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和、整潔的課堂環境,瞬間變成一片書紙遍地的雜亂,呆呆望着這一切的老人,終也只能嘆了嘆氣,佝僂着身子,把黑板上的自己寫下的詩文註解,一個個擦掉。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整個影廳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先前以爲只是普通情節的他們,就看到了讓他們不可置信的一幕。
被押着彎腰前行的啓功,迎面看到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子,那或許是他的朋友,兩人眼神交會間,傳遞無聲和關切、問候。
但這一切,就在那一桶墨汗的傾倒下,化爲最慘淡的落魄。
中年男子,被當頭倒了一桶墨汁!
旁邊興奮大喊的人羣,遍佈的橫幅貼條、大帽子,清晰地向觀衆傳遞出,那個特殊年代的特徵。
齊雲已經驚呆了。
影院其他的人也驚呆了。
不是吧?
文化運動?!
我特麼竟然在電影院裡,能看到這樣的場景?!
光腚局什麼時候這麼開明瞭?
那種內心的震撼,不是被大閘蟹阻攔多年的老影迷,是根本不會懂那種心情的。
但即使是再不經世事的女孩,也知道一般情況下,一般的影視劇裡,根本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場景。
“一頁影視?還是書法協會?誰這麼大面子?”
齊雲的內心一瞬間涌現無數的想法,這些想法,最終匯聚成一種強大的吸引力,吸引得他不自主地去看。
一旁的女朋友也是爲其吸引,同樣傾注上自己的注意力。
這樣的開篇,當真是比任何開場白,比任何響亮的觀衆的滿堂彩,都要來得妙!
……
百年風雲變幻,整部《啓功》,卻是以兩段成長的人生平行敘述。
一是啓功幼年學畫、青年結婚學字,在一片山河淪喪中爲人師表的人生。
一是運動開始後,其與妻子互相扶攜,共度這段最終人生的故事。
相比起來,少年時的生活更具文學氣息一些,書、畫之藝,不僅有他苦學的情景,還有其他書畫大家的比鬥之事,文藝氣息更重些。
而老年後的生活,有那小將敬慕他書法過人,暗中臨摹的劇情,搭配着上世紀那個特殊年代的背景,同樣極具趣味。
但這些,在齊雲這對小情侶看來,卻都不如這兩段人生中的感情線來得更入心。
青年時,看到女方的一張小小照片,兩人剛成親時的相敬如賓。
成親第二天,看到自己爲他打水擦臉,他臉紅害羞客氣地道謝,她忍不住悄悄發笑。
“我的字哪裡差了!四叔嫌我寫得差,你別找我啊!你別收拾了!你懂什麼啊!”
書法爲人恥笑後的失意,得來的卻是那個溫婉如水女子的包容,每張被自己揉丟的廢字紙團,竟都被對方仔細收藏。
她說:“你的字進步很多了,去年你的書法,可還沒這麼好……”
她說:“寫得多好!我一張都不捨得丟,每一張都夾在書冊裡保存着……”
勤儉持家,侍奉夫母。
明明就是那些在其他影視作品中,被大加批判的“封建婚姻”、被無數影視女主角習慣性逃婚的“沒有一點感情基礎的結婚”,怎麼就這樣的相濡以沫,不離不棄?
臨到老了。
自己一生的心血,被出版領導斥爲無用,反而要寫那些違心之言,心裡憤恨交加的啓功,一把將自己一生心血的稿子,扔進爐中。
此時,已經頭髮花白,容顏憔悴的她,幾乎是本能地趕緊冒着火徒手把稿件搶出來,心疼得直掉眼淚。
現代的一些都市愛情片中,愛是唯一、愛是佔有、愛是忠貞不渝,稍有風波,就是由着性子鬧得雞犬不寧。
但爲何,這對最保守的夫妻,度過了一生的互相扶持之後,在她離開的最後時光裡,卻是讓他再去找個伴侶?
沒有紅袖添香的詩意,沒有轟轟烈烈的生死考驗,只有那最尋常的關心。
這份關心,讓齊雲身邊的女朋友都暗暗地眼角溼潤起來,不自主地抱緊了這個高中時就互相關心的男朋友的手。
“他們真好……”
聽着女朋友的感受,齊雲嘆了口氣:“是啊,他們真好……”
縱然是個男子,也被啓功的感情線所觸動,原先那種因爲那個特殊年代才萌發的觀影之心,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消失一空。
“前段時間,我在書裡,看到書大介紹了這部電影,當時他只是隨意一提,也沒引起什麼風波。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觸動人心的電影……”
齊雲想到這些,忍不住搖了搖頭,明白了林牧的用意。
這樣的電影,本來就不適合大張旗鼓地宣傳,本來就不會得到超凡的票房,因爲它太注重這種人物的刻畫,以及情感的表現了。
加上那特殊的背景,這注定只是一部小衆題材的電影,只有那心情沉穩,靜得下心的人,才能體會到這部電影的魅力。
如果林牧真的發動全力,宣傳得猶如一部商業片一樣,固然能得到巨大的票房,但這部電影還會是這個樣子嗎?
要知道,《無人區》也是被刪減不知多少之後,纔在三四年後纔得到上映的機會的……
……
這部電影,被齊雲第一時間分享給了朋友,他發現,雖然去看的人不多,但幾乎90%以上看過的人,都對這部電影評價很高。
甚至於就連在高中上課的林野他們,在某一天的晚上,都在班級裡的電視機,看了這部全校播放的影片,依照路不平那種公私分明的性子,即使是自己孫女的作品,能耽誤學生的兩節自習時間去播放的,也就只有這麼一部。
“這注定不會有很高的票房,雖然依然是以感情線爲主,但他不像那些《失戀n天》之類的電影,雖然打得是失戀的旗號,但每一個電影鏡頭,仍舊是爲了吸引票房而存在。或許,這就是文藝片的缺點,但如果失了這個特性,它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聽着電話裡林牧的話,路一菲撇了撇嘴:“行行行!林少爺說什麼就是什麼行了吧!重要的是現在我該怎麼辦?到底去不去?”
ps:感謝某某某2015、約翰?普萊斯、anderson的100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