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偷天歲月

封印裡的白光已經徹底消隱了,能量也全部流失,所以衆人走進去一帆風順,只看到一路上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各種玉石水晶,還有很多亮晶晶的珠子,這些恐怕都是參與封印之人的法寶和設下封印時用到的材料,如今已經全部毀損,綠眉先生跟在後面,看得一個勁的搖頭嘆息,只覺得此生居然能看到這麼多的極品法寶,當真是死也瞑目了,要知道,這些萬年前的頂級法寶,無論哪一件放到如今,都夠資格入選修真界十大仙器啊。

走了盞茶時間,纔看到一扇門,穿門而過之後,是無數蜘蛛網一般的白色布幔,看來這就是設下封印的位置了,小開伸手撩開布幔,一眼看過去,忍不住輕輕「哇」了一聲。

布幔之後,是一個無比廣闊的空間,看起來,比蜀山大殿還要大一些,而如今,這空間裡,正整整齊齊坐滿了人,個個都是雙腿盤起,雙手擱膝,五心向天,正是標準的打坐修煉姿勢。

這些人,毫無疑問都是當年參與封石之約的高手。

「前輩,前輩,在下蜀山綠眉,特來拜訪。」綠眉先生恭恭敬敬的鞠躬道。

沒有反應。

「前輩,在下蜀山掌門,按照封石之約的規則,我們已經破開了倚天封印,特來迎接各位前輩出去。」綠眉又道。

還是沒有反應。

蕭韻輕輕走過去,伸手在某個人背上輕輕碰了一下,輕聲道:「喂。」

「噗哧」一聲,彷彿鏡面忽然破碎,這個人在頃刻間分崩離析,化爲滿地塵埃。

綠眉看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們都死了,」小開低聲道:「被石頭吸收了全身的先天之氣後,他們已經變成了常人,任何人在經歷悠悠萬年之後,也會變成塵埃的。」

綠眉先生直勾勾的看了半晌,忽然道:「不對。」

小開愕然轉頭:「有什麼不對?」

綠眉先生道:「如果他們真的變成了常人,便該各有各的死法,也各有各的姿勢,又豈會這麼整齊的在這裡打坐?我看他們的樣子,倒像是在行功的一瞬間,便被封印凍結了一般,再不能動彈一絲一毫,直到如今。」

綠眉先生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可是大家已經明白過來:這些人如此整齊的坐在這裡行功,那顯然是倚天封印剛剛完畢的時候,也就是說,封印纔剛剛完成,這些人就已經被某種力量束縛在這裡,從此再也沒有動彈過。

想到此處,衆人面面相覷,都覺得有些陰森悚然,那塊奇怪的石頭,在這堪稱奪天地之造化的倚天封印裡,居然還能剎那間凍結所有人,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這石頭所蘊含的力量,恐怕從來就沒有將倚天封印放在眼裡。

換言之,這倚天封印,對牠而言,應該根本就是形同虛設!

「可是……那爲什麼這塊石頭又心甘情願的被封印在這裡長達萬年呢?」蕭韻皺眉道:「而且,無名老人說過,這塊石頭只需要五百年就能將天地靈氣徹底吸收,可是如今都過了一萬年了,可見,這封印還是有用的啊。」

「這裡面的玄機,恐怕我們是不會明白了,可是這些人,說不定還有救,」綠眉先生肅然道:「他們雖然被凍結,可是你們有沒有發現,他們的姿勢,其實有點奇怪。」

小開和五女仔細往大廳中看去,這才發現,原來這些人的打坐姿勢,的確跟一般修真者有些不一樣。一般的修真者打坐的時候都是身體端正,手心向上,姿勢是越標準越好,可是這些人的身體,卻統統都呈現微微傾斜的弧度,而所有人的傾斜方向,卻都正對着大廳的中央。

看起來,就好像是所有人都想要把身體湊到大廳中央去一般。

「掌門,這有什麼講究嗎?」輕虹道。

「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我蜀山派古籍中曾經記錄過的一套陣法,叫做『偷天歲月』。」

「偷天歲月!」輕虹驚呼道:「難道竟然是長生不老之法?」

綠眉先生的神態十分肅穆,緩緩道:「蜀山古籍記載,數百萬年前,當代掌門忽得一夢,夢中得神仙傳話,於是夜探小光明境,取回一張薄絹,薄絹上並無字跡,門中弟子看來看去,只是白絹一張,可是那位掌門去看,卻偏有無數字跡,只可惜他一個也不認識,問遍修真界,也無一人識得,所幸薄絹上還附有一副圖像,可供參考。掌門無奈之下,只好取出紙筆,臨摹此畫,當夜臨摹完畢,第二天薄絹不翼而飛,從此再不出現。而這幅圖畫,蜀山門中殫精竭慮參詳之後,最終得到一套陣法,便是這偷天歲月之陣。」

衆人聽得嘖嘖稱奇,都覺得悠然神往,小開心裡微微一動,想道:「這薄絹的情況,倒是跟我的無字天書有點相同,必須要有緣人才看得到字跡,可是那上面寫的東西,卻壓根就看不懂。」

他嘿嘿一笑,忍不住又想起了第一次看到無字天書的時候,那封面上的四個大字,同樣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字跡。

綠眉先生道:「偷天歲月之陣早已失傳近百萬年,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模樣,不過據我所知,此陣擺出來後的徵兆,倒的確是他們現在這幅模樣,所以,如果他們擺的真是偷天歲月之陣,那麼,我們說不定可以救活他們。」

衆人忍不住一起扭頭看看那些人,又一起搖了搖頭:「掌門,這些人早已化爲塵埃了,說要救活他們,我們真的很難相信。」

綠眉先生笑道:「無論如何,試一試吧,老道功力太淺,獨力難支,還請各位幫老道一個忙。」

「沒問題,你說吧,怎麼做。」小開道:「快把這裡的問題解決了,我還等着救我的小竹呢。」

綠眉先生道:「其實也不復雜,只要將這無名峰徹底摧毀,讓陽光能夠直射下來,照在他們身上,後面就好辦了,當然,千萬不能讓任何東西碰到他們,否則,他們立刻就會灰飛煙滅。」

小開看看頭頂的洞壁,呆住了。

「不能把他們移出去嗎?」輕虹道:「這無名峰可是億年古峰呢,哪有這麼容易弄開的。」

「換了是別人,當然沒辦法,可是天選門主在場,那就肯定有辦法,」綠眉先生笑得很有些奸詐:「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天他融化陷空島……」

旁邊五女齊刷刷的抽了口冷氣:「弱水!」

「那不是弱水,弱水我見過,簡直連那東西的萬分之一都不及,」綠眉先生看看小開,小心翼翼的道:「我知道……那種恐怖的寶貝,肯定很珍貴……要不,我不要你們的彩羽天禽和蠻菩提了行不行?又或者……我送你們一萬冊藏書?」

小開笑了:「掌門,這些人都是修真界的英雄,即便你不說,我也肯定會幫忙的,你用不着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綠眉先生拍拍胸口,眉開眼笑道:「既然如此,那彩羽天禽……」

「您別急嘛,我話還沒說完呢,」小開笑得就像一隻偷雞吃的狐狸:「既然掌門誠心誠意要送我一萬冊藏書,我當然也不會拒絕了,嗯,要不這樣吧,我們先簽個合同,等這裡事情完了,我就要田子衿過來拿書,怎麼樣?」

綠眉先生張了張嘴,苦着臉道:「好吧。」

小開飛上峰頂,小心翼翼的拿出萬蘊瓶,在衆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緊張氣氛中,輕輕的將一滴弱水滴在了無名峰上。

蜀山派歷史悠久,禁制無數,這無名峰乃是當年設下倚天封印的地方,更是蜀山派的重中之重,也不知道山腹之中隱藏着多少結界,多少封印,多少寶藏,多少秘笈,如今,所有的東西都被這一滴弱水融化得乾乾淨淨,無聲無息。

蜀山派衆弟子們明明知道這次小開是經過掌門允許的,可是那一雙雙眼睛裡,還是忍不住充滿了敵意,就是這個傢伙,毀了大殿,毀了陷空島,毀了神劍峰,毀了長生師弟,現在,他居然又要毀掉無名峰了,就算是掌門允許的,可是這傢伙未免也太過天煞孤星了吧,這一刻,所有的蜀山弟子都在心裡祈禱:讓這位天選門主以後不要再踏足蜀山了吧!他純粹就是烏鴉轉世啊!

三分鐘後,大廳裡的五百多個人,全部暴露在朗朗天光之下,金黃色的陽光照下來,所有的熱量落到這些人身上,就彷彿長鯨吸水一般被徹底吸收,這些身體的吸收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連漂浮在周圍的小開等人,都感覺到有些寒意了。

「他們這是在把自然日月之力,轉化爲生命力,這便是偷天歲月之陣的最高奧秘。」綠眉先生低聲道:「看來,他們真的可以復活了。」

「就這麼簡單?」小開問。

「當然還需要我出馬,」綠眉先生得意的揚了揚綠色的長眉,飛上天空,霍然大喝一聲「咄!」,手一舉,飛劍已經在掌中,一股直徑足有一米的五色煙氣從天空直直的籠罩下去,這道煙氣越往下越發散,等落到地上,已經足有大廳那麼大了,正好將所有人都籠罩起來。

就在這光芒中,小開難以置信的看到,一個又一個老傢伙從地上站了起來,開始伸着懶腰,發出一聲聲舒服的嘆息聲。

他們真的活了!

綠眉在天空中得意的衝着小開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很明顯:我牛逼吧!

可是天空中驀然一個響雷啪的劈了下來,當場打得綠眉先生從空中倒栽下來,還好蜀山掌門也是身經百戰的高手,臨時駕起飛劍,踉蹌的降落在小開身邊,驚道:「出什麼事了?」

「好像是要下雨了,你看天上。」小開伸手指指天空,那裡,無數濃黑的雲層開始堆積,雲層的邊緣,不斷掠過一道道金色的蜿蜒的電光。

嗯,這個場景有點熟悉,小開樂呵呵的看了看綠眉先生被雷打得滿頭焦黑的長髮,還有滿臉的烏黑,正在暗爽,忽然反應過來,一把拉起旁邊的輕虹和小欣,大吼一聲:「天劫來了,快逃啊!」

「轟隆!」又是一聲巨響從天空傳來,洪亮的聲音彷彿震動了整個蜀山。

沒錯,天劫來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天劫,而是……而是……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超級天劫!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綠眉先生嚇得臉色大變,駕起飛劍就開始跑,周圍的蜀山弟子更是在第一時間就退出去至少十多公里,這正是,師徒本是同林鳥,天劫來臨各自飛啊!

「他們要渡天劫,」小開艱難的吞了口唾沫,伸出胳膊比劃了好大一個圈:「他們五百多個人,一起渡天劫!」

綠眉先生倒抽一口冷氣,二話不說,駕着飛劍又退了十里,這才扯住小開道:「爲什麼?」

「拜託,你也不想想,這些人可是當年就快要渡劫的高手啊,又在封印裡練了一萬年,該有多恐怖?本來這一萬年他們被石頭蹂躪得很慘,應該功力退步的,可是你剛剛又搞了個什麼偷天歲月之陣,不但把他們的功力補回來了,還把他們的生命力補回來了,這下可好,他們這一萬年的修煉全部都算進去了,個個都功力大進,修爲遠超當年,這樣還不渡劫,那才真是怪事了。」小開搖頭晃腦的分析起來。

「渡……渡劫是好事,我……我就想問一下,」綠眉先生滿臉都是苦澀:「那個那個……我們蜀山……好像要受不少苦了。」

「那是肯定的嘛,」小開幸災樂禍的道:「我上次毀了一個神劍峰你還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呢,這次你就看着吧,我告訴你,至少十座山頭要被夷爲平地,嘖嘖,五百多人渡劫啊,多麼壯觀,多麼美麗,能夠看到這一幕,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烏鴉轉世,他絕對是烏鴉轉世!」無數的蜀山弟子都盯着小開,心裡翻騰着同樣的念頭。

「小開哥哥,其實有點可惜哦,」輕虹飛過來,從後面抱住小開:「如果這些人不飛昇就好了。」

「爲什麼?」小開看看周圍的蜀山弟子,有點不好意思的掙開輕虹的手,想了想,又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飛昇不是修真者的最高夢想嗎?」

「這些人,其實都是一萬年前修真界最精銳的高手呢,」輕虹道:「你想想,如果他們能留下來,傳授大家各門各派的最高心法,那麼每個門派不是都可以強盛起來嗎?一萬年來沒人飛昇的悲劇,就不會重演了。」

「嗯,妳說得有道理,可惜遲了,」小開嘆了口氣:「五百多個天劫一起降臨,我看他們不會飛昇,倒是全部會魂飛魄散。如果我有萬年玄鐵之精,還能去幫他們一把,現在……唉,都怪那該死的石頭!」

正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話才落,就聽到綠眉連音調都變了的慘叫聲:「石……石頭!」

小開霍的擡頭,就看到無限遙遠的青冥盡頭,正浮現出一顆無比光滑無比渾圓的石頭。

「我的媽呀,該不是聽到我罵牠,要來修理我吧。」小開吞了口唾沫,飛快的低下頭去。

石頭的速度快如電光火石,幾乎才一眨眼,已經飛進了蜀山地界,一頭扎進了天劫區域內!

「牠要幹什麼?」輕虹抓緊了小開的手。

「轟隆!」第一道天雷,終於以雷霆萬鈞之勢落了下來。

小開依稀中彷彿看到了當天在月白禁地中看到的天雷,那是他有生以來看到的最大的天劫,那道粗達數米的光柱,只一擊,就把天妖胡天這三萬多年的老妖精直接打成了重傷。

可是眼前這第一道天雷,跟那道記憶中的天雷比起來,居然絲毫也不遜色!

「太……太可怕了!」綠眉先生的臉跟眉毛變成了同一個顏色:「我那多災多難的蜀山喲!」

可是事情的發展,徹底脫離了所有人的思維慣性。

那塊石頭就彷彿是一個百米衝刺選手一樣,從後面緊追着那道天雷而去,在天雷落地之前,硬生生的擋在了天雷面前!

小開的手瞬間握緊,他幾乎能夠想像到那種驚天動地的轟鳴聲。

可是……天地俱寂,萬物無聲。

那巨大的光柱,被石頭在一瞬間,就「吃」了進去,就好像一頭鯨魚,正若無其事的吸了一口水一般。

唯一的區別是,這鯨魚也太小了點,而這口水,體積也太大了點。

雲層後開始傳來無數轟隆隆的悶響,彷彿是蒼天也在震怒,想要醞釀一個更加恐怖的天雷,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闖入者。

石頭在雲層下面歡快的跳躍,就像是翩翩起舞一般輕鬆自在。

「轟隆!」又是一個半徑足有兩米的巨大天雷,裹脅着金黃色的蛇形閃電咆哮而下。

石頭毫不畏懼的衝了過去,彷彿有看不見的大嘴張開,輕而易舉的吞掉了所有的電光和雷霆。

「呃……」綠眉先生徹底傻了。

不但他傻了,連那羣渡劫的人都傻了,有個智商有點問題的傢伙居然在下面昂起頭來大聲道:「哪位道友相助?本人龍門石窟水龍子,進入若能僥倖過關,日後等你登仙,我一定罩你!」

「老天這次真要怒了,」小開低聲道:「上次我渡劫的時候老天就怒過,可見這老人家脾氣不小,這塊石頭比我還過分,估計老天要動真格的了。」

話音未落,老天就「動真格的了」。

足足有八道超級天雷從天而降,幾乎覆蓋了整整三個山頭,而在天雷之後,無數大大小小的隕石正以暴風驟雨的密度隨後跟上,這一出手,就是無差別的全方位打擊,按照這個攻擊力度計算,恐怕瞬間就能讓一個山頭徹底消失掉。

石頭表現出了簡直非人的速度,牠開始以一種難以想像的詭異弧線在空中滑動,在不斷的滑動中,接住了所有的天雷,然後開始大面積的打撈隕石雨,看起來就好像是大海里的漁夫,一網接一網的撒下去,將所有的小魚小蝦都撈進了船艙。

「我在做夢嗎?」某個蜀山弟子揉了揉眼睛。

「你沒做夢,師兄,因爲我在做夢。」另一個蜀山弟子使勁掐了掐胳膊:「因爲我掐胳膊都不會疼耶。」

「你當然不會疼,」師兄大吼起來:「你他媽的掐我胳膊幹嘛?」

「可是……可是…...師兄,我真的沒做夢嗎?」

「我……我不知道。」

同樣的對話在很多地方進行着。此刻最開心的,就屬綠眉先生了,他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哈哈,哈哈,蜀山之幸,老天垂憐,我蜀山的花花草草,都是受保佑的哦。」

小開拉起輕虹,又足足退了十里,道:「這次真要動真格的了。」

天上,無邊的黑雲居然已經全部變成了白雲,可是這些白雲堆積得如此濃密,如此厚實,就彷彿隨時會直接掉落下來,將整個天地壓碎。

而蜿蜒閃過的電光,竟然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這絕對是天地初開之後,萬年難遇的奇景。

石頭顯得無比的興奮,牠在天地之間縱橫遊蕩,甚至一直衝到雲層邊上去,在那裡歡快的跳躍,看來對最後的天劫相當期待。

「喂,這塊石頭到底想幹嘛?」

「妳看不出來嗎?牠需要吸收能量啊,」小開充滿感慨的搖搖頭:「牠吸收的能量不知道已經有多龐大了,我看,說牠毀天滅地都不爲過,而且,妳有沒發現,牠好像有智慧耶。」

伴隨着話音,最後的天雷終於劈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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