聽到纓雪到來的消息,晉凌什麼也顧不得,匆匆跟各方賓客交待了一聲,就來到了客棧後院。
商然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也隱約聽到楊力生稟報的內容,若有所思。
果然,剛進入後院的拱形月洞門,就看見一簇翠竹之下,那個白衣出塵的少女,戴着面紗,靜靜立着。
五彩靈鷳遠方,躺在旁邊,用長喙悠閒地梳理着羽毛。
“既然來了,爲何不直接去客棧一樓找我?”晉凌問道。
少女回過頭來,一雙明淨的眸子慧若星華。
不知爲什麼,這雙眼睛,比起上次所見之時,多了一份的複雜與深沉,少了一分的清靈。
“人太多。”纓雪說道。她一向是不喜歡人多的場面的。
“你回去靈鸞宗,有好幾個月了吧。都還,都還順利吧。我還,我還真以爲,以後,以後都見不到你了。”晉凌很激動,激動之下,連話都說不流利了。
聽了這話,纓雪明淨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萌動。
“這次回姑射山靈鸞宗總部,遇上了一些事,比較難辦。”纓雪說道,“不過還好,雖然經歷了波折,最後的結果差強人意,還能勉強接受。”
或許是感覺到自己這番話有些低落,她展顏一笑,說道:“我餓了,有吃的麼?”
“有!有!必須的!”少年人忙不迭地把她請到客棧最好的天字一號房中,趕緊吩吩廚房準備精美飯食,而且特地囑咐,要把兩隻烤魔兔肉帶給遠方。
他也完全把客人們都撇在了腦後,只顧着在這裡陪着纓雪說話。
單獨面對着他,纓雪摘下了面紗,露出清麗秀美的面容。
她說,此行回靈鸞宗,主要是因爲她所開闢的鼠王洞穀場的仙谷已經成熟收割,而且因爲收成不錯,受到了宗內的獎賞。又因爲守護仙谷是件極爲苦悶的事,宗內的長老念及她的功勞,將這份活計派給了兩個新入宗的弟子。
至於她,因爲這份功勞,擢升至了內門行走。在她的要求下,她成爲了靈鸞宗內門駐靈山特使,專責宗內在靈山地域內的一切事務。穀場,也成爲她轄下的一部分事務。
“真的,這樣就太好了!”晉凌非常高興,“我還以爲像那次你所說的,以後就見不到你了!”
“若是有緣,自會相見。”纓雪說道。
“沒錯,若是有緣,自會相見!”晉凌連連點頭。不但仔細聽着纓雪的他也把纓雪走後,自己所經歷的各種事情,都一一地說着。
及至聽到晉凌被譚花郎重傷一事時,少女柳眉倒豎,“這什麼晉華城的花狼幫着實可惡,無緣無故上門來打人殺人。我們過兩天便上門去,向他討個公道!”
“不急。”晉凌擺手,“譚花郎,我遲早要收拾他。現在,晉園一不留神擴展了很多產業,擴展得太快導致根基不穩。目前我們主要要做的,就是先把底子給打紮實了,在靈山仙鄉紮紮實實地紮下根來。”
“嗯,有理。”纓雪深以爲然。
精美的飯食酒菜很快上來了,二人邊吃邊談。
酒是晉凌每頓必不可少的,或多或少都會喝一點。而這次,纓雪竟然饒有興趣地也陪着他喝了起來。
“你也喝酒?”晉凌訝異地問。
“不是說,酒可以消愁麼。”纓雪看着手中的酒杯,輕呷了一口,“我也很想知道,沒有憂愁的滋味,是怎樣的。”
一杯酒下肚,她白皙的面孔上泛起一絲紅暈。
“憂愁?”
“我,還有我的母親,在靈鸞宗裡,過得不好。”纓雪沉悶了一會,終於說道,“尤其是母親,她是宗內五長老的第三房小妾。如果光是妾身生下的庶出子女也就罷了,可是,那個人,那五長老,不知爲何,一直覺得我不是他親生的,覺得我母親在外偷人。因爲他覺得,在生我之前的一年多時間裡,因爲忙於修煉,他一直閉關,都沒有去找過我母親,也都沒在那裡過夜。”
“可是,我母親說,他這一年多裡,至少有三次喝醉了的時候,來過她這。那五長老不信,這事一掰扯開,在宗內都成了笑話。五長老即使原來信了幾分,現在也不信了,何況我母親口說無憑......所以,這事讓我們母女在宗內一直受人恥笑,歧視......”
說到這裡,纓雪仰頭,又喝了一滿杯。
晉凌心中一振。這美麗出塵的少女,出身竟然如此。
“兩年多以前,宗內弟子聽說靈山地域出產的魔獸多了起來,覺得此地的仙力蘊藏或許並不止以往所探知的那麼稀薄。幾經勘探,終於發現地下的鼠王洞一帶,確實適合種養,便扶植收伏着血隱一族和魔地鼠族共同看護。”
“但是,種養仙谷,責任重大,需要非常細心才行。此地荒僻孤悶,之前也無種養經驗和成果,宗內即使是地位最低下的記名弟子也不願前來。所以,我就自告奮勇地前來了。在這裡一年,很是清淨,沒有人嘲笑我,打擊我,背地裡議論我,沒有人給我異樣的目光,很好,真的很好。”
“所以,即使因爲種養仙谷的功績,我地位有所提升了,我還是要回來。”
說到這裡,纓雪或許是觸動了心事,兩行清淚竟然流了下來。
“你怎麼哭了?你別哭啊。”晉凌頓時慌了手腳。
纓雪擦了擦眼淚,強笑道:“在靈鸞宗內,人前人後,我不能哭,一定要堅強。只有出來之後,在無人清淨之處,或是在你面前,才能盡情地哭出來。哭出來也好,哭出來心裡就不會堵得慌了。”
晉凌不太懂得女孩子的心事,只有訥訥稱是。
陪着她吃東西,喝酒。直到最後,纓雪喝得醉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晉凌便叫過洛瑩,給她收拾了一間住處,帶她去休息。自己又胡亂吃了幾口,回到客棧一樓。一樓的宴席也散了。
幾名下屬在用怪異的眼光看着他。
“爲了纓雪姑娘,少主你可是把幾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專程來爲你慶賀的朋友晾在這裡,晾了好些個時辰。”軒轅峻辰說道,“屬下認爲,此舉無禮,而且不妥。”
楊萱也有些責怪,想說什麼,但最後忍住。
“尤其是十一殿下,臉色一直都很淡,也不說話,就只顧着喝酒,也不吃飯。宴席沒有結束,她就自己走了。”軒轅峻辰補充道。
“不會吧?她還生氣了?”晉凌傻眼了,“她憑什麼生氣啊?”
“就憑大王子殿下曾經有意將她嫁給你這事,她就可以生氣。把她晾在那裡,一直在後院陪另外一個女子,這算是怎麼回事啊。”楊萱說道。
“可她,她不是拒絕了嗎?”晉凌無語地說。
“你不懂,女子的心思......”
楊萱幽幽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