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君山報到

小紅道:“你們是那裡來的?”

那五師弟道:“劍門山。”

阮天華道:“劍門山難道會吃人不成?’

那五師弟怒聲道:“老子會殺人!”

阮天華大笑道:“憑你這柄劍還能殺人?”

兩個指頭一鬆,但聽“叮”的一聲,被他手指夾過的劍尖,竟像被剪斷了一截,劍尖隨着落到樓板之上!

不,天下也沒有這樣鋒利的剪刀,可以剪得斷劍門山精鑄的百鍊精鋼長劍!

阮天華幾乎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功力居然進到兩個手指尖一夾,就夾斷了對方劍尖,一時不由得怔了一怔!

那五師弟眼看有色長劍一下被人夾斷,不由得臉色大變,怒喝一聲:“小子,我和你拚了!”

猛地右手一抖,斷劍閃電朝阮天華當胸就刺!

阮天華依然坐着沒動,只是劍眉一剔,喝道:“好個不知進退的東西!”

左手拿起一支竹筷,朝刺來的長劍上削去。

但聽又是“當”的一聲,那被齊中震斷,時聲墮地!

樓上許多食客方纔沒有看到阮天華手指夾斷那師弟的劍尖。但這回大家都看到了,這位少年公子只以一支竹筷就震斷了人家長劍,不禁紛紛鼓掌叫起好來。

那另外四個手持青穗長劍的少年眼看五師弟被人震斷長劍一齊趕了過來,圍着阮天華一言不發舉劍就刺!

鐵若華、小紅、青兒三人看得大怒,正待站起。

阮天華大笑一聲,忽然站起,(他這時才站起)左手隨着揮出,轉了一個身,但聽四聲嗆嗆劍鳴,四柄青穗長劍又同時悉被震斷.四人手中只剩了一個劍柄。

直看得食客們又紛紛喝起採來!

這下五師弟和四個佩青穗長劍的少年手中全沒劍了,他們才發現三師弟怔立當場,看着自己左手,呆若木雞,他一隻左手,這一陣工夫,已經色如靛青,比平常脹大了一倍有奇!

那兩個花不溜丟的姑娘家,不知何時已經走了,桌面上嵌着一綻銀子,敢情就是他們的酒菜錢了。

藍衫少年還是像白癡一樣,坐在那裡,動也沒動;五師弟看出情形不對,朝四個師弟吩咐着:”你們快扶着三師兄、小師弟回去,咱們走。”

一面面露獰厲之色,朝阮天華道:“很好,劍門山出來的人,有帳算帳,從沒平白栽過勵鬥,朋友有種就亮個萬兒,咱們後會有期。”

阮天華大笑道:“劍門山也唬不倒人,在下於立雪,你記清楚了。”

那五師弟只哼了一聲,一揮手,四個佩青穗長劍的師弟兩人扶一個,扶着他們三師兄和小師弟匆匆下樓而去。

小紅氣道;“劍門山出來的人,好像很了不起!”

鐵若華道:“我聽三姑說過,劍門山自成一派,劍術很厲害。門下弟於分爲紅、白、青三級,佩紅色劍穗的已可說是一流高手,但今天看來,也並不高明到裡去?’小紅喜孜孜的道:“哦,對了.看來大哥功力最近又精進了很多,兩個手指就把他長劍夾斷了。”

阮天華笑了笑道:“本來不是咱們的釀,如今卻把這筆帳記到了咱們頭上,當真冤枉得很!”

小紅道:”難道咱們還怕了他們不成?”

鐵若華道:“那兩位姑娘看來有些古怪”劍門山那個小師弟,我看是她們出的手了。”

小紅低啊一聲道:“對了,她們剛上來的時候.那個小師弟不是口出污言嗎?她們不知用什麼方法,把他弄得變成了白癡一般,哼,活該,誰要他口不擇言的?“樓上經此一鬧,有許多膽小的人,早已紛紛回帳下樓,這時雖然已經平靜下來,但至少已有四分之一的桌子,空了出來。

只聽一個尖細的孩童聲叫道:‘喂,夥計,給老夫來五斤陳年花雕.要十五年陳的。”

阮天華聽得心中一動,急忙轉過頭去,只見中間一張八仙桌上,不知何時,二經跪坐着一個銀髮披肩,身穿綵衣的矮小老頭。

但他卻失就一張白中透紅的孩兒臉,眉清目秀,脣紅齒白,臉上還帶着一股稚氣未脫的模樣!

若非一頭披肩白髮最多也只能看個十二三歲年紀;但以這頭白髮來說,最少也該有七八十歲了。阮天華心中暗道:“他果然來了,這時也果然正交日直午時,他來的真還準時!”

這就站起身,走了過去。阮天華剛一站起,綵衣矮老頭一雙精光熠熠的眼睛就朝他投來,一霎不霎的注視着他。阮天華只覺他兩道眼神彷彿要看穿你肺腑一般,心裡很不自在,走到桌前,連忙恭敬的拱拱手道:“老丈請了。”

綵衣矮老頭笑道:“小哥認識老夫?”

阮天華被他問的俊臉一紅,說道:“晚輩不認識。”

綵衣矮老頭嘻的笑道:“小哥不認識老夭,這輩份是從那裡排來的?”

阮天華被他問得更窘,說道二”晚輩是剛纔聽一位前輩說的,老丈中午會來,要晚輩不可失之交臂”

綵衣矮老頭哦了一聲,說道:“小哥原來是有人介紹的,不知道這人是誰?”

阮天華道:“晚輩不知道這位老人的名號?”

“有趣!”綵衣矮老頭笑道;你小哥連他名號也不知道,那一定是認識不久,他就介紹你來見老夫了,那麼他沒有告訴你老夫是誰?”

阮天華紅着臉道:‘也沒有。”

這時夥計正好送來酒菜。

綵衣老頭聽得哈哈一笑.說道:‘小哥,坐,坐,來,咱們先喝碗再說。”

夥計趕忙替阮天華送來了一副杯筷。

綵衣老頭道:“夥計,快拿兩個飯碗來,老夫不耐煩一杯一杯的斟,喝得不過痛。”

夥計答應一聲,果然立即會了兩個飯碗送上。

綵衣矮老頭一手拿過酒壺。先給自己面前倒了一碗.再給阮天華也倒了一碗,說道“小哥,喝酒。’拿起飯碗,咕的喝了一大口,他這一口,就足足喝去了半碗,伸手從口袋中摸出一個大紙包.打了開來.裡面卻有四五個小紙包,他以迅快的手法—一打開,原來都是些糖果,有花生糖、芝麻糖、棗泥糖、核梅梨膏糖、糖山楂等,放滿了一桌。

綵衣矮老頭拿起一塊花生糖,往咀裡送去,說道:“這是豬油花生糖,又軟又酥,下酒最好了,你吃吃看!”

說完,又咕的一口,一碗酒已經喝完,口中咦道:”你怎麼不喝?”

阮天華記着瘦小老頭的話:“他要你喝酒,你陪他喝上幾杯,他一高興,這朋友就交成了”,當下立即舉起酒碗,說道:‘晚輩敬老丈一碗。”

咕、咕兩口,就把一碗酒也喝了下去。”不用敬,老夫討厭敬來敬去,喝酒就喝酒,一敬就虛僞了。”

彩在矮老頭舉壺給兩隻空碗倒滿了酒,一面說道:“快吃一塊花生糖。”

阮天華依言取了一塊放入口中,果然又軟又酥,和一般花生糖不同。

綵衣矮老頭舉起酒碗,咕的喝了一口,問道:“哦,小哥,你說介紹你來見老丈的人,你不知道他名號,他生的怎麼一個樣子?你怎麼會認識他的?”

阮天華道:“這位老人家個子又瘦又小,生得短眉、小眼、尖鼻、鼠咀,五官好像擠在一起,咀脣上還留着兩撇鼠須。是一個賣解的。

當下就把在長沙街上看他表演峨眉派的上天梯,他把一條大褂當風箏放,人也攀着細線爬了上去。剛纔他要夥計上來算酒帳,後來又以“傳音人密”和自己說話,中午有一個穿綵衣的老丈,獨據一席喝酒,要自己不可失之交臂,大概說了一遍。只是沒說出他要自己陪綵衣矮老頭喝酒的話。

綵衣矮老頭又是咕的一口,喝完了一碗,舉起衣袖,抹抹咀角,說道:“好個老酒鬼,果然是他出賣朋友!”

阮天華喜道:“老丈知道他老人家是誰了嗎?”

綵衣矮老頭目光一注他酒碗,忽然嘻的笑道:”這是一個秘密,除了老夫,很少有人知道,你快喝了,老夫就告訴你。“阮天華端起酒碗,一口氣喝了下去。

綵衣矮老頭笑道’“他就是酒缸老鼠。”

阮天華奇道:‘酒缸老鼠?’

綵衣矮老頭又替自己和阮天華面前斟了酒,笑道:“你覺得這名稱很怪,是不?”阮天華點點頭。綵衣矮老頭又道:”那是老夫給他取的外號.你知道老夫是誰?”

阮天華道:“晚輩正要請教。”

綵衣矮老頭指指他面前酒碗,說道:“你盡此一碗,咱們就是朋友了,你不問,老夫也自然會告訴你的。”

阮天華喝了兩大碗酒。已經全燒熟,實在不勝酒力,但聽他說盡了這一碗,就是朋友了,心頭一喜,毫不遲疑的舉起酒碗,一口氣喝乾。

綵衣矮老頭看得高興,也咕咕兩口,喝完一碗,說道:“你吃一塊梨膏糖,梨膏可以醒酒。”

阮天華取了一塊核桃梨膏糖,放入口中。

綵衣接老頭說道:”老夫叫做雪地花豹,這外號就是那老酒鬼給我取的。”

這兩句話等於沒說.一個叫酒缸老鼠,是他給瘦小老頭取的外號,一叫雪地花豹.是瘦小老頭給他取的外號.這兩人究竟是誰?你還是一無所知,不過有一點你可以知道,他們兩個是朋友,那是不會錯了。

綵衣矮老頭沒待成天華開口,接着又道:“咱門兩個,一南一北。平常很少有碰頭的時候,老夫只去找過他一次,他是酒缸裡的老鼠,自然請老夫喝個痛快,如今他既然來了,老夫是地主,當然也要請他喝一頓.表示表示,所以老夫馬上要走,小哥和老夫喝了三碗,咱們就是朋友了。你想不想什麼好處?”

阮天華道:“晚輩能夠和老夫一起喝酒,已是深感榮幸,並不想什麼好處。”

綵衣矮老頭一張孩兒瞼上綻起笑容,點頭笑道:“老酒鬼介紹小哥給老夫,果然不錯,咱們既然成爲朋友,你就叫老夫一聲老哥哥,老夫叫你小兄弟,咱們忘年之交.就以兄弟相稱。”

阮天華道:“這個晚輩怎能敢當?”

綵衣矮老頭副怫然道:“這有什麼不敢當的?年輕人不敢當的也要當起來,來,你快叫我一聲老哥哥。”

阮天華只得川了聲:“老哥哥。”

綵衣矮老頭大爲高興,拿起酒鬼湊着咀咕咕一陣狂喝,把大半酒壺喝了個涓滴不剩.才拭拭咀角,忽然正容道:

“小兄弟.你要記住了,以後遇上老酒鬼,也要叫他老哥哥,再也不能自稱晚輩。否則老夫豈不比他接了一輩?這個萬萬不可!哦,和你同來的三個女娃兒一直在偷偷的瞧你,好象怕老哥哥會把你灌醉似的!

阮天華聽他一說,不覺回過頭看去,果見鐵若華、小紅朝自己望來,小紅還朝自己笑了笑,一時不禁被老哥哥說得臉上一紅,心中暗暗奇怪,小紅她們都穿了男裝,老哥哥怎麼一眼就看出她們是女的了。

心念轉動,再回過身來,不由得驚愕住了,這不過是自己回過頭去一瞬間的事,坐在對面的老哥哥—一綵衣老頭早已走得不知去向,連桌上五包攤開的紙包也都不見!這位老哥哥當真也是一位天壤奇人,身法快得出奇!

這就站起身朝夥計招招手道:“夥計,這裡的酒帳……”

夥計不待他說完,陪笑道:“老神仙在咱們櫃上存了不少銀子,每個月都會光顧一次,每次來都只是喝酒,不吃菜,櫃上自會記地他老人家的帳上,公子爺不用付的。”阮天華回到自己桌上。鐵若華、小紅已經叫了一碗麪吃了。

小紅道:“大哥喝了不少酒,要不要叫夥什來一碗麪?’阮天華點頭說了聲:“好”

小紅朝青兒道:”你去告訴夥計,下一碗三絲面來。’青兒答應一聲,起身走去。

鐵若華問道:“阮大哥,你們說了些什麼呢?”

阮天華就把剛纔兩人說的話,重覆說了一遍。

小紅唁的笑道。“一個叫酒缸老鼠,一個叫雪地花豹,有這樣外號的?

鐵若華道:”這兩個外號,大概是他們兩人喝酒的時候,互相取笑的。不是江湖上的外號了。”

小紅媲‘那麼說出來也沒有人知道的了。”

鐵若華道:”應該不會有人知道。”

小紅道:“對了,我們回去問問師傅,看她老人家知道不知道9”

不多一回,夥計端上面來,阮天華匆匆吃罷。

鐵若華吟咐青兒去付了帳,四人一起下樓,迴轉客店。

小紅一跨進門,口中就叫着:“師傅。”

桑鳩婆呷呻尖笑道:“這孩子也真是的,一進門就大聲嚷嚷,你們可是遇上了什麼高興事兒9”

小紅道:“師傅,你老人全一口就猜着了,哦,師傅,你有沒有聽說過江湖上有酒缸老鼠、雪地花豹這兩個人?”

“酒缸老鼠、雪地花貂?”桑鳩婆笑道:“這好象是兩個人的外號?””對、對!’小紅點着頭道:“你老人家原來知道這兩個人,他們究竟是誰呢?”

桑鳩婆一怔,接着笑道:“說的沒頭沒腦的,爲師怎麼知道!”

小紅道:“師傅原來也不知道。”

桑鳩婆道;“你們到底遇上什麼事?”

鐵若華道:“小紅妹子,你該說得詳細一點,桑鳩婆可能會想得起來。”小紅叫道:“大哥,那還是你來說吧!”

阮天華就把瘦小老頭以“傳音入密”要自己付酒帳說起,一直到自己和綵衣矮老頭喝酒,詳細說了一遍。

桑鳩婆聽得一呆.說道“酒缸老鼠?雪地花豹?你們遇上的莫非是雪峰仙童?這不可能,這位老前輩老婆子小的時候,就已經有七八十歲了,一頭白髮,一張孩兒臉.如今算起來少說也有一百三四十歲了?”

小紅問道;“那麼酒缸老鼠呢?“

桑鳩婆沉吟道:“他說的一南一北那是酒泉醉果老了?不錯。他們在當時號稱南冉北張武林二位酒仙—…·”

“就是他們。”小紅拍着手道:‘酒泉醉果老,下面再加以一個鼠字,不就是酒缸老鼠了麼?雪峰仙童,啊,大哥.他穿着彩在,如果在雪地裡走.不就象一支花豹?師傅,這兩人是不是本領很大,和神仙差不多?’桑鳩婆道:“這還用說,爲師小時候就聽師父說着他們的故事,把這二個人說得神出鬼沒,可是這幾十年來,沒有人再見過他們,大概只有六十以上的人,才聽人說過,大家都以爲他們早就仙去,沒想到居然會在人間.阮小哥能夠蒙這二位異人垂青。當真是福緣不淺!”

小紅咯的笑道:‘大哥叫他們老哥哥。我們自然也可以叫他老哥哥了。”‘桑鳩婆笑道:“你這丫頭倒會揀便宜這二位老人家可以做你師父的師父,都只多不少呢!”

小紅哦了一聲,又道:”師傅,還有一件事呢,大哥在岳陽樓上,露了一手,隨手一揮,把幾個佩紅穗長劍和青穗長劍的寶劍都震斷了。”

“佩紅穗長劍和青穗長劍?”

桑鳩婆又是一怔,說道:“江湖上佩紅花長劍、青穗長劍的“莫非是劍門山的人?你們怎麼會去招惹上劍門山的人?”

小紅咀脣一厥,說道:”又不是我們去招惹人家。是人家招惹到我們頭上來的,難道我們怕了他們不成?’桑鳩婆過:“金牛星鎮九畿在九大門派外獨樹一幟,爲人又極爲護短,連九大門派都不願意輕易開罪於他,阮小哥居斷了他門下弟子的長劍,這是犯了他們大忌,鎮九畿知道了豈肯甘休?唉,你們三個大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紅道:“鎮九能很厲害嗎?”

桑鳩婆道:“他一手萬流歸宗劍法,使得出神入化,罕有對手。一直想當武林盟主,都沒有如願以償,憤而退出九大門派,他爲人偏激,因此就專門接納九大門派以外的異派中人,在川甘一帶,儼然一派宗主,聲勢極盛,除了他們下百劍弟子,還有不少異派高手,你們招惹上他,縱然不怕,也會平添很多麻煩。”

阮天華道:”我們已經惹上了,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鐵若華道;“可惡的還是那兩個女的,明明是她們惹出來的事,卻悄俏的溜走,把事情弄到了阮大哥的頭上。’小紅忽然咯的笑道;”還好。大哥只說他是於立雪,沒說姓阮,哦,師傅.江湖上會使迷魂藥的是什麼路數,你老人家知不知道?”

桑鳩婆道:“使迷魂藥,你出門一趟倒遇上了不少事故,還是你們詳細說給我聽吧,這樣一件一件的問個不清,老婆子頭都給你問大了。”

小紅道:“好嘛。”

她就從兩個姑娘家上樓說起,一直說到大哥一招震斷對方四柄計劃爲止。

桑鳩婆驚異的道:“你說的兩個女娃兒並沒有出手,那個小師弟就象白癡一般不言不動?”

小紅點點頭道:“是啊,後來兩人扶他下樓。我看他雙腳僵硬,幾乎連步都跨不開了。

桑鳩婆瞼上閃過一絲異色說道:“照你說的,那可不是被迷魂物所迷失的了。”

小紅問道。”那會是使什麼手法呢?”

桑鳩婆道:‘那極可能是魔教的定形法了。”

“定形法?”小紅奇道:‘師傅,什麼叫定形法呢?”

“定形法只是魔教的一種邪術。”

桑鳩婆道:“其實也沒什麼,只要你們不去看他眼睛,定形法也就無所施展了。”

說到這裡,接着說道:“劍門山的人在岳陽出現。如今魔教的人也這裡出現,看來這幾天會期漸近。三江五嶽的人齊集岳陽,江湖上人,都是生性桀傲.一言不合,就會拿出刀子來.你們幾個最好還是溫習武功,少上街去惹事了。’小紅道:“師傅怎麼也怕事來了?”

桑鳩婆雙目一瞪,說道。“老婆子怕過誰來?我是爲你們好,你們年紀輕、初次行走江湖,朋友多一個好一個.敵人少一個好一個。”

阮天華道:“婆婆說得極是。”

小紅笑道:曾這麼看來,岳陽大會,可真照鬧哩!”

桑鳩婆道:“這是幾十年來很少有的事,也可見這場大會,一決競爭得很厲害,你們三個這幾天真該練習練習。不然就會輸給大家。”

“好嘛!”小紅道:“我們不出去就是了。”

一連兩天,他們果然沒有再出門一步,各自在房中練功的練功。練劍的練劍。

第三天。也是會期的前三天了。參加大會的人,必須在三天內親自到崇勝寺報到。

小紅巴不得一早就上崇勝寺去.好瞧瞧熱鬧,桑鳩婆較爲持重,覺得早晨去,報到的人一定極爲擁擠.要等上很多時間,且讓人家先去。自己一行,不如吃了午餐再去,人就較少。

午餐之後,就由桑鳩婆爲首.率同阮天華、鐵若華、小紅、青兒,一行五人,朝湖邊而來。

君山在洞庭湖中,“有水晶般裡擁青螺”之譽。

山形如十二螺髻,下則祟岡平阜,沃野百里;荻州小港,別具風致,道家稱爲第十二福地。

崇勝寺在君山之東,羣曲環揖,古木蕭然。

要去君山,就得坐船。

一行人抵達湖邊,來複早已在了一條船,在湖邊等候。.大家下船之後,船家不待吟咐,就朝君山駛去。

小紅咯的笑道:“崇勝寺,這名稱倒象和這場大會有關,是武林人物創立的呢!”

桑鳩婆道。“崇勝寺方丈通濟,還是少林寺方丈通慧的師弟,雖非少林下院,其實也等於是少林寺的一處分支,寺中和尚個個都有一身武功。”。

鐵若華道;“這次大會,就是少林寺會辦嗎?”

“和少林寺主辦也差不多。”

桑鳩婆道:“因爲上次是少林俗家的金雞門奪得了旗令。”

阮天華道:”少林還有金雞門?晚輩怎麼沒有聽說過?”

桑鳩婆道:“少林俗家,分爲南北兩宗,其中又因精專某一種武功,形成了許多小門派,金雞門是少林北宗,十年前就以一套《金雞拳》,連敗與會各派弟子,奪得了旗令,名動大江南北,但大家都說是少林奪了魁,很少有人會說是金雞門的。”

小紅道:“那爲什麼呢?”

桑鳩婆道:“少林派,也就是少林俗家,南北兩宗之下,各有許多小門派,但在參加大會以前,已經經過他們內部的初選,參加大會,代表的是少林風並不是金雞門。”說話之時.船已駛近山東,在一處埠頭靠岸。

從埠頭到崇山寺有一條寬闊的石板路,直達寺前。

一行人由桑鳩婆領頭,剛一走近山門,只見一名灰衣僧人雙手合十,迎了出來,說道;“諸位施主大概是參加君山大會,報名來的了?”

桑鶴婆也合十還禮道:“不錯,請問大師兄,在何處報名?”

灰衣僧人道:“報名是在左首偏殿,老施主請隨小僧來。”走到前面領路。

大家隨着他從大天井折入左首一道腰門,來至偏殿。只見殿前站着六個人,那正是五山山主和總管苟不棄。

大山主羊樂公看到桑鳩婆微微一怔,立即抱着拳道:

“桑婆婆也來了?”

桑鳩婆道:“你們也來報名的嗎?”

羊樂公雙手分攤,無可奈何的道:“兄弟籌組五山派,原想在大會上和各門各派一爭長短,但……但—…·”

他說了兩個‘但”字。立即朝阮天華走來,拉着他的手走到一邊,笑道:“於小兄弟,老夫…咳、咳、老朽想和小兄弟打個商量,小兄弟總究跟們兄弟學了一百天功,你就代表咱們五山派參加一次大會。也可以完成咱們兄弟的心願。會後咱們各走各的,小兄弟意下如何?”

阮天華拱手道:‘多蒙大山主看重,在下至爲感紉,只’是在下是形意門的人,自然要代表本門出席,只怕……”

羊樂公忽然面有喜色.說道:“於小兄弟,形意門如果已有人代表參加了呢,’小兄弟是否肯代表五山派報名?”

阮天華一怔道:“這個不可能。”

羊樂公含笑道:“老朽是在等待你小兄弟一言,小兄弟如果不能代表形意門,除非代表咱們五山派,否則就沒有參加的資格,以小兄弟的武功,不能參加大會,豈不是太惜了?”

他這話沒錯,錯過今年,就要再等十年,十年之後.參加的年齡就越過了。

羊樂公看他沒有作聲,跨上一步,又道:“於小兄弟,你代表咱們五山派,只要參加一次大會就好,。因爲老朽等五人,創立五山派,如果沒有人蔘加,咱們這個門派,就得不到江湖各門各派承認,沒有人承認,咱們這五山派就無法在江湖上立足,你小兄弟不論怎麼說.總受過咱們百日傳藝,這點忙你難道忍心拒絕?何況小兄弟今年無法參加,你這一身所學,也等於是白學了,大丈夫要揚眉吐氣,揚名立萬,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你仔細考慮考慮。”

阮天華想到自己已被鐵三姑所制,五位山主越來奮身相救之情。和羊樂公一再好言相商,覺得實在難以堅拒,這就點頭道:“大山主,如果形意門真的有人已經報了名,在下自可考慮代表五山派參加。”

羊樂公所科大喜,一個人蹦的跳了起來,大聲道;”小兄弟答應了!哈哈伯哈!”他雖然白髯過腹,但卻有孩子氣,心裡一樂.就蹦蹦跳跳起來。

伏三泰、應天生、冉逢春、況神機四人聞言一齊圍了上來,一個個喜形如色,說道:“於小兄弟,你真的答應了,這太好了。”

小紅道。”大哥,你真的答應了?”

阮天華點頭道:“我和大山上說好了,如果形意門有人報了名,我就代表五山派報名。”

“對,對!”羊樂公忙道;“小兄弟快去報名了,來。就在階上。”

階上放着一張桌子,坐着三個勁裝漢子.桌子上有一本薄子和筆硯等物,柱子上貼了一張紅紙,上書“君山大會報名處。”

羊樂公陪着阮天華等人,走上石階。就含笑拱手道:“三位大哥,請查一查,形意門可是有人報了名嗎?”

坐在中間一個勁裝中年漢子翻開簿於,查看了一遍,擡頭道:“形意門是早上報的名。“阮天華拱手道:”在下想請教一聲。不知代表形意門參加的是那一位?”

那中年漢子又看了一眼,說道:“形意門代表於立雪.二十三歲。”

“於立雪?”

阮天華聽得暗暗奇怪,忖道:“於立雪怎麼會是形意門人的呢?”

羊樂公聳着眉笑道:“於小兄弟,對不?形意門早就報名了。”

那中年漢子望望阮天華、間道:”你們是來報名的嗎?”

羊樂公連忙答道:“是、是、就是這位小兄弟。’那中年漢子問道:請問什麼門派?”.

羊樂公道;“五山派。”

那中年漢子敢情沒聽說過五山派,問道:“五山派?”

“是、是。”

羊樂公道:“一二三四五的五,一座山的山,五山派。”

那中年漢子道。”代表叫什麼名宇?”

羊樂公道:”於立雪,二十歲。”

那中年漢子奇道:“又是一個於立雪?”

羊樂公陪笑道;“是、是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也是常有的事。”

那中年漢子奇道:”真是怪事,今天來報名的於立雪,連這位已經第三位了。”

他說歸說,還是提起筆來,寫了”五山派,於立雪,二十歲”。

阮天華聽得也暗暗奇怪,心想:“聽他口氣,報名的於立雪竟有三個之多,那麼除了形意門,還有一個可能是那位天罡門真正的於立雪了,但代表形意門的於立雪會是誰呢?’那中年漢子問道:“你們還有那一位來報名的?”

桑鳩婆道:“有,乙木門、阮小紅、十八歲。”

她等中年漢於在簿下寫下了,接着道:”鐵手幫、鐵若華,二十歲。”中年漢子也依提着筆在簿上寫下,不覺多看一了三人一眼,心中暗道:“一今年有點邪門,異派中人蔘加的好像特別踊躍!”

桑鳩婆辦完了報名手續,大家一齊退下石階。

羊樂公因阮天華終於代表五山派報了名,心裡特別高興,陪着阮天華走了石階.問道:“小兄弟,你們住在那一家客店?”

阮天華只得說道:”是嶽安客棧。”

羊樂公叫道:”喂,苟總管,待會咱們也搬到嶽安客棧去。”

伏三泰等四位山主也在階下等候,和大家走在一起,況神機特別拉住阮天華的手。含笑道:”於小兄弟,你終於代表了本派,況某前次對你的誤會,你不介意纔好。“阮天華道:“五山主好說,當日五位傳藝之德,在下豈敢或忘?況山主也不介意纔好。“羊樂公道:”大家都是自己人,還有什麼介意不介意的,老朽從來也沒有介意過。”

桑鳩婆呷呷笑道:“你們本領不小,拉住了於小兄弟:看來今年這場大會,要輪到你們五山派大出風頭。”

羊樂公大笑道:“桑婆婆,你別挖苦咱們兄弟了,於八弟武功高強,但咱們兄弟總算給他打過底子,這話總沒吹吧?”

桑鳩婆哼了一聲過:”沒有你們五個給他打底,於小兄弟就練不成高深武學了?你可知道於小兄弟練成了什麼武學?”

羊樂公道:“兄弟只知道於小兄弟從五山山莊出走,不過幾個月工夫,武功精進極爲神速,不知他…”

桑鳩婆不待他說下去,呷呷笑道:“如果嚴格的說起來,他應該是白鶴門的傳人才對。”

“白鶴門?”羊樂公一怔,望着阮天華,似有不信之色。

桑鳩婆道;“他是白鶴門化鶴道長的記名弟子。’化鶴道長,羊樂公從沒聽說過,但口中還是啊了一聲,點點頭道:“那一定是於小兄弟,離開五山山莊以後的事了。

說話之時,已經走出前殿,那個灰衣知客僧看到衆人走出.連忙合十道:“諸位施主已經辦好報名手續了?”

桑鳩婆道:”多謝大師父了。”

灰衣僧人合十道:‘老菩薩好說,這是小僧份內之事.”

他一直送到山門口,才躬着身道;“諸位施主好走.恕小僧不送了。”

大家跨出山門,目光一注,不覺徵得一怔!

山門外一片石板鋪的平臺上,這時面對山門鴉鵲無聲,象雁翅般排立着兩排二十四名一式青色勁裝,腰劍長劍,只是佩穗分作紅、白、青三色。

中間站着兩個老者。一個是瘦削臉,黑鬚藍施老者,另一個四方臉、三角小眼、臉呈死灰的黑衣老者。他們邊上站着一個錦施青年,正是岳陽樓上被兩位姑娘迷失心神的“小師弟”。

桑鳩婆目光一掠,暗暗攢了下眉,只要看這一陣仗,分明是封門山的人尋仇來的了。

中間兩人,穿藍袍的自己雖沒見過,但看他模樣,準是鎮九畿的老二鎮九宏了.那黑抱老者卻是名震黑道巨孽黑煞手顧法高。

鎮九宏目光如炬。看到桑鳩婆,和羊樂公等人從山門走出,也不禁微微一怔。

這時那錦袍青年也已看到了阮天華,就朝他二叔低低說了兩句。鎮九宏劍一般的目光不覺朝阮無華投來。

小紅低聲道:“大哥,他們大概是衝着我們來的了。”

阮天華還敦並百:鐵若華已經被極嘴道:“來就來,誰還怕了他們?”

桑鳩婆走在最前面,呷呷笑道:“怎麼?劍門山的劍陣,擺到岳陽來了?”鎮九宏連忙拱手道:“這位大概是名震江湖的桑鳩婆了,兄弟鎮九宏…”桑鳩婆道:“來是劍門山的鎮二爺,老婆子久仰了。”

黑煞手顧法高拱手道:“桑婆子,咱們多年不見了,想不到竟會在這裡見面。”

桑鳩婆道:“這叫做山不轉路轉,顧老兒,多年沒在江湖上看到你的影子,原來加入了劍門山的行列。”

顧法高道:“兄弟是在劍門作客。”

羊樂公大笑道;“顧兄久違,幾時也到咱們五山山莊去盤桓幾天。’顧法高一雙三角小眼看了五位山主一眼,拱手道:“五位山主請了,兄弟有暇,一定登山拜候。”

鎮九宏也拱手道:”五位山主,兄弟也久仰得很。”

羊樂公同樣拱拱手道:“鎮二兄好說,咱們兄弟也久仰鎮二兄的大名了。”

鎮九宏說了聲:“不敢。”接着伸手一指阮天華道:“敝門和這位於小兄弟,有點過節,不知他是桑鳩婆和五位山主的什麼人?“羊樂公聽得一怔,說道:“於小兄弟和貴門有什麼過節?”

桑鳩婆呷呷笑道:“這件事,老婆子知道。”

羊樂公目光亂轉,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鎮九宏道“桑鳩婆知道就好,這姓於的震斷敝門弟子五口長劍,敝門有一項規矩,凡是折斷敝門長劍,這是對敝門的極大侮辱,此人就須交由敝門發落,桑婆婆和五位山主都是成名多年的同道,還望顧全江湖道義,置身事外才好。”說完,又連連拱手。

羊樂公雙肩一聳,駭然道:“什麼,鎮二兄要把於小兄弟帶走?”

鎮九宏道:“兄弟正是此意。“

桑鳩婆呷呷笑起來。

鎮九宏道:“桑婆婆何故大笑?”

桑鳩婆道:“於小兄弟是老婆子徒兒的哥哥,你想想看.當着老婆子的面.鎮二爺要把老婆子徒兒的哥哥帶走。老婆子這張老臉往那裡擱去?”

鎮九宏臉上微變,說道:“這麼說桑婆婆那是不給劍門山面子了。”

“給,給,老婆子可以答應不插手。”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但於小兄弟是代表五山派參加君山大會的.五山派五位山主只怕也未必同意—…·”

鎮九宏沉吟道;“原來姓於的小於還有這許多靠山?”

羊樂公正待開口!

桑鳩婆卻沒讓他有開口的機會,又道:“就算五位山主和老婆子一樣,賣你鎮二爺一個面子,鎮二爺也未必能把於小兄弟帶走。”鎮九宏道:“還有什麼人給他撐腰嗎?”桑鳩婆道:“撐腰的人,除了老婆子和五位山主之外。倒是沒有了一但還有兩種東西,可以使你鎮二爺無法把他帶走。”

鎮九宏道:“那是兩種什麼?”

桑鳩婆呷呷笑道:“江湖上不論是黑白兩道.講的是一個理字,論理,你就帶不走他。”鎮九宏道:“他震斷敝門弟子五柄長劍,還是他有理?”桑鳩婆沒理會他,續道:“第二、江湖上遇上無法解決的事,只能以武力來了斷,這個武字,只怕鎮二爺也同樣帶不走他。”

鎮九宏大笑道:“兄弟今天若是勝不了他,我這鎮字就倒過來寫。”

桑鳩婆尖笑道:“可惜鎮二爺不是姓王,姓王的倒過起還是王,鎮字倒過來,豈不把劍門山鎮大爺的姓也倒寫了?”

鎮九宏目中隱有怒色,但桑鳩婆不好惹,這五山山主也同樣不好惹,是以心頭雖然憤怒,一時卻也不好發作,只是沉時了一聲。

桑鳩婆續道:”老婆子剛纔說過兩個字。第一個是理,第二個是武,咱們能夠不傷和氣,最好還是先評評理,如果無法解決,那才用得上武字,不知鎮二爺意下如何?”

鎮九宏臉色不善,勉強道:“桑婆婆請說。”

桑婆婆一指黑煞手顧法高和羊樂公兩人說道;“評理,”總得有個公證人,就請顧老兒和羊樂公二人充任。”

顧法高和羊樂公二人同時抱拳道:”兄弟自當遵命。”

桑鳩婆又指指那錦抱青年說道‘你也出來對個質。’鎮九宏道:“少侯,你只管出去。”

鎮少侯躬身道:‘小侄遵命。”

果然舉步走出。

桑鳩婆聽了一任,忖道:“此人莫非鎮九畿的兒子?”

一面朝小紅道:“徒兒,你也出去,把當日的情形說出來,向他對不對?大家把話說清楚了,就不會再聽一面之詞。”

鎮九宏也不是好惹的人;但今日對方勢盛,一個桑鳩婆也不好鬥了。何況還有五山山主,也沒有一個好惹的,只好強自按捺着怒火。

小紅應聲走出,臉露不屑的朝鎮少侯道:“當時在岳陽樓上,我們坐的是臨窗口的一桌,你們七個人上來,坐在我們左首的兩張桌子,後來又上來了兩個姑娘,因爲樓上已經沒有坐位,堂倌把她們帶到你們三人坐的桌子去,其中一位姑娘說你們本來七個人是一起的;就應該坐到一起去.把桌子騰出來,你說他們是要侑酒的粉頭,叫他們走開,那位姑娘笑着問你說什麼?你就向他道歉,並且立時要你兩個師兄一起搬到另一桌上去,那二位姑娘坐下以後,你一直看着人家,好象變成了白癡,我們吃我們的。幾曾招惹了你們?”

她沒待對方開口接着又道:“後來你兩個師兄看出你情形不對,有一個站起身,罵那兩個姑娘使狐媚手段,話說得難聽,犯了衆怒,許多人的聲噱他,也有人拿竹筷、酒杯、盤子,朝你兩師兄摔去.我們依然喝我們的茶,幾時惹了你們了?後來那姑娘氣得摑了你師兄一個耳兄,你師兄出手下流,朝人家姑娘當胸抓去,那姑娘才賞了你師兄一支毒針,你師兄大聲叱喝着:“誰敢出手,誰就不要命了”,話未說完,他忽然連聲咳嗆,吐出一支茶梗他兇性突發,目光朝四周一轉,就硬說茶梗是我彈出去的,雪亮的長劍朝我咽喉指來,要不是我大哥出手快,用兩個手指把他劍尖夾住,我不被他刺上了嗎?

他用力一抽,沒有抽得脫,就大言不慚的說,”你們也不着看老子是從那裡來的?”我大哥問他:”你們從那裡來的?”

他說:“劍門山”

我大哥說:“劍門山難道還會吃人?”

他大聲道:”老子會殺人。”

他存心要殺大哥,大哥才笑道:”憑你這柄劍還能殺人?”兩個指頭一鬆、他劍尖就自己落了下來,你師兄老羞成怒,舉劍就刺,我大哥纔拿起一支竹筷削了出去。把他劍震斷,這還是我們招惹了你們嗎?”

鎮少侯道:“你們總是震斷了五師兄的長劍。”小紅道:“是你師兄先出手用劍刺我,纔會被大哥夾斷劍尖,還有你們四個手持青穗的看到他長劍被大哥震斷,突然圍了上來,舉劍就刺,像這樣不分青紅皁白圍毆,除了江湖敗類,那一個門派的弟子會有這樣不要臉?我大哥爲了自衛,左手一揮.只轉了個身,就把他們四柄長劍齊中震斷,難道有人願意讓他們在身上刺上四個血窟窿,連還手都不行?長劍被人震斷,只是他師父沒有把真本領教給他,纔會對外面丟人出醜,這件事,從頭到尾.我們惹了你們什麼?你們還有臉來興師問罪?再說,那二位姑娘是不是後臺太硬了,你們招惹不起,才找上我們好欺侮?”她說話十分尖刻,又在敘述經過當中,加上幾句,使人聽了無法發作。只得忍耐着聽下去,這可真把鎮九宏一張瘦臉氣得發白。

桑鳩婆等小紅說完,霎着一雙綠陰陰的眼睛,臉上似笑非笑,朝鎮少侯問道:“小於,老婆子的徒兒說的可對?當時經過可是這樣的嗎?“她這聲”小子”是故意叫的。

換在平時,鎮少侯不可一世,誰敢當面叫他“小子”?

但目前他給這個兇名久著的桑鳩婆震懾住了,勉強點頭道:“經過情形是這樣沒錯,但咱們不是來評理是非的。劍門山弟子長劍被人震斷了,就得拿命來賠。”

桑鳩婆忽然呷呷失笑道:“那麼我老婆子徒兒的喉嚨如果被劍刺穿了,是不是也要拿命來賠?顧老兄,羊山主。你們兩個是公證人,這小子說我老婆子徒兒說的沒錯,那麼這場是非到底理曲的是誰?你們總聽出來了?”

黑煞手顧法高是劍門山的人,一時可給桑鳩婆問住了,死灰臉上霎着兩支三角小眼,半響作聲不得。

羊樂公嘻嘻一笑,一手拂着他垂腹白髯,朝顧法高拱拱手道:“兄弟和於小兄弟是自己人,這話不便說,說了外人就會編排兄弟袒護於小兄弟了,顧老哥只是在劍門作客,大家都是朋友,說句公道話,兩面都不會袒護.還是請回老哥說吧!

顧法高明明和劍門山的人一起的,他偏說他大家都是朋友,這句話可把顧法高套牢了!

鎮九宏沉哼一聲道:”方纔侯少爺已經說過了,咱們劍門山的規矩,誰毀了劍門弟子的劍,誰就得跟咱們走,聽候劍門山的發落。”

秦鳩婆呷呷尖笑道:”鎮二爺這話說得夠爽快,這樣也好!我老婆子也有一個規矩,江湖上誰刺了我徒兒一劍,不論他刺沒刺中,這人也必須跟老婆子走,聽候老婆子的發落,你鎮二爺要於小兄弟跟你走,老婆於完全同意,只要你鎮二爺有本領把他帶走,老婆子和五位山主絕不攔橫,不過你那一個劍門弟子刺了老婆子徒兒一劍的,老婆子可以不把帶他走,不過老婆子可以不動手,由小徒出手,當場分個高低,看看誰能刺誰一劍?這樣夠公平了吧?”她這話明裡好象吃了虧,阮天華的對手是鎮九宏,他們劍門弟子的對手,只是小紅,實際上她心裡清楚,阮天華絕不會敗在鎮九宏手下,小紅也十拿九穩可以勝得了對方一名紅穗弟子!但這話可把劍門山的人損透了。

鎮九宏當真氣得炸了肺.他明知道這性於的僅以兩個指頭就夾斷劍門弟子的劍尖,一支竹筷就震斷紅穗弟子的長劍,只有自己出手,纔有勝負,但對方也說要帶走一個劍門弟子,又說只要她徒弟出手就可以。那是她自恃身份,瞧不起劍門山了。

哼,連八大門派都要對劍門山忌憚三分,豈會怕了你桑鳩婆?

他已知今日之局,勢難善了,聞言不由大笑一聲道:“好,桑婆婆既然說出來了,兄弟自然敬遭臺命,少範,你就出去領教領教桑婆婆那位高足的劍法,雙方點到爲止,不可出手傷人。”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沒關係,我徒兒還經得起刺,你刺得重一點也不要緊,常言道,兵刃無眼,既然雙方講好出手.就是把小徒刺死了.也不礙事,老婆子最討厭是人家手裡沒有兵刃,你就出手。你們只管放手一搏,誰被刺傷,誰被震斷長劍,那隻怨他學藝不精,顧老兒、五山主,還是你們兩個作公證人吧!”

小紅聽得師傅的話,早就躍躍欲試,聞言一閃而出,說道:“你們那天在岳陽樓刺我一劍是那那一個?請下場來吧!”

鎮少範在劍門百名弟子中名列第五,一手劍法可說已得劍門真傳,那天在岳陽樓一出手就被阮天華夾住劍尖,再次出手,就被阮天華竹筷震斷長劍,可說連展劍法的機會都沒有。

如今聽得桑鳩婆每一話都帶刺,好象把封門山看扁了,心頭自是怒不可遏,暗道:”我若是連這乳臭未乾的小子都勝不了.就枉在劍門練劍二十年了。’他緩步走出.和小紅相距八尺來遠,便自站定,右手一按吞口,嗆的一聲,掣出長劍,然後一封手使了一個花圈,劍貼右肘,抱拳道:”閣下亮劍。”

小紅心中暗暗好笑,拔劍就拔劍,進更使這些花招作甚?一面傲然道。”在下隨時可以拔劍,你只管出手好了。”

口中說着,鏘的一聲,賽莫邪劃已隨着出鞘,他故意在拔劍之時,劍尖一指,一把內力從劍上發出。一縷森寒劍氣直逼過去。

鎮少範設想到對方長劍出鞘,就有一道寒鋒直逼面來,還當小紅已經發招了,急急身向右閃,移開了一步,才發現對方只是拔劍而已!小紅望着他,咀角一撇,含笑道:“在下已經亮劍,你可以出手了。”

鎮少範當着師叔和許多師弟面前,這下給她戲弄得不禁臉上發熱,心頭更是怒惱,沉聲道:“好.在下那就不客氣了。”

他很不得一劍就把小紅刺倒,喝聲出口.劍光一閃而至,閃電般攻出一劍。他這一劍雖然只是第一招,但他使出來的已是劍門“萬劍歸宗劍法”中的殺着,刺出一縷劍光,纔到中途,已經劍光分披,襲上敵人七處要害。”七星耀天”,只有劍門弟子才知道五師兄這一招的厲害!

那知劍光乍展。明明站在眼前的小紅,忽然不見。

鎮少範身爲劍門弟子,自然久經大敵之人,心頭一驚,急忙中途收劍,疾快的轉過身去。

這也沒錯,對面的人忽然不見,自然是閃到他身後來了,那知轉過身去,依然不見小紅人影。

就在此時,只聽小紅的聲音在身後叫了一聲道:“閣下怎麼停了下來了?”

這話聽得鎮少範又是一驚,急忙再次轉過身去,只見小紅還是手持寒光閃閃的長劍,好好的站在遠處,好象根本就沒有動過。

原來小紅在他發劍之時,施展“紫府迷身法”,一下閃開,隨着又閃到原處。

因爲身法實在太快了,不但鎮九宏、顧法高沒看清楚,連五山山主也沒一個看清楚的。

只有桑鳩婆知道,徒兒使的是“紫府銓真”上的身法,她一張鳩臉上不覺有了笑意“自己收了這個徒兒,真是給我桑鳩婆臉上貼了金!”

小紅等他轉過身,才道:“咱們比劃劍法,你怎麼無緣無故轉過身去?我若在那時候給你一劍,你們又會說我出手偷襲了。”

鎮九宏也覺得他師侄今天如此怯場?方纔對方拔劍,他就無端橫移開去一步,這回既已出手。卻又半途收勢,連轉了兩個身,不覺怒目瞪了鎮少範一眼。

鎮少範咬牙切齒的哼了一聲,再次發難,連人帶劍飛撲過來,揮手之間,劍光連間,一口氣攻出了九劍之多。

這回足以顯示出他劍法的精湛來,一柄青鋼劍飄忽如風,劍光掣電.有如靈蛇亂閃,變化奇詭,令人不可捉摸,一條青影,人隨劍轉,圍着小紅四面八方俱是鎮少範的身影。

五山山主都看得大爲動容,不禁暗暗給小紅捏了一把汗!

不,等他們再定睛看去,發現在鎮少範精虹飛閃的一圈劍光不遠,靜悄悄的站着一個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藍衫少年,那不是小紅還有誰來?他好象置身事外,正在觀賞着鎮少範舞劍。

這下直看得五山山主個個目瞪口呆,誰也沒看到小紅是如何從劍圈中閃出來的?

鎮少範敢情還沒發現,是以只顧揮劍猛攻,卻不知道在他一圈劍光中早已連小紅的人影都沒有了。小紅站立之處.也正好是在自己這一邊,對方的人被鎮少範一圈劍光遮住了,是以沒有一個人發現小紅早已脫出劍光之外。

鎮少範九招劍法如雷霆,何等快速,但小紅的“紫府迷蹤身法”可比他快得多了,等你劍勢稍戢,她已一閃身縱側欺近,賽莫邪寒光乍閃.“答”的一聲,就把鎮少範一柄青鋼長劍開中削斷,一點寒芒直奔咽喉。

鎮少範但覺手中一輕,一縷寒光朝咽喉刺來,心頭驀然一驚,急急往後躍退。

小紅一支劍劍尖離他咽喉不過三寸光景,你往後退,劍尖離他咽喉還是三寸。

鎮少範舉起斷劍一格,又是答的一聲。半截斷劍又被削斷了一截,你急怒攻心,接連變換身法,但任你如何挪移身法,總沒有紫府迷蹤身法快,小紅一支長劍還是如影隨形離他咽喉三寸,無法擺脫。

小紅一面隨着他身法移動,一面居然偏過臉來說道:

“師傅,那天他就是這樣一劍刺我咽喉,你老人家看,要不要刺過去?”

他雖偏着頭在說話,劍尖可絲毫不爽。還是對準着鎮少範的咽喉,不過三寸光景。

桑鳩婆看着大樂,呷呷笑道:‘好在那天他沒刺着你.看在鎮二爺的面上,他說過點到爲止,就點到爲止,不用刺他啦,劍門山可不好籌,你大哥削斷了他們幾支劍,就要賠命,你刺死了他,爲師可惹不起他們。”

鎮九宏聽得直要吐出血來,大喝道:”你只管殺了他,也只怪他學藝不精。“小紅直到此時,才把劍倏地收回,說道:”師父要我饒了你,你去吧!”

鎮少範一張臉色如嚷血,他橫上了心,口中大喝一聲道:”小子,我和你拚了!”

右手扔去斷劍,虎的一步逼上前來,一記”黑龍抓心”五指箕張,朝小紅當胸抓來。

小紅當然不會被他抓到,身形一晃,就問到了鎮少範身側,她雖然穿着長衫,究竟是姑娘家,被他當胸抓來,不由怒從心起,嬌叱一聲,”好個賊子,我已饒了你,你還敢使出下流招式來。”

手起到落,寒芒一閃,血光進灑,鎮少範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落。

鎮少範疼得門哼一聲,轉身急奔而去。

鎮九宏目光如恆,已從小紅這一聲嬌叱,聽得出她是一個女子.點頭道:“姑娘好一手劍法,好毒辣的手段!”

小紅哼道:“你是他的師叔,我是他的敵人.你要麼殺了他,我只斷了他一條臂膀,是你毒辣,還是我毒辣?”

鎮九宏勃然變色,怒喝道:“好個利咀丫頭!”

小紅長劍一橫,臉罩重霜冷聲道:“鎮九宏你口不擇言,可是想橫屍在崇勝寺前的平臺上嗎?”

鎮九宏從未被人當着面說過這樣一句話,一時被她喝得不禁一呆。

阮天華突然發出一聲故亮的長笑,瀟灑走出;說道:

“這位鎮二爺要找的是愚兄,這一場沒你的事了。’他這聲長笑,是以”紫正神功“使出,站在自己這邊的人,如五山山主等人,只不過聽出他笑聲鏗鏘,內勁極足而已;但聽到對面鎮九宏、顧法高等人的耳中,就簡直象春雷乍發,震得耳鼓嗡嗡作響,那二十幾個劍門弟子功力較差,一個個臉色大變、心頭被震得狂跳不止。

阮天華一直走到鎮九宏面前丈許光景。含笑道:‘閣下要把在下擒回去,只不知道要如何擒法。”

鎮九宏已經從他笑聲聽出此人內功之高,似乎不在老人(鎮九畿)又下,自己只怕未必是他對手,心頭不禁大是作難,自已身爲劍門山二莊主,若是敗在一個名見不經傳的小子手下,不但一世英名付諸流水,從此再也不用在江湖立足了;怕此刻勢成騎虎,不和他動手,只怕也成不了。就在此時,黑煞手顧法高緩步走出,拱拱手道:“二莊主威震江湖,何等身份之人?豈可和這位小兄弟動手過招?兄弟不才,願替二莊主跟這位小兄弟討教幾招,小兄弟如果落敗了,這場本人僥倖獲勝,於小兄弟是江湖人,自然也出言如山,願意跟咱們回劍門去聽候大莊主發落的了。”阮天華點頭道:“顧朋友說得不錯,在下落敗了,自然聽憑劍門山發落。”顧法高眨着一雙三角小眼,陰沉一笑,又朝鎮九宏拱拱手道:“二莊主聽到了,那就請二莊主退後幾步。”鎮九宏總算有了落場勢,點點頭,果然退了幾步。小紅冷笑道:“原來他只是劍門山的一個清客!”鐵若華披披咀,接口道:“清客,你說的這麼好聽,我早就看得出他是劍門山的走狗了。”顧法高在江湖上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這兩位姑娘雖然只是兩個人對話,但話聲卻說得並不低。顧法高一張死灰臉上,三角眼睛芒暴射,直注鐵若華,沉喝道:“小子,你說什麼?”他練的是黑煞掌,和阮天華對面之時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鐵若華說他走狗—開則是照固自,和機大華對面之時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小覺動了殺機,隨着喝聲,右手一翻,一支烏黑有光的手掌突然凌空拍去。阮天華睹狀不覺劍眉一軒,說道:“閣下怎麼出手傷人?”

他就站在顧法高前面,右手一攔,說道:“要動手。也該和在下動手纔是。”要知阮天華練的”紫正神功”,乃是玄門民上乘的先天氣功,出手之際,不帶絲毫風聲,宛如毫不使力一般,顧法高只當他右手這一攔,只是阻止自己向鐵若華山手,口中喝了聲:“好!”

右掌依然凌空擊向鐵若華,左手閃電朝阮天華當胸按來。

他仗着雙手練成“黑煞掌”,要在鎮九宏和二十四名劍門弟子面前露上一手,準備一舉克敵。

當然,他也早就聽出阮天華的笑聲,內力充沛,只是太相信自己的“黑煞掌”了。

因爲“黑煞掌”練的毒功,就算敵人功力和他相等,也經不起“黑煞掌”一擊,自然不會把一個弱冠少年的阮天華放在眼裡了。

這原是瞬息的事,顧法高右手發掌在先,左手發掌稍後,其間距離也向過是先後稍有差別而已!

等他雙掌交擊而出,忽然感到不對!

先是擊向鐵若華的右掌,突覺被橫亙在鐵若華身前一股無形潛力擋住,微生震力,竟然把自己擊出的力道反震回來。

練成黑煞掌一類毒功的人,就是怕掌力反震,毒功一旦被震散,就會危寄自己,心頭方自一驚,正待把擊出的掌力收回,這剎那間,他發覺擊向阮天華的左掌也出事了!

阮光華本待要阻止他凌空拍向鐵若華的一掌,是以只不過右手一攔而已,那知顧法高另一支烏黑有光的左掌在自己說話之時,閃電般當胸按來,這下可把阮天華激怒了,劍眉一軒,凜然喝道:“閣上真是不知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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