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涵。”司徒上前,剛想伸手扶住他,卻見他擡頭望了整座大殿一眼,茫然的又開口喚了一聲,“慕縈。”可依舊無人迴應,不遠處的天神只是冷笑幾聲。最終,樂天低下頭,望着伸出手要扶住他的司徒一眼,開口喚道,“慕縈!”
這一聲叫喊,這一眼,仿若無論天地怎般浩大,在他的眼中都只有一個慕縈而已!而如今,他仿若依舊置身於當年,他找不到他的慕縈了,他茫然的眼神又怎能不讓司徒爲之心疼?他就像個孩子,失去了他爲之信仰的一切,走到了窮途末路。他是在問她,他的慕縈呢!他的慕縈去了哪裡,他要他的慕縈!
一直跪倒在地的亞亞此時見到樂天如此,也心生痛意,這好好的人,他一直是他們之中最溫潤的人,如今竟也成了這模樣,他不自禁地開口喚了一聲,“樂天。”
望着司徒的他回頭望着地上的亞亞,開口,“我不是樂天,我是清竹,慕縈她,喜歡這麼喚我……”說道這兒,他居然微露笑意,可沒過一瞬,他又變回之前的樣子,開口問着亞亞,“慕縈呢?”
清竹,他是清竹,亞亞此時鬧鐘反覆迴盪着清竹二字,他當然識得清竹是誰,自慕縈公主被囚禁在廢園之後,沒有任何人敢在天界提到清竹這個名字!
可當他這般問着他慕縈在哪,他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開口迴應他,他怎麼忍心告訴眼下這個失魂落魄、搖搖欲墜的他,慕縈早被下令關在廢園,永生不見天日,獨自要忍受天神萬年的孤寂?日日夜夜趁機在他們痛苦的過往中?天神爲了讓她忘掉清竹。在她身上下了忘情咒,只要她一動情思念,她便會受煉獄之苦。這是怎樣的痛苦啊,可天神卻口口聲聲說,這只是慕縈今生的情劫。只有渡過了情劫,她才方能超脫出七情六慾。成爲真正的天神。可是。那樣,她還完整嗎?會是當年的慕縈公主嗎?他……他不知,自這兩界圍攻卡努努開始的一刻,他便已經喪失了他原本所有信奉的一切。如同敗了的花枝,零落成泥。
“想見慕縈?”天神微浮空中,忽地對他一笑。伸出手,“要見嗎?”樂天擡頭仰望,看着天神開口。“要。”眼見他伸手要走向天神,司徒連忙從他身後環抱住他,“不可以,子涵,你醒醒。”她不敢動用靈力,生怕傷了此刻虛弱的他。她只得抱着他,阻止他上前。可他眼下,一心想見慕縈。聽着天神這般誘他,又如何顧得了?竟是硬生生拖着身後的司徒,往天神這邊靠近。
“來呀,過來,很快你便能見到你心心念唸的人了。”司徒一邊阻攔着此刻迷了神的樂天,一邊開口對着天神說,“你住手……你若……再傷他……分毫,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哈,你放心,你不會有機會的……我怎麼捨得讓你去死,哈哈。”
亞亞此刻再也跪不住,他起身衝到樂天面前,望了樂天一眼後又回頭看了天神一眼,咬咬牙,閉上雙目,口中不斷念咒,硬是生生切斷了那股天神所散發而成的無形之力,只見他指尖一指樂天額間,樂天便閉上了雙目往後倒去,而他自己,渾身顫抖,一個抑制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染紅了樂天的袍子。
“你也要反叛我?澤眠?”天神見他破了自己的功法,不由地低聲質問,那股來自天神的壓迫感讓他不由地跪下,他低頭開口,“澤眠不眠……只是……”說到這兒,他擡頭仰望着他,“大人,樂天……不,清竹他前生也受了如此大的刑罰,今生他既然有機緣再世爲人,您便饒恕了他吧?”
“你倒是有趣,本神只不過想讓他見見現在的慕縈,又不是要奪他性命,你們怕什麼?想見慕縈,不是也是他的心願嗎?況且,慕縈會變成如此,也是因爲他,不是嗎?”說到這兒,他忽然變換了語氣,“憑什麼本身的親妹咬在廢園裡忍受噬心的煉獄之苦,他就忘了一切在這兒逍遙快活?若不是他,慕縈早就成爲了東海之尊!同那三太子並肩東海了。澤夕,你不知道吧,老龍王已逝,三太子已繼位成爲了東海新一任的龍王了,若不是當然你用那命理之說,給這低微的竹子創造了機會,慕縈又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枉你身爲她的知心好友!我是她的親兄長,你們以爲她現今這模樣,我不心疼嗎?”
司徒聽了他這番話,更是氣極,她將懷裡的樂天交於身旁的亞亞,開口指着天神,“把慕縈變成那個樣子的是你。你別把一切過錯都推到我們身上!把他們這對苦命鴛鴦逼到走投無路的人是你!當然,若你肯定慕縈的話,婉拒了東海三太子,便不會有這樣的結果。是你一心,想鞏固四海同天界的關係,利用這段姻緣,完成你的野心,纔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慕縈,衆所皆知,四海雖同我們一樣同屬天界神族,可四海龍王的地位同天君無差,而我們同他們,一個掌管天上,一個掌管地海,互不幹政,東海又貴爲四海之首,你打的什麼主意我會不知道嗎?別用親情掩蓋你那可笑噁心的目的,拿掉她的孩子,將她關到廢園的人是你!可不是我們。我看你這些年來,失去了我阿姐,那邪氣纏身,才越來越喪心病狂。澤眠,你給我起來,要跪也別跪他這種人!”
說着,司徒要拉亞亞起來,可他骨子裡那股服從已讓他動彈不得,若不是之前見樂天要遭天神迫害,他也不會出手違揹他的命令。他知道,那一刻的樂天已經受不了任何打擊,若天神讓他見了廢園裡承受這噬心之苦的慕縈公主,他不敢想像這兩人會變成什麼樣。
司徒見亞亞跪着不起來,雙膝之上又是昏厥過去的樂天,望了望幾乎盡毀的大殿,天神見她如此,便料到她又要攻來,調笑地開口,“澤夕,你這又是何必呢?”
只見司徒忽地一笑,“我說過,至死也不會跟你走的,就算我失了火鳳之身,可我依舊是火鳳族氏,我又怎麼丟了火鳳的驕傲,我會戰到我死的那一刻。”
便是這一笑,讓他失了神,不知爲何,讓他想起了當年的澤豔。她同澤豔,當真是越來越像了……
她那麼愛他,爲他可以做任何事,從不勉強他,要求他爲她去做什麼,她只是淡淡地高手營他,她願意。可她也說了,望天神不悔。
哈,她早就知道了吧,早就有了那樣的心思,所以不明不白地就這樣死去。離開他。她說,要他不悔當初,他是堂堂一界之神,又怎會後悔?他不但不會後悔,還要她的親妹妹繼承她的一切,讓她成爲他新的容器。這是她,擅自離開他的懲罰!
就在這一失神的瞬間,給了司徒一個攻向他的機會。當他回神躲避之時,司徒原本落在他前胸的那一掌正好落在他的後背之上。這一掌雖未及之前那一掌厲害,可也令他退後好幾步,嘴角溢出絲絲血跡。他的身子,也受傷了呢。若非如此,這一掌又怎能傷到他?她,怕是不死不休,眼見她一邊咳血一邊攻了上來,他一連紛紛落下數掌,只見她也不避,硬是生生受下,衝着他不要命的攻來。他皺眉,又見不遠處,又有一人,飛身而來,正是剪影。而澤夕,竟是萌生了動用火鳳之力的念頭,若她化身爲火鳳原形,使出最後浴火重生的一式,不是他被烙印上火鳳神痕,便是她自己力絕而亡,他當然不會死在火鳳之下……可澤夕,他望了眼遠處的剪影和快要化身而來的澤夕,咬咬牙,竟忽然隱去身形,瞬間消失在這半空中,只聽,他的聲音從空中傳來,“衆天將聽令,撤離開努努。”
司徒試圖搜尋他隱匿起來的位置,可始終沒有找到,卻見他的一聲令下,殿中無數天將紛紛離去,瞬間,剛剛還瀰漫着無數硝煙的戰場一片死寂,餘下的門派弟子,有鬆了口氣倒下的,也有仰頭望着天穹滿臉悲慼的。而她,獨自在半空中,一時間竟也無措了。
直到剪影出現,他立在她的身後,喚了她一聲,“小夕。”她回頭望着他,未語淚先流。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回來得太晚,可眼見着天神退兵,而她也安在,顯然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他上前,剛伸手試圖擁住她時,只見他衝着他慘淡地一笑,那抹苦笑,讓他在今後的歲月裡,無論飄蕩在塵世的哪個角落都無法忘卻,她心中那股偏執到瘋狂的,想要好好隱藏起來的痛楚無疑在那一刻,毫無保留地綻放了,在他的面前,在那一抹笑之後,她再也無力支撐自己,倒在他的懷裡,一開口便溢了滿嘴的鮮血。他當然明白,她獨自面對着天神所要揹負的一切,所謂傷人先自傷三分,她用來對付天神的一招一式,也同樣讓她耗盡了自己,“別擔心,他們已經走了,我回來了,你安心歇一歇,接下來的,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