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枸木必將待隱栝蒸矯然後直,鈍金必將待礱厲然後利。今人之性惡,無如枸木、鈍金,惡之極也乃至善,無惡又豈有善呼?暗影乃惡之本源,亦乃善之本源……”
江寒夜再次重複的默唸這一篇《古德經》,以往讀到這裡的時候他總是覺得此處是矛盾多多,像是一個亂麻團,無論怎麼理都理不清,可是這一刻他卻忽然間想通了,加之之前看到的幾個小狐狸的那一幕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似乎也使得他的腦袋裡的思想發生了一些變化。
“原來如此,暗影的本質在這裡,它不光是惡,更是善,是惡是善,就看你怎麼運用它!”江寒夜興奮的想道。他站起身來,疾步在洞內來回的踱步,心中暗暗的想:“我大概可以再去夢修了。”
自從開始深入研讀《古德經》以後,江寒夜已經可以自主的控制自己做夢與否,因此這段時間他暫時從那個可怕的夢境裡跳離出來,而現在,他已經準備充足,要去會會那個魔族女人了。
……
萬劍山莊沉浸在一片悲痛中。
姬衛清竹的屍體被安放在大堂內,以姬遠爲首,所有的弟子披麻戴孝哭倒在靈堂前。
姬明宇怔怔的跪在地上,他已經難過到忘記了現在是該放聲大哭的時候。一悲一喜交錯纏繞着他,這巨大的精神衝擊令他的神志開始令人擔憂。現在姬明宇機械的往火盆裡丟着紙錢,甚至連那火星引燃了他的衣襬都不曾發現。
“小宇,你……”姬遠看到這幅情景,趕忙奔上前去踩熄了火苗,他蹲下身子撫着姬明宇的肩頭,哽咽着再也說不出話來。
“莊主……”姬明宇木然的看着他。
“你說吧,小宇。”姬遠道。
“我娘死了。”姬明宇道。
“嗯。”姬遠依舊帶着哭腔,他的面具已經拿下,現在兩隻眼睛腫的就像是兩個桃子,就連小巴在他身邊都是一副哭兮兮的樣子。
“這件事你先不要聲張好麼?”姬明宇道。
“爲什麼?師孃是武道前輩,她出事了,一定是要告令天下的啊……”姬遠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問道,“小宇,你能告訴二哥你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嗎?”
姬明宇望着姬遠慘笑了一下,他伸出手來,姬遠看到他的手心裡有一撮毛髮,雪白雪白的毛髮。
“這是什麼?”姬遠疑惑道。
“這是在我孃的屍體上找到的。”姬明宇悽慘的說道。
“是麼?”姬遠皺起眉頭來,“可是這能代表什麼?”
“莊主,你是真的不知,還是假裝糊塗?”姬明宇道,“你在這世上,看到過誰身上有這樣雪白的毛髮?”
姬遠臉色頓時就變得更加蒼白,他的心在驟然間停止了跳動,因爲就在這一剎那,他想起了一個人——江寒夜。正如姬明宇所說,在這世上也就只有江寒夜豢養的小白會有這樣雪白的毛髮了,可是這根本就說不通啊!
“不,小宇,這裡一定是有別的原因,我們不能妄下結論!”姬遠望着姬明宇的眼睛,他忽然間發現那雙眼睛變得森冷,充滿恨意和殺機,不知爲何,看到這雙眼睛的時候,姬遠覺得如臨冰窟一般。
“莊主,你是在袒護誰嗎?”姬明宇冷冷看着姬遠,低聲說道,“我娘屍骨未寒啊!”
“這個……”姬遠呆愣愣的,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了,師孃對他如同親生骨肉,這個是衆所周知的事,而他也跟其他弟子一樣,對師孃是敬愛有加,現在師孃忽然出事,這件事讓姬遠悲痛萬分。同樣的,他是親眼看着江寒夜長起來的,這些年來的相處,讓姬遠對江寒夜的秉性人品有了較爲徹底的瞭解,他知道這位小師弟是無論如何不會做出這樣弒親的事來的。
姬遠猶豫着,他有心勸慰姬明宇,可是姬明宇的眼睛卻分明在告訴他:“你在袒護江寒夜!”
“算了。”姬明宇盯着姬遠看了片刻之後,忽然嘆了口氣,“畢竟不是自己的親孃,誰能瞭解我這個做兒子的心情呢?”
姬遠是受不住這樣的挑唆的,他臉憋的通紅,對姬明宇說道:“胡說!我若是那種徇私枉法的人,師父師孃又豈會放心的把萬劍山莊交給我?”他低着頭盯着火盆裡的徐徐燃燒的紙錢,從那火光的影子裡他似乎看到了師孃的面龐。此刻師孃正用一張帶着微笑的面孔看着他,讓人見之便忍不住要潸然淚下。
“唉,好吧,我答應你,不過只是要調查,師孃之死,這個大仇是我們萬劍山莊每個弟子的大仇,此仇必報!”姬遠咬咬牙,嘆了口氣說道,“可是一定是要抓住真兇,我們萬不可意氣用事知道嗎?”他拍着姬明宇的肩膀,此刻他感覺到這個孩子終究還只是個孩子,別看他二十多歲了,做事還是那麼衝動。
姬衛清竹的喪事就這麼簡單的辦完了,姬遠陪着姬明宇不眠不休在靈堂裡守靈七天,之後便開始着手調查師孃的死。
“莊主,請問我孃的屍體是在什麼情況下被發現的?”姬明宇已經是第無數次這樣問了,他幾乎每天都要問一遍,以求從中查出*啊蛛絲馬跡。
“後面的一處山谷裡。”姬遠回答道,這些日子來,他回答這個問題早已經有些厭煩了,但是這件事牽扯到師孃,因此他也就只有忍耐了。
“發現屍體的時候,周圍有沒有異常?比如打鬥的痕跡,比如血跡和足跡。”姬明宇又問道,他每天睡覺的時候都會做夢,醒着的時候也會想着孃親的死,幾乎想到任何一點問題都會馬上提筆記下來,過後再來詢問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
“我不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不過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個弟子在發現屍體之後,先是驚慌失措,而後就馬上飛奔回來報告我了。”姬遠說道,“我記得他說師孃身上就只有一道傷口,一劍穿心。”
“這麼說殺死我孃的兇手用的是劍咯?”姬明宇皺眉道。
“是的,是劍,除了那一道劍傷,沒有任何其他的傷口。”姬遠回答道。
“可是那一撮毛呢?”姬明宇反問道。
“唉,小宇,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明白呢?那一撮白毛是師孃的屍體被擡回來之後才發現的不是麼?”姬遠道,“我們正在查訪江寒夜的下落,可是最近似乎他沒有怎麼在江湖上出現過,而且這件事也未必就是他做的。”
“但是那白毛分明是小白的!”姬明宇提及小白的時候,心裡不由得痛了一下,小白那可是他童年最好的玩伴了,但是今日卻成了他名單上的第一號嫌疑犯,其實從內心來講,姬明宇也不希望那個人就是江寒夜,儘管到最後他還是要殺死江寒夜。
“那也不一定啊,有白毛的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動物,甚至是人啊,人也是有白頭髮的不是麼?”姬遠道。
這段時間姬遠一直在調查,然而卻一直杳無音信,他想要去找江寒夜問個清楚,可要命的是江寒夜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這個臭小子,每次事關人命的時候他就玩失蹤,真是要人老命啊,就算老子想幫你洗清冤屈,你也得給我出現啊!”姬遠暗地裡無數次這樣暗自跺腳着急,但是他着急又有什麼用呢?那位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神秘着呢!
“一定是小白,人的毛髮不是這樣的,若要證明不是小白,除非現在你把江寒夜帶到我跟前,莊主,請允許我親自去一趟崑崙山!”姬明宇道。
這段時間除了守孝,姬明宇還要忙着練功,他的修爲確實已經增進了不止百年,這一點他自己心中是有數的,也正因爲他自認爲有了能跟江寒夜一較高下的實力,才決定要去找他報仇。
“這個我不能同意,我乃萬劍山莊莊主,這件事需要我來安排,小宇,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潛心修煉,不負師孃厚望纔是。”姬遠盯着姬明宇十分認真的說道,其實心裡卻暗自哀嘆:“不知不覺,師父一家已經只剩下小宇一人了,我無論如何也要保存這根獨苗苗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