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着許少傑急奔在前往煉器師公會的路上,應日臉上充斥着興奮:“少傑,我們成功了,我們真的成功了,走,我帶你療傷去,我帶你療傷去……”
“應日……,我……我好想回荒漠,可是……”滿是漆黑鮮血的臉上洋溢着欣慰,許少傑頭往應日肩膀上埋了埋,將手搭在後者的肩膀之上,輕輕拍了拍。
自己殘破的軀體,能夠支撐的時間已經十分有限,在人生最後這一段的路程當中,有此好友相伴,許少傑覺得上天,還是對自己留有一絲眷顧,至少,還有他,還有他……
腳下疾風罡步踏到極致,應日雙眼之中閃過些許的溫暖,只要順利到達煉器師公會,一切就都好了,“好,等你的傷好了,我們一起回荒漠,我們再一起來賽跑,堅持住,你要堅持住。”
“咳咳……”
輕咳兩聲,許少傑口中再次吐出了一口黑血,絲絲血跡順着應日身體流淌而下,將應日身上那白色錦袍染出一條條黑線。
“應日,停下來好嗎,我……我有點累……”許少傑在應日耳邊輕聲低吟了一句,雙眼之中漸漸水霧瀰漫。
家破人亡,受盡委屈,卻在自己上山報仇的時候,再度遭到心中最敬愛之人的背叛,許少傑此時覺得,身心皆已疲憊,若不是牽掛好友安危,或許他,早已支撐不了。
“少……少傑,你的精神感知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驚覺背後好友那逐漸降低的精神感知力與武息,應日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由心底冉冉升起。
放慢腳下步伐,應日隨即將自己的精神感知力緩緩融入許少傑體內,然而浮現在他腦海的景象,竟讓他整個人直直呆住,一動也不動,就那麼靜靜矗立在這條靠近佛岡鎮的山間小路上,彷彿雕像一般。
整個體腔,全部被濃濃的黑血所淹沒,五臟六腑已然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團漿糊般的黑色粘稠物,只留丹田那漸趨微弱的武魄本源,勉強支撐起整個身軀的運作。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啊……”
仰天一聲狂嘯,應日雙膝無力的跪落黃土,兩行熱淚順着臉頰滾落而下……
心中的希望在一瞬間破滅,感覺着好友漸趨流逝的生命力,縱使身懷衆多靈藥的應日,也是明白此等境地,再也難挽好友生天。
“應日,帶我到處走一走吧,我……我想再看看這讓我迷茫的世間,讓我心痛的世間……”微弱的聲音加大了幾分,許少傑迴光返照一般,蒼白的臉上,涌起淡淡血氣,微張着漆黑的嘴脣,喃喃出聲。
再也沒有過多的言語,應日默默站立起身,慢慢向前一步一步踏出,無聲的眼淚伴隨着腳步聲響起,潺潺劃落臉龐。
晴空,一片萬里無雲,徐徐的風吹拂而過,可以讓人無端由心掀起一陣愜意,然而默默移動着的兩人,卻是在各自心中陷入深深的哀傷,走在這不見人跡的小路上,是那般的孤寂與落寞……
“應日,你知道嗎,我很怕你來,又很怕你不來,因爲你,是我這一生中最後的希望,到了最後,你還是來了,你真的……還是來了……”
“少傑……”
“應日,可以告訴我嗎?爲什麼他們要這樣對我,我沒害過人,我沒做過任何一件壞事,但是爲什麼,他們依舊要這樣對待我,我,不能理解……”
默默向前而行,應日此時竟是找不出任何一句話來回答好友,微風吹拂起兩人散落的頭髮,連同衣袂,卻是吹不散兩人此時的悲痛。
爲什麼,這究竟是爲什麼,難道,真是天妒英才嗎,纔會讓好友這般遭遇,應日無語問天,天,同樣也是無語回人。
“應日,還記得你對我說過的那句話嗎,我一直將它放在心裡,你說,當我走不動的時候,你會揹着我一直走下去,這,也是我最感動的地方。”
“傻兄弟,別再說這些了,我……我帶你回荒漠,我帶你回傾原荒漠……”哽咽的聲音,述說着應日心中那極端的痛楚,淚水止不住,靜靜滴落黃土,跟隨着腳步,一滴又一滴,一步又一步。
“應日,是不是……下雨了……”
“……,恩。”
“真……真討厭,害我們的臉都溼掉了……”
背後的許少傑,氣息越來越弱,精神感知力越來越低迷,聲聲的‘應日’,無力挽天的感覺,深深刺痛着應日心扉,只能一步步,伴隨着好友,走完這人生最後的一程。
“應日,我……我可能比較累,今天你是不是可……可以一直講話……給……給我聽……”許少傑此時,泣不成聲。
“當然可以,其實一直以來,你知道我被你經常爆頭,心裡很不爽嗎?”
“哈……哈哈哈……”微弱又欣慰的笑聲,絲絲滲出的黑血,許少傑的生命,已是一步一步走到了盡頭。
“還記得我們在荒漠之時,你將一整頭巨蠍吃了下去嗎?那時候,我真被你的食量與勇氣嚇了一大跳。”
“還有,我們賽跑的時候,你總是耍詐,但卻老是故意讓我超過你,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還真是被你耍得團團轉。”
“當你在天影峰要爲了我挺身而出時,你可知道我有多感動,從那時候起,我就認定,今生有你這個朋友,就足夠了。少傑!好友……好友……”
垂落的手,宣示着好友生命的終結,應日渾身顫抖不止,握着好友低垂的手,始終不肯放開。
“啊……,爲什麼……,少傑……,少傑……,啊……”
終於,應日再也壓抑不住內心悲痛,就那麼仰着天,嚎啕大哭不止……
似是蒼天有感,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一陣閃電霹靂,烏雲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竟是下起滂沱大雨。
累了,那就……那就暫時休息吧……
‘咻’
在應日盡宣內心痛楚之時,一道森白色,猶如火焰般的武魄本靈由背後許少傑天靈處自行飛出,快速沒入應日眉心之中,頓時,在應日腦海之中,出現了一些讓他爲之狂怒的切身感應畫面。
……
武王初階七層……,武王初階九層……,武王初階巔峰!
在應日腦海畫面中,許少傑此時張開着武王戰翼,傲立於天地之間,身上武魄強度呈直線飆升,轉眼間,已是突破武王初階巔峰,竟是一直提升到武王中階七層!
這,就是許少傑真正的實力,擁有‘心璃劍魄’的武王中階七層!
在許少傑那睥睨天下的雙眼中,即使是那疾馳而來的碧眼巨晶獅,也是在他身前,低首沉吼,呈現出極度忌憚的態度。
“女娃兒,你怎麼會去惹上這麼一名恐怖的對手?”龐大的身軀降落操場之上,碧眼巨晶獅晃動着那紫晶般的頭顱,口吐人言,略帶責怪的向秋紅江月發問,聲音響徹周邊山谷,引發出了一道道迴音。
此時的秋紅江月,臉色看上去白得森然,伸手鉗開眼前髮絲,無奈回道:“這人的實力,確實超出了我的意料許多,不過,既然對上了,那也沒辦法,僅次一次,下不爲例。”
“哼,盡給我找麻煩,這個人,連我都沒把握對付他,你們最好跟我一起上,否則,今天我可不敢保證以我之力能夠保住你青城派。”
青鋒銳利的爪子刨了刨地面,碧眼巨晶獅扇動背上紫色巨翅,悍然武息沖天而起,身旁秋紅江月等人見狀,隨即跟着調動體內武魄,與那碧眼巨晶獅一齊,形成了一道聲勢浩然的武魄光團,在強度上,竟是與天空中的許少傑不相上下,遙遙而對。
“少傑,我來助你,今日,定當要這青城派血債血償!”
正當兩方對峙之中,戰況一觸即發之刻,地面上忽然響起上官天鷹的聲音,隨即他戰翼舒展而開,疾飛而起,來到許少傑身後不遠處,赫赫武魄衝體而出,原本五五之分的戰局,在他的加入後,頓時產生了變化。
轉頭看向上官天鷹,許少傑怒容之上,出現了一絲安慰與感激,此時在他的心中,青城派的覆滅,已成定局,親人們的仇,已將得報。
然而,此時地面上的秋紅江月等人,嘴角卻是掀起一抹隱晦的弧度,並沒有出現一絲的驚慌,連那碧眼巨晶獅都是閃爍着雙眼,似乎透露出些許不解的意味。
“萬劍訣,一切的一切,你們都只是爲了萬劍訣,我的父母,我的姐弟,就是因爲這萬劍訣而亡,既然你們這麼想要,那,我就讓你們統統都死在我萬劍訣之下,以慰我全家人在天之靈,萬劍訣第一式——劍影紛紛!”
銀灰色的劍翼,隨着漫天劍氣傾瀉而下,逐漸轉爲森白色,而地面上的秋紅江月衆人與碧眼巨晶獅也都是全力以赴,武魄光暈急劇收縮,將周身三丈之地覆蓋而住,全力抵擋着這撼天的一擊。
‘咻’‘咻’‘咻’……
似乎無窮無盡的劍氣擊落在那武魄光暈之上,引發一道道能量漣漪向四周擴散而開,招末,力窮,殺機現!
“萬劍訣第二式——萬劍歸……,啊……”
正當許少傑準備向地面上那被劍訣攻得狼狽不堪,氣窮力盡的秋紅江月等人發出致命一擊之時,卻忽感背後一股強悍武魄轉化的武訣襲體而來,當即閃躲不及,被狠狠擊中後背,隨着一聲慘叫,一口鮮紅的血液狂噴而出,渾身一軟,直直墜落地面,發出了一道轟然響聲。
‘轟’
許少傑的身體,直接是在地面上撞出了一個凹地,揚起了漫天灰塵。
‘嗖’‘轟’
一道身影猶如流星一般,緊隨許少傑之後再次轟然落地,使得那凹地頓時加深了許多。
灰塵散去,只見上官天鷹左膝狠狠扣在許少傑腹部,臉上逐漸露出了猙獰笑容:“亨亨亨……,我的‘孩子’,義父是不是讓你感到吃驚了?哈哈哈……”
“爲……爲什麼是你,爲什麼是你,唔……”
一口一口的鮮血從嘴裡溢出,身體的疼痛卻遠遠不及內心,許少傑蒼白的臉上,佈滿震驚與痛心,兩行清淚無聲劃落地面,隨即雙眼一花,直接昏死了過去。
……
“這,這難道是?沒想到,沒想到現實竟然是如此殘酷,少傑,你死得好不值得,你死得好不值得啊……”
腦海中的畫面逐漸模糊,應日也漸漸從畫面中反應了過來,流着淚轉頭看向背上一臉祥和,猶如睡着了的許少傑,一顆心,此時疼得像火燒,這就是好友的遭遇,一個人前歡樂,人後悲傷之人的遭遇;一個親善慈悲,剛正耿直之人的遭遇!
“上,官,天,鷹!”
從應日那緊咬的牙根當中,一字一頓的喊出了這四個字,復仇之火已是在他心中,瘋狂燃燒而起。
‘篷’
忽然,應日身體表面之上,冉冉升起一層森白色的,猶如燃燒火焰一般的武魄本源,隨即在應日額頭正中,緩緩浮現出一縷森白色的武魄本源圖形。
緊接着應日身體一震,身上那些武魄本源猶如百川匯聚般全部朝着額頭方向急涌而去,盡數被納入那圖形當中。
“少傑,是你嗎?你的憤怒,你的不甘,你的委屈,所有你的種種,我都感覺到了,會的,從今以後,我一定會連同你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你的仇,我替你報,等我辦完所有事後,我會帶着你回荒漠,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在那裡,好好隱居,不再理會這骯髒的世間,還有這些骯髒的人……”
揹着許少傑一步步向佛岡鎮走去,應日淚流滿面,口中微聲喃喃,頭腦中,許少傑那清朗的話語聲,來回盪漾,久久不曾散去。
“天縱英才笑古今,縱橫萬里戊凌聲;不看古時天還在,但看今朝人相映。應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