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徐若萍腳下一個踉蹌,瞪大眼睛看着他,想起了之前胡一輝說的話,一陣巨大的悔意涌上心頭:“你,你母親的殺,殺劫應驗了?”
胡一輝心情很沉重,低頭避開她的目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趁着這七天內她魂魄尚有生人氣息之際,我打算把她找回來重塑肉身!你在醫院上班以及徐宏博讀書的事,已經派人變化成你們姐弟的模樣,在地表照常進行學習與工作,這段時間,你們就跟在我身邊好了!”
徐宏博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別的事情沒有聽進去,倒是知道了胡一輝把帶來了地府的事實,一下子嚇得不輕,小腿肚子不斷抽筋,嗷嗷叫道:“姐夫,你搞錯了吧,我,我自出生之日起,就什麼特異功能也沒有,頂多會點三腳貓功夫。還有,你母親的事勸你還是節哀順變的好,畢竟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姐夫,你說是不是?這地府之行,雖然驚險刺激,但我個人覺得完全沒有必要。我還年輕,不想那麼早就跑來這裡,我反對,反對••••••姐,你也幫我勸勸,勸勸吧!”
徐宏博語無倫次說了一大堆,不斷拿眼神示意她姐趕緊撂挑子走人。
胡一輝和徐若萍相對沉默,沒有說話。
一旁的姬週上前兩步,衝着手足無措的徐宏博點點頭,很溫和地說:“小兄弟,還認得我嗎?”
徐宏博擡頭看了看,臉上一紅,囁嚅半晌說不出話,大腦裡卻飛快地閃過前段日子在極樂坊與這女人相遇,嘴巴欠揍,竟恬不知恥地調戲姬周的情景,當時跟對方說過一句什麼樣經典的話來着,嗯嗯,好像是這句“真正的勇士要敢於正視漂亮的美眉,敢於直面慘淡的單身!”
徐宏博當時的意思是帶了點曖昧的調侃,不曾想到這美妞居然是胡一輝的下屬。
姬周是七大祖煞裡唯一的一名女性,本相是一隻鳳凰與別的鳥妖雜交的後代,修煉成成人形後,長相秀美英氣,經年作男性裝扮,手腕腳腕戴一十二個鈴鐺,別的美人走路婀娜多姿,步步生蓮,她倒好,每走一步就叮鈴鈴的一陣響動,活生生一條響尾蛇。
姬周平時不怎麼愛說話和強出頭,脾氣火爆古怪,惹毛了她誰都不放在眼裡,所以胡一輝很少差遣她做事。
胡一輝見他倆認識,正好,就把教導無知少年普及一些修真界的知識和歷史等一衆任務甩手交給了她。
自己則牽了徐若萍的手,大踏步往鬼門關的方向走去。
地府裡裝滿了天眼,從四面八方監視着裡面的一衆鬼魅的行蹤,姬周,蒙海芒以及蘇巧也穿上隱形衣,大家怕被發現,都不敢亂用神通,與徐若萍等跟在一衆鬼差的後面,慢慢悠悠地踱步進去。
黃泉路上,青灰色的泥巴地連雜草都沒長一棵,寂寥蕭索的兩邊卻長滿了一種植物——曼珠沙華,傳說中的彼岸花!
那植物開出的花形如龍爪,又似洋蔥,一叢叢,一簇簇,破土而出,拔地而起,綻放出風韻獨具、紅色燦爛忽地而笑的花朵,一片連着一片,猶如兩條巨大的血蟒,蜿蜒向前。
地府裡的鬼差長得與常人無異,只是灰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不常說話,偶爾一聲破銅鑼似的呼喝,都是爲了把那些滿臉迷茫的冒失走遠的鬼魂趕回去那歪歪扭扭的隊伍裡。
徐若萍一干人等一個挨着一個,連喘口氣都要計算着頻率,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活人氣息會招來什麼恐怖的東西,戰戰兢兢地哆嗦着前行。
才走不遠,眼前出現一條銀灰色的河,河水無聲無息,深不可測,不時會有鬼怪,幽靈浮出水面,水面上停着一艘艘奇怪的船,若隱若現,好像沒有底。
一些沒有血肉的白骨和骷髏不時伸出水面,努力地抓撓着什麼。
徐宏博的眼睛都直了,腿肚子不停地在轉筋,冷不防被姬周照着腦殼拍了一巴掌,然後賊兮兮地衝他低低說道:“有什麼好看的,這是冥河,載有罪之魂下千丈黃泉,你想不想試試?”
試你大爺!
徐宏博在心裡暗暗地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挨個詛咒了一遍,脖子一縮,鑽進衆人中間去。
姬周好像吃了什麼千年人蔘萬年蟠桃,滿足感爆棚,她本來是個話少的人,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見到徐宏博就想說話,並且以整人爲樂,哦不,應該是以整徐宏博爲樂。
當她那道笑意盈盈的目光撞上了蒙海芒射過來的詭異眼神時,喜意頓時被澆了個熄滅。
心裡嘀咕着這蒙海芒到底是吃錯藥了還是怎麼,自己只不過開個玩笑去整蠱一下徐宏博而已,連少主都不以爲然,你蒙海芒憑什麼老向人家投來一個不鹹不淡的犀利眼神,堵得自己直髮慌。
錯愕間,一行人就已經隨鬼差來到了地府大殿。
大殿右邊一面懸案高一丈,旁邊一古鏡,大十圍,據說此鏡由天地靈氣凝結而成,鏡上一高臺,上橫着七個大字:孽鏡臺前無好人。
十幾位判官坐在高高的懸案上,各自審訊排在自己那邊隊伍的魂魄,而且每個判官的語調和聲音幾乎十分統一,用一種鋼刀劃在玻璃上的尖銳聲調麻木地重複着一句話:“下一個,某某某,何年何月犯了何事,拉下去,投某某地獄。”
又或者:“某某某,生平樂善好施,累積功德不薄,可入人界輪迴道聽候發落。”
聲音此起彼伏,卻互不影響,井然有序。
姬周用手掩嘴,輕聲道:“等會我們隨獲罪的靈魂下到地獄裡,少主你在每層地獄裡都默唸王妃的名字一遍,有迴應時我們就立馬把她拉走。”
徐宏博嚇得驟然停止了呼吸,壓着聲音問:“爲什麼要下地獄,姐夫,你母親生平是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嗎?”
話一出口,胡一輝的臉就綠了,幸虧徐若萍出手迅速,死命捂住他的嘴,惡狠狠地在他耳邊道:“姬周姐熟知這裡的一切流程,聽她的準沒錯,閉上你的臭嘴。”
然後對着胡一輝歉意地笑笑:“不用管他,你們按照計劃來就行。”
正說話間,一個生前罪大惡極的亡靈獲罪被派往八熱地獄,其時那亡靈的腳下還是黑沉沉的實地,一下子就裂開了一條縫隙,一股烤燒豬的熱氣直往上竄,地底下如悶雷般傳來了千軍萬馬的鬼哭狼嚎,那原本一臉懵懂迷茫的亡靈立時打了雞血,死死拽住裂縫邊緣怎麼也不肯掉下去。
站在他身旁的鬼差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倏地甩出長鞭,勾住那亡靈的衣衫一拉,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肅穆的審訊大堂,頓時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那鬼差攏鞭入懷,再正襟危坐於一旁,熟練得就像餐廚的師父,在油炸小龍蝦一樣。
胡一輝示意大家手拉着手趁裂縫沒有合攏前齊齊往下跳,正當衆人緊閉雙眼默唸口號時卻發現,徐宏博已經僵成一具蠟像,四肢像灌了鉛一樣沒能挪動半分,胡一輝和蒙海芒只好一邊一隻手,架着他在地縫合上的電光火石的剎那跳了下去。
有胡一輝,姬周,蒙海芒以及君無尚在旁邊護着,徐若萍姐弟倆沒有像那具亡靈一樣跌落在烈焰沖天的銅漿鐵汁裡,在一隻泡泡一樣的透明薄膜的護持下穩穩地站在了專門留出來讓獄卒行刑的鐵板一樣的青石上。
八熱地獄到處紅彤彤的一片,赤色的火焰毒蛇一樣時不時竄起老高,炙熱的溫度能融掉一切,一個個油鍋一樣的岩漿池子咕嘟咕嘟地向上冒着泡泡,清灰色的高空不時有亡靈像熟透了的蘋果一樣“叮咚叮咚”地往下掉,準確無誤地砸在一個個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岩漿池子裡,偶爾見到幾個守在一旁的獄卒伸出去一條長長的似石非石,似鐵非鐵的棍子攪拌一下,那些個新掉下的亡靈便伴着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淹沒在了番茄醬一樣的池子裡。
衆人在來之前已經做足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還是有兩個人禁不住這麼壯烈的視覺衝擊效果,瞳孔一縮,雙眼一翻,麪條似地軟了過去。
胡一輝出手迅捷,閃電一樣在二人的太陽穴上點了一下,暈了一半的徐若萍和徐宏博兩個硬生生地挺了過來,扶住旁邊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君無尚半低着頭,在火焰的光輝下勾勒出線條分明的尖下巴,眼神裡滿是擔憂,怯怯地問胡一輝:“少主,他倆究竟行不行?地府可不比別處,是九幽的一部分,遍佈魔、鬼的混亂世界,表面看起來井然有序,內裡混亂不堪,聽說九幽中有個平行時空的入口,那裡常駐一個好戰的魔教,是大天魔風夷老祖冥敬熙一手創辦的,叫萬魔宗,那是半點都不比我大冥國差,從前就沒怎麼把我們放在眼中。少主這次以身犯險,實在是不太明智,如若反悔,我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至於王妃的魂魄,可以再另尋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