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關二哥一現身,我就知道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麼了。
但出乎預料的是,見着馮所長的一剎那,我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憤恨,也沒估計中那麼緊張不安。相反,看到他心機深沉一笑,朝我走來,心底裡更多的是一種期待,一種期待和這個瞞天過海所有人的傢伙交手的濃烈期待。
甚至,都可以感受到全身細胞都輕顫,更遑論腦後的陰陽互生肉詛咒,似乎也在這一時刻躍躍欲試。
餘萬你一定要冷靜,再冷靜,對付這種靈異高手,只有一次全力一擊的機會,不能就這樣浪費了。我對自己這樣暗示着,原本急躁的呼吸聲隨之降了下來,得到肉詛咒強化的五感,在這一時刻迅速發揮,目標自然是馮所長,幾乎能夠清晰地感知他一舉一動,就好像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像素的表情都被刻印在腦海中。
而這時,馮所長淡笑地瞥了我一眼,接近我不到十公分的瞬間,卻又拉開一米之外,並向學校領導們打了個招呼,說出一番令全部人都驚愕的話。
餘萬同學雖然犯案,但念在他初犯,希望L大學校方可以考慮寬容他,給他機會?
嗯?校領導和我同時驚住。
馮所長側身以餘光掃了我一眼,接着,不等場面尷尬,背對着走過去,在還沒來得及考慮的校長身前,忽地伸出一隻手拍了拍他肩膀。
下一個呼吸,本來遲疑着的校長,竟順從地同意馮所長的要求!
他,他居然敢公開動手?!我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相信地看着馮所長,輕拍校長之後,又對其他校領導如此動手,到最後,他才一臉陰沉地轉身看向我。
見到我的一剎那,可以清楚看到馮所長眼中的輕鄙和厭惡。
不到一秒,那種猶如死敵般的恨意,十分一秒不到,卻又換成之前的淡然。
餘萬同學,你們校領導都同意,先跟我走一趟,然後接着來上學吧!
你耍的什麼花招?到底將他們怎麼樣了?
聽得馮所長還想裝模作樣騙我,我忍不住吐出一句話,更在這時,爲了防止他比我快一步出手,腦後的陰陽互生肉詛咒快速激發着,漸漸,隨着力量的涌起,對馮所長的懼意隨之降低,信心更大幅度地恢復。
可沒想到,理論上應該擒住我切下肉詛咒的馮所長,卻在這時,以一種悲憫的目光注視着我,他不但任由我凝聚力量,而且,還長聲一嘆,說你再這麼浪費天賦,用不了一個月,就會徹底瘋魔的。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腦後一眼,餘萬,你始終還是個孩子,根本不懂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跟我出去吧,慢慢聊,這裡不合適!
說完,竟也朝我走來,在我肩頭拍了一下。
不行!一定不能被他控制,被控制就糟了。
我掙扎着想要喊出聲,卻發現自己喉嚨什麼聲音都發不出,想要運轉陰陽互生肉詛咒的力量反擊,更是驚駭地感覺到,體內本來激發的力量全都被這一拍拍了回去。
馮所長到底對我做了什麼?竟然恐怖如斯,厲害至此。
正當我滿心驚懼,差點再度強行刺激肉詛咒的時候,馮所長卻做了一個意外之極的動作。
將我順手“帶”出去,到
了校門口,馮所長不但沒害我,反而打了個響指,隨着四周一片冷風揚起,竟當場將我釋放。
你,你到底是誰?想怎麼樣?被鬆開之後,我一點沒感覺到身體不適,警惕心倍增的同時,也實在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馮所長第二次以那種悲憫的目光看着我,說,我是誰不重要,你是誰才更重要。至於我的動機,到現在,沒外人在場,大家不用打啞謎了。直接地說,你也猜測我的手段,那就不難明白我需要的東西是什麼。
我繼續警惕地看着他,身子卻是止不住地顫抖,畢竟,比起吳大媽,比起杜彪,比起真假黃大維來說,馮所長的手段更詭異莫測,也更令我心驚膽戰。
可憐的男孩啊,好話不說第二遍,我能放你回去,也有法子令你自然而然出來找我,別想着誰能幫你躲避這一劫,這是你虧欠我們的。馮所長說到這時,語氣卻和杜彪吳大媽近乎一樣,頓了一頓,忽地往燕翔路派出所方向望了一眼,本來自負的神色一沉,突然換了語氣,記住了,下次見到你,一定要將生死筆記本給我帶來,另外,別想着和你一起的靈靈能幫你什麼,據我估計,她現在自身都難保吧?
說完之後,也不給我任何反應時間,卻是閃現一點焦急之色,下一秒,竟當着我的面快速朝派出所而去,速度之快,簡直能用一步千米來形容。
難道是怪老頭也找上他了?
一想到和吳大媽交手分分鐘碾壓後者的那個怪老頭,我心底莫名地生出一絲希望,既然這馮所長自信滿滿,那我怎麼也都有一點時間準備的。一念至此,剛纔那點震驚驚愕和驚懼,漸漸化爲虛無,轉身打車,火速趕了回去。
到了無麪人小區外面,讓司機丟下我,我一步步朝普通人看來是廢墟的小區走去。
接着,很快進入並回到小靈靈所在的二十五樓。
直到最終見到薛嬌和樑忠義,我心底那點驚懼纔算真的消退,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餘萬?你怎麼現在纔回來?靈靈醒了半天,見你不在,都快擔心死了。薛嬌着急地喊了一句,又帶着我到小靈靈的房間,並簡要說明她這一天的恢復情況。
她居然吐出紫血?!
聽到小靈靈雖然醒了,但又吐血的事,我三步並做兩步,閃身進去,不由分說就將小靈靈的手握緊。看着正閉目養神、一臉慘白的小靈靈,鼻子猛地一酸,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令我有種痛哭一場的衝動。但最後還是強行忍住了。
見我進來,薛嬌也沒再多說,自行知趣地出去,留給我們獨處的機會。
我無心於任何事情,包括馮所長剛纔的赤果果威脅都忘了一邊,一個勁握着小靈靈冰冷的小手,另一手在她慘白又嬌俏的臉蛋上輕輕摩挲。也是到了這一刻,不再和小靈靈爭吵、分歧、衝突,我才發現,睡着的她是如此的惹人憐愛令人心痛。
心中,更因此生出無限的愧疚感。
傻丫頭啊,你怎麼會跟上我這樣一個廢物,幫不了你不說,還處處拖累你?
一開始認識你的那股子女漢子勁去哪裡了?
怎麼一點點內傷,就讓你昏迷到現在,你不該是這樣脆弱的小姑娘的啊!
是我,都
是我的錯,錯信吳大媽一次又一次。
而且,偏偏每次都會被算計得特別慘重。
到現在,連解藥都沒能幫你弄回來,還惹到馮所長的注意,要是他真如他說的那樣,得不到生死筆記本就下狠手段,真不知道到時候,我能爲你抵擋多久。一小時?一分鐘?還是一秒之內就被秒殺?
要是你現在醒來,那就一切大好了。
無數個自責又悔恨的念頭翻轉,我越想越是難過,一向怕死怕事、不爲任何人的事情去關心的我,此時此刻,鼻子酸倒了極點,眼眶也溼潤倒了極限。幾個呼吸之後,溼潤的眼眶中,流出兩行熱淚,滾落到臉龐上,滑過手指,就快滴落小靈靈俏臉時,才連忙擦乾淨。
小靈靈依舊緊閉雙眼,呼吸都似乎停止了,但從她抓緊被子的雙手卻可以推斷,她正做着一個相當不好的噩夢。
現在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好好握緊她的手,給予她最大的溫暖。
過了半小時,小靈靈握緊的小拳頭鬆開。
我正準備起身出門休息片刻,忽地,腦海中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
解藥沒弄到手,不代表就真的完全沒救,之前不是也用過我的血麼,這次再試試或許有效果的?
一想起這件事,我立時有了主意。
隨後,我將薛嬌樑忠義二人叫進來,對他們說明了具體過程和注意事項。接着,毅然決然地找到水果刀,一刀切破手指頭,就見一股鮮紅的血液流出,順着小靈靈的嘴角,一點一滴吸了進去。
漸漸地,本來昏迷虛弱的小靈靈,卻是有了一絲血色,呼吸也平穩了。
太好了,太好了,起作用了!薛嬌和樑忠義驚喜地同時喊了一聲。
我本想和他們一起高興來着,可在這時,不經意一瞥,卻是發現手指頭上紅色鮮血流了幾分鐘之後,忽地竟變了顏色。卻見,原本的紅血,在和小靈靈接觸久了之後,竟逐漸變成淡紫色,紫色,到後來,幾乎和她的血液一模一樣的色彩。
這令我整個人都驚呆當場。
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浮現心頭,一瞬間,對這個重口味小女漢子,生出無法抑制的親近感。就好像,面前躺着的女孩,不只是和我合作的非人非鬼小姑娘,更是一個最親最近的人。但這種感覺持續不到三秒鐘,又換成一股虛脫的難受。
是我輸血太多,連累自己也元氣受損了。
我趕緊將手指頭收回來。
也是這時,昏迷許久的小靈靈睜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對我眨了一眼。
單身男,好久不見,有沒有趁姑奶奶睡覺時揩油?記得付費補償啊!
我勒個去!要不要這麼小女漢子?當心你再這麼說,將來一定嫁不出去的!
聽得小靈靈一如既往地開玩笑,我心情一鬆,數天來第一次笑了笑。見我和小靈靈有話要說,薛嬌和樑忠義二人退去。房間內,只剩下我和這個鬼精靈一般的丫頭。我和她相視一笑,雖然嘴上還在互相詆譭,但彼此的距離卻明顯地拉近許多。
末了,小靈靈神色一沉,聽我提起這兩天的事,才又凝重地道出她做的那個噩夢。
那是一個誰都沒法不當真的噩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