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江奔騰流淌,在荊州東南之地轉彎,匯合了幾條支流之後進入長江。
神女溪並不是什麼大江大河,僅僅只是條可以一躍而過的小溪,除了當地人之外,就算是最詳細的地理志中也無記載。
故老相傳,天上的一位神女曾經戀上世間的凡夫俗子,所以思凡下界於凡人匹配成婚,終究因爲觸犯天條而爲王母娘娘所不容,遣下天兵天將把神女擒拿回了天庭。神女的淚水化爲涓涓細流,成爲今天的神女溪。
和美麗悽婉的神話故事不同,神女溪一帶並非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也沒有什麼秀美山川,而是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話雖然不對,也未必全都是錯的。這一帶土地貧瘠物產匱乏,民風極是剽悍。又因爲位於荊州、雲州、豫州之間的“三不管”地帶,官府的勢力幾乎延伸不到這裡,所以盜匪橫行非常之險惡。
神女寨本是個籍籍無名的小鎮,因爲瀕臨神女溪,故而得名。神女寨簡直就是對這個美麗的名字的一種諷刺:寨子周圍有好幾處山賊巢穴土匪窩子,路經此地的客商稍不留神就會遇到攔路搶劫的盜匪。寨子裡的百姓也彪悍異常,若是遇到風調雨順的好年景,就全都是老實醇厚的山民,若是到了年景不好的時候,就把臉一抹乾脆佔山爲王了。
白日爲農,夜晚爲盜,從來就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因爲人煙稀少的緣故,在寨子西口開店的屠老闆一直都在發愁:生意越來越難做了,辛辛苦苦幹一年,賺到的那點錢財還不夠餬口,他正在認真的考慮也個問題——是不是應該關了這間小的可憐的旅店?是不是應該上山去做盜賊?
聽說那些山大王的生意很不錯,雖說做的是刀頭舔血的勾當,確實有幾分兇險,卻勝在利潤豐厚。隨便搶掠幾個客商,就可以過上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好日子……
“乾脆上山做了盜匪吧,搶掠幾次算球了。”屠老闆的老婆也是個彪悍的婆娘,手指頭用力的戳着他的腦門,吐沫星子已經濺到了他的臉上,象罵門口的那隻野狗一樣把屠老闆罵了個狗血淋頭:“守
着這麼個破店有甚麼意思?整日裡連個像樣的客商都見不到,一年到頭能做幾筆生意?老孃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整日裡都吃不飽,連身上的衫子都幾年沒有置辦過新的了。上山做了盜匪的傢伙們,全都發了大財,咱們乾脆上山算了。山上的二大王是我孃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咱們去入個夥兒,總比守着這個冷冷清清的破店要強幾百倍……”
“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山上的盜賊也是那麼好做的麼?萬一遇到強橫的客商,別說是搶掠金銀了,一個弄不好連小名都要丟掉了。隔壁的吳老四上山做賊還不到半月,第一次下山搶劫就被砍掉了半個腦殼兒……”隔壁的吳老四本是一條精壯的漢子,上山做賊沒有幾天就在一次搶劫中丟了小命兒,一想起吳老四那隻剩下半個腦袋的屍體,屠老闆就忍不住的打了個寒戰:“咱們這旅店的生意雖然清淡,卻勝在穩妥,不至於丟了性命……”
“你個慫包軟蛋,老孃當初真是瞎了眼珠子,竟然會嫁給你。”老闆娘的嗓門彷彿陣陣悶雷:“若不冒點風險,怎能過上好日子?等了大半個月纔剛剛做成了一筆生意,還是個沒有油水的窮鬼……”
正在夫妻二人說話之時,外面已經響起碌碌的車輪之聲,緊接着又是一陣拍打門板的聲響:“店家,店家,投宿的來了,快開門……”
神女寨一帶盜匪橫行行人稀少,屠老闆開設的這間小旅店幾乎沒有什麼生意可做,忽然聽到外面的聲音,頓時喜出望外:“生意上門來了,哈哈……”
“估計也不是什麼好生意,肯定是沒有油水的窮鬼。”老闆娘小聲的抱怨着。
“老天爺保佑,希望這次送上門來的是一隻肥羊吧。”屠老闆喃喃的唸叨着,點起白紙燈籠打開了門板。
門外挺着一輛馬車,站立着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舉着白紙燈籠照了照,看清楚了這對年輕男女之時,屠老闆忍不住的心中暗贊:“老天爺總算是開眼了,居然真的把肥羊送上了門,而且是兩隻肥羊……”
這對青年男女滿面風塵,顯然已經趕了很遠的路程,他們的衣衫雖然不怎麼華貴,卻也絕對不是一
文不名的窮光蛋,腰包裡肯定揣着不少銀子。而且那輛馬車也很值錢,這筆買賣若是做成了,至少夠吃一年的了!
“少爺,小姐,可是要投宿的麼?”如同所有殷勤的店家一樣,眉開眼笑的屠老闆顯得格外熱情:“小店雖然不大,客房卻乾淨的很,還有上好酒食,最要緊是價錢公道童叟無欺……”
林飛看了看熱情的屠老闆夫婦,又打量了一下這間小的可憐的旅店,笑呵呵的說道:“給我們準備兩間……算了,還是也間吧,給我們準備一間乾淨的客房,挽馬也需飼餵上好的精料。好生伺候着,少不了你的銀錢……”
一男一女只住一間客房?屠老闆馬上對這對年輕男女的身份做了也個大致的猜測:這對男女這麼年輕,想來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私奔出來的,身上肯定帶着不少銀錢……
“好的,好的,少爺小姐請隨我來……”一邊帶着林飛和晴月進到旅店裡邊,一邊大聲的吆喝着:“渾家,渾家,趕緊把客房打掃乾淨了,再整治幾個時鮮的菜餚,燒一鍋熱水給少爺小姐洗漱……”
身材健壯的老闆娘看到林飛和晴月,頓時喜上眉梢,忙前忙後的張羅起來。
這家小小的旅店是典型的前廳後院結構,客房雖然有些狹小,傢俱也都是不值錢的粗鄙之物,好在還算是乾淨,被褥也還算整齊。雖然有些許的黴變味道,卻也不是不能忍受。
撥亮了桌子上油燈,站在窗前看着在後院忙碌的屠老闆夫婦,林飛的嘴角掛起一抹微微的笑意。
晴月皺着眉頭,似乎很不喜歡這裡的樣子,看了看林飛,小聲說道:“這個地方……讓我感覺很不舒服,我總是能夠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道。那個老闆和老闆娘似乎……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但我能感覺到他們的目光不懷好意,總是讓我想起手持刀斧的屠夫……”
林飛呵呵一笑,輕聲對晴月說道:“你多慮了,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一會吃點擔心就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雖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態,林飛的心中卻清楚的很:晴月的感覺絕對沒有錯,這很可能就是一家黑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