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沒有太陽的土地上，隱藏着許多別人所不知道的秘密。”牛妖喝了一口茶之後，緩緩說道，“你看這高聳入雲的山峰，在這座山峰的最高處有一座山洞，山洞不大，用處卻多多，最起碼我的秘銀礦母就是在那裡的……唉，只有天知道我多想進入其內，大挖特挖……”
“那你爲什麼不去呢？”江寒夜在這個時候問出了一個看似傻乎乎的問題，然而只有他知道，也只有這樣的問題才能引的老牛妖繼續說下去。
“小夥子，你們有所不知啊。”老牛妖嘆息道，“那山洞十分特殊，有一道光柱在山洞的正中央，上接洞頂，下不知究竟到何處，我猜測，應該是直通地下的。而那光柱究竟是做什麼用的我不知道，不過我有很多次在遠處悄悄觀察的時候曾經看到那些怪物從裡面出來，於是我想，那應該是一道門，一道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門。”
江寒夜等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他們明白牛妖所說的光柱是什麼意思，這與他們之前從崑崙山來妖界時所經歷的是一樣的。
“那些怪物？”姬遠說道，“在妖界怎麼還會有怪物？”他說話太直爽，直爽到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人。
“你這傢伙，說話真是不中聽！”看起來老牛脾氣不是特別好，他騰地站起來，咣噹咣噹走到姬遠身邊，劈手奪過他的茶杯，氣哼哼的說道，“不懂禮貌的傢伙，沒資格喝我的茶！”
“切，白送我呢！”姬遠哼了一聲，正要跟牛妖頂撞，江寒夜暗中拉了他一把，心中暗想：“這二師兄，怎麼越活脾氣越衝了呢？”
姬遠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因此他也不好固執的多說什麼多做什麼，只好就此作罷，悶不吭聲的縮在後面一言不發了。
搞定姬遠之後，江寒夜朝牛妖拱手道：“抱歉牛前輩，我這位兄長脾氣有些不好，但是秉性還是純良的，所以請您……”
“得了，別跟我說這些好聽的軟話，我老牛可不吃這一套。他脾氣倔犟？哼，跟我老牛比起來不過是個青瓜·蛋·子而已！我這就是要教訓教訓他，不要以爲走到哪裡都可以橫！”牛妖哼了一聲，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兀自把姬遠當個空氣，又開始緩緩講述起來了，“說起這些怪物，我反而要跟你們解釋一下妖界的妖獸。我們妖獸都是有來歷的，換言之，在這裡所有的妖獸，都能夠在人間找到他們的親屬和祖先，貓、狗、狼、熊或者是別的什麼，但是那些怪物卻不是，它們長相可怕，性情兇殘，完全不屬於我們妖界。”
江寒夜聽到牛妖這麼說，心裡就清楚了，那些所謂的怪物絕對就是在鬥獸場上遇到的兇獸，說不定那兩個傢伙不過是最弱的兩個呢，想到這裡，他心裡不由得隱隱有些擔憂了。
“老前輩，聽你所說，好像這裡怪物非常多，那麼您是怎麼保證自己的安全的呢？”岑若秋好奇的問道，她提這個問題，其實也是想要做個借鑑，畢竟他們即將前往的地方，若是按照這牛妖的說法，是十分危險的。
“呃，我老牛雖然沒有別的本事，但是卻有兩樣事是我最拿手的，第一就是鍛造，我這一輩子跟這些礦石礦母打交道，每天起牀第一件事摸的就是自己的鍛爐，它已經成爲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第二件事說起來有些怪不好意思的，那就是藏匿，我擅長藏匿，並且會在關鍵時刻讓敵人眩暈，這樣一來，我就有機會逃走了。”牛妖直白的回答道。
“關於你們所說的什麼瘟疫什麼行屍的，我想多半就跟那些怪物有關了，但是你們上去肯定是危險的，而且也絕對會是徒勞無功的。”老牛妖又重複道。
“多謝前輩提醒。”江寒夜道，“不過無論這一趟的結果如何，我們勢在必行。”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訴你們我平時挖礦的時候開鑿出來的一條隧道。”牛妖沉默片刻之後，下決心對江寒夜說出自己的秘密，“我以前爲了躲避那些怪物，偷偷的在窩棚後面開鑿了一條隧道，這條隧道從竹林通往再前面一點，我管它叫做怪物峰，那裡到處都是怪物，相對來說比較危險，然而距離峰頂卻很近，半個時辰就可以到山頂。”
“多謝牛前輩，既然這樣，那麼我們不如就告辭……”江寒夜起身道，“叨擾您太久了，有些不好意思。”
“別別，不要着急。”牛妖朝江寒夜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我還有話要跟你們說呢，而且說真的，這麼久沒有見到活物了，今天遇到你們我還真的是挺開心的。”
“您說。”江寒夜道，雖然與牛妖相識不久，但是他已經知道那牛妖的性子，耿直憨厚，而且話癆，他真怕就這麼無休止的聊下去，把正事都給耽誤了。
“你別怕，我不會耽誤你們太久，我只是想留你們吃一頓飯，怎麼樣？”牛妖說道。
大家聽到這話都愣住了，他們誰都沒想到牛妖會提出這個要求來，吃一頓飯，其實是件很簡單的事，尤其他們之中還有烹飪高手岑若秋在。
“呵呵，好，不如就讓我們來準備吧，您只要提供食材就好了。”江寒夜笑着說道。
“嘿嘿，我就知道你們是好人。”老牛道，“食材我也沒有多少，野蘑菇倒是多得很，還有面粉，需要嗎？”
“都好。”岑若秋點頭。
這一餐岑若秋準備的是蘑菇蒸餃，她包了足足有四百個，卻被那個老牛一口氣都吃光了，而其他人則一個都沒撈着。到最後牛妖摸着自己的肚皮慨嘆道：“我老牛這一輩子，能吃到這樣的妖界至珍，死也值得了！”
“前輩對我們的引導，是我們幾個人的福氣，更是我們人間衆生的福氣，別說是一頓飯，就是千頓百頓也是應該的。”江寒夜笑道。
“別跟我說那嘴甜的話，我要實際的，不說別的，你們每隔百八十年來給我做一頓飯就好了。”牛妖道，“好了，飯也吃過了，我也就不強留你們了，來，這裡有樣東西送給你們。”牛妖返身進了窩棚，不多時從裡面拿了一樣東西過來。那東西是鐵的，看起來像是個鐵疙瘩，可是牛妖把它打開後，大家才意識到，原來那是個鐵盒子。
“能把鐵盒子做成這樣子的，會是個傳奇鐵匠麼？”衆人見狀，心內紛紛嘀咕道。
牛妖從盒子裡拿出來的，是幾顆綠色的小小藥丸，小到他的大手幾乎拿不住。他將那藥丸分給四個人每人一個，然後說道：“山上瘴氣多，你們拿着，在靠近隧道出口的時候就吃下去，能頂用兩個時辰，但是兩個時辰後就失效了，所以你們無論去那裡做什麼，看到了什麼，都要速戰速決明白嗎？”
江寒夜點點頭：“大恩大德，無以爲報，小子就只有這金餅子……”江寒夜摸了摸，身上還剩下一塊金餅子，於是就想送給老牛妖。
“唉，你說，我這自給自足遠避塵世的老傢伙要金餅子有用麼？”老牛妖看着江寒夜無奈笑道，“你們就記住我剛纔的請求，每隔百八十年來給我做一頓飯就好了。”
“那沒問題，可是我們在這裡叨擾前輩這麼久了，還不曾知道您的尊姓大名。”江寒夜道。
“呵呵，我無名無姓，你要非稱呼我，要麼叫我老牛，要麼叫我斷角。”老牛妖笑呵呵的回答道。
“斷腳？”姬遠這時候終於緩過神來，那嘴巴又開始不饒人了。
“斷角。”牛妖指着自己的腦袋說道，“有一次喝酒喝多了，我摔了一跤，居然就碰到了鍛爐上，兩隻大牛角就這麼被燒燬啦！所以我的老友們都叫我斷角。”
那一定很疼，可是老牛說起來卻很輕鬆，還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這讓大家不由得又對他佩服起來。
“斷角前輩，多謝賜教，我們以後一定會回來報答您！”江寒夜拱手道。
在老牛妖的指引下，衆人來到了滿是牛糞的林子裡，耐着那刺鼻的氣味，來到了一個糞坑旁，原來這牛妖還挖了化糞池。牛妖也不知道搗鼓了什麼東西，大家就看到那化糞池從中間分成兩片，中央露出一條階梯來，階梯不算很長，四五階，下面就是一條平滑的通道了。
江寒夜等人一看到這通道的位置，心裡不由得無奈苦笑：“這位斷角前輩，行事作風真是不一般，就連通道都藏的這麼……這麼另類。”
不管怎樣，他們還是辭別了老牛，並在他的注視下一一進入隧道，當走在最後的姬遠進入隧道之後，他們就聽到一陣轟隆隆的聲音，緊接着四周就陷入了黑暗和寂靜，於是他們知道，這是斷角把隧道入口門給關上了。
“一股牛屎味……”姬遠皺眉道。
“雖然如此，我們還是要感激斷角前輩不是麼？”江寒夜淡淡的說道。
“呃，怎麼說呢？一個嘮嘮叨叨的老妖獸而已。”姬遠搖頭道。
“等一會，如果我不行了，你們就把我丟下，不要因爲我拖累了大家。”就在這個時候，很久都沒開口說話的闞蒼月忽然間說道。
她的這句話讓所有的人心裡都是一陣難受，這意味着什麼？別離，死亡的別離，雖然現在還不曾發生，但是或許待會就會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他們身邊。
“不會的。”江寒夜沉默了片刻之後，斷然說道，“我們四個人都要好好的回去，回到人間去，蒼月姑娘，雖然你有這樣那樣的經歷，但是我想你總有一件事需要去解決——誰讓你變成這樣的，你就要找她去討個說法，不能總這樣晃盪對不對？”
江寒夜道話令闞蒼月陷入沉思，是啊，是誰喚醒了本來已經死去的自己？或許這一切跟鬼命有關，但是真的只跟他有關嗎？闞蒼月還真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呢，因爲自打她活過來之後，就一直在茫然和痛苦中掙扎着，而後就是遇到了行屍瘟疫。
岑若秋聽着他們的對話，心裡忽然間覺得有些難受，她與闞蒼月兩個人之間天然就存在一種聯繫，現在隨着相處的日子越來越久，這種聯繫也就越來越凸顯了，比如她們會忽然間不約而同的做出同一個動作，或者說出同樣一句話，又或者當一個心裡難過的時候，另一個也會難過。
“闞蒼山老前輩，我願意相信你說的話，可是你能告訴我嗎？我究竟應該怎麼辦？”岑若秋心裡暗暗的說道，她皺着眉頭，一聲不吭，又閉了閉眼，甩甩頭，現在可不是想這些兒女私情的時候，她心裡知道。
隧道內很是寬敞，大概是因爲這條隧道本來就是爲身形高大的牛妖準備的吧，這倒讓江寒夜等人走的十分快捷方便了，在這隧道里大概走了不到一個時辰，他們眼前就忽然天光大現了。
隧道的出口隱藏在一塊岩石旁邊，江寒夜爬上來之後才發現，這掩飾做的真好：隧道出口上面蓋着碎草沙土，旁邊還有一些零碎的小石頭，而且十分結實，一腳踩上去跟山地沒有任何區別，若不是從裡面打開，誰都看不出來這裡有一個入口。
“就是這裡了，我們要萬分小心。”江寒夜一邊說着，一邊往嘴裡送下那枚丹藥，其他人也依次把丹藥吞了下去，唯獨闞蒼月，她把丹藥送進了小白嘴裡。
“你能看見小白？”江寒夜愣住了。
“偶爾。”闞蒼月說道，“我是已死之身，任何毒藥都無法在我身上發揮作用，所以這枚丹藥不如給它。”
江寒夜皺了皺眉，不置可否，只是心裡一揪，說不清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滋味。
衆人走出隧道之後，只覺得眼前一種自上而下的威壓直逼過來，他們禁不住擡頭去看，就在他們正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如同錐子一般尖銳的山峰聳峙着，那山峰被灰色霧氣繚繞着，縱使是這麼近距離，他們也無法分辨其中顏色。
“這裡就是了吧。”姬遠看着那山峰說道，“呼吸都有些不暢快了。”
“嗯，應該就是這裡了。”江寒夜道，“從現在起，我們要萬分小心，若是牛前輩沒騙我們的話，這裡應該到處都是……”
江寒夜話音未落，衆人就聽到一聲呼嚕呼嚕的奇怪聲音，因爲有老牛的警告在先，所以他們立刻就警覺起來，心裡不約而同的認定，這是有怪物出現了。
果不其然，就在大家，包括小白剛剛躲在岩石後面之後，一個灰綠色的，類似於癩蛤蟆，但是個頭比癩蛤蟆大很多，而且牙齒也絕對不是癩蛤蟆所能擁有的怪物出現了，它從一堆枯草叢中抖動了一下肥碩的身體，鑽了出來。
這怪物約莫有一個成年人那麼大，渾身都是膿包一樣的疙瘩，四肢利爪如鉤，尾巴尖端還帶着個三角形的鋒利的尾端，看起來它是把自己從牙齒武裝到尾巴了。
“好傢伙，什麼玩意兒？”姬遠見此怪物，禁不住驚呼道。
江寒夜本想要捂住他的嘴巴，奈何沒有來得及，因爲對面那傢伙很明顯的眼睛就立起來了，它鼻孔在空氣中嗅了嗅，盯住了江寒夜等人藏身的岩石。
“咕咕啊！”那怪物發出的聲音也類似蛤蟆，但是又略有不同，不過無論它是什麼，江寒夜知道，這一戰在所難免了。
“怎麼辦？”姬遠道，“打還是跑？”
“當然是打，殺！”江寒夜說完，當先祭出梵天尺，於此同時，那怪物也張開血盆大口，啊嗚一聲衝着那岩石撲了上來。
這怪物的體型要說也不算大，但是可怕的是它的嘴巴，似乎它身體有多大，嘴巴就能張多大，這令人很是無奈。江寒夜的梵天尺擊中了那怪物的背部，但是那背部如同岩石一般堅硬，嘭的一聲就把梵天尺給彈了回來。然而梵天尺畢竟是上古兇物，豈是這區區怪物就能奈何得了的？
但見梵天尺在半空中旋轉了一圈，嗚嗚叫着又向那怪物衝去。此時姬遠等人也沒有閒着，紛紛亮出法寶，將那怪物團團圍住。雖然此刻這怪物勢單力孤，但是這樣詭異的地方，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冒出另外一個怪物來，因此他們必須速戰速決，況且與這怪物作戰，還講究什麼原則道義呢?
怪物雖然兇狠，可是也架不住江寒夜等人的輪番攻擊，最後在闞蒼月月神弓一箭作用下結果了性命。
死去的怪物瞬間就化作了一潭腐水，腐水又很快被蒸發掉，升騰到那灰色的霧氣中，這個時候江寒夜才知道，爲什麼這山上會被霧氣籠罩着，爲什麼會有劇毒瘴氣了。
“快走吧，免得夜長夢多。”江寒夜道，“無論我們是否能夠找到瘟疫種子，總要去看看的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