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筱沫沫已經到了片場纔看到了他的回覆,又是一陣激動,深呼吸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

走路的腳步都帶着小跳步,“晚上好。”這裡只是普通的片場,人員混雜,尤其是羣演的現場嘈雜得耳朵嗡嗡作響。

她靈巧地左右騰挪走進了化妝間,化妝間只有兩個,男女各一間,這裡都是拍得上號的演員所以比較安靜。

“今天有些着急的事來晚了。”她迅速散開頭髮打開花灑開始洗頭。

化妝師付娜慢悠悠地放下手機拿起吹風筒插上電,“不晚,不晚。”她漫不經心地打着哈欠。

筱沫沫看似正常可狀態始終在神遊中,外表看似只是比平時慢半拍,“怎麼?”她擦了擦頭髮上的水珠坐着化妝臺前。

“季總今天上午來了,看了拍攝提了好多意見,翻出以前拍的內容讓改了不少,今天的計劃下午纔開始,你的條目肯定也往後延了,搞不好要通宵了。”她開動風筒,聲音隱在熱風中,“季總沒給她臉,她被重拍了好幾條,臉都黑啦。”

筱沫沫知道她說的是這部劇的女主,雖說因爲年紀大了曾經的頂流也退到了一線上下,但她年輕時的影迷很多,目前也還算是當紅。

她一向不搭是非的話,即使是關係很好的合作搭檔,娜娜也知道她,反而因爲她謹言慎行而更願意在她面前一吐不快。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錯。”關掉風筒開始做造型。

還沒等她回答,一個身影風一般進了化妝間,“是嗎?什麼好事啊,這麼高興。”程麗將手中的水瓶啪的一聲摔在桌子上。

筱沫沫在劇中飾演她的妹妹,在她與男主之間起着穿針引線的作用,出場不多卻是讓人印象深刻的角色,而她的演技雖然還有些生澀但那種稍微的不夠卻在將年輕女孩的感覺飾演得很飽滿,導演口頭沒說什麼,但通過率卻是很好的證明,再者今天季總來看前面的拍攝條目,她的內容無一翻拍也是力證。

她今天心情實在太好了,看着鏡子微笑着說,“今天逛街買了條中意的裙子。”

“是嗎?一條裙子也能讓你高興。”她冷笑着坐着筱沫沫身邊的化妝桌前。

筱沫沫擡起頭眼前一直浮現着樑承澤迴應的,“好。”那個好字與她的臉慢慢重合,她沉浸在興奮的心情慢慢回過神,那個好似乎透着一種意料之中的意識,後知後覺那種被看個透心涼的感覺讓她臉上的笑意漸漸回落。

忽然收起的笑意讓筱沫沫隱約有一種冷冷的孤傲和平日裡暖意洋洋大相徑庭,她竟不由得心底有些寒意,下意識收聲,隨後又反應過來讓一個後輩輕易威懾住很是沒臉,她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了。

筱沫沫根本沒注意到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當時有多激動現在就有多鬱結。終歸有人在,她藉着化妝的時候整理了一下心情。

今晚是場雨天的哭戲,雖然已入夏,晚上還是有些涼,季乘東看着雨幕中的女孩,她沒有用撕心裂肺的哭喊來表達內心,她靜靜地坐在雨中,眼中的沉痛卻令人心如刀絞,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嘴角讓她單薄得彷彿要與漫天的雨水一般逝去,當鏡頭推近,她那殷紅的眼角是這黑白的畫面中唯一顏色,泣紅似血,好像她哭出的不是眼淚而是血淚。

季乘東看過圈裡各式各樣的美人,作爲明星笑得好看那是基本功,但能哭得好看的卻不多,而筱沫沫的哭不光好看更透着令人心碎的悲傷,不是噴薄而出,卻是一種強烈的隱忍,只露出一絲一縷的背後有一個巨大的深淵。

他看着攝像機裡的人影,他知道她,15歲就被當時演藝界骨灰級的演繹大師特招到國家電影學院,這樣的起點高得令人嫉妒,也感嘆她的好運,可預期的是她星途的坦蕩,可幾個月後大師去世了,她就像一個失去庇護的流浪兒被獨自丟在殘酷的演藝圈中,可想而知其艱難。這幾年她在熒幕上的機會不多也不少,又是那樣漂亮得讓人能記住的臉,風評也算不錯,彷彿蹣跚走路的孩子,磕磕絆絆走到現在。

看季乘東沒有對這段有異議,導演也就讓這一條過了。渾身溼透的筱沫沫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走到自己的座椅前將大浴巾披在身上,擦掉滿臉的水漬。季乘東看着她倒了一杯薑茶小口的喝着,因爲無人照顧,所以必須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她做得很好,也,從不給人機會。他收回了目光。

喝了薑茶她裹着浴巾,走到還在忙碌的導演組旁邊,季乘東轉過頭看着她還有些蒼白的脣色,“去換衣服,別感冒了。”這就是不用重拍的意思了,她點點,“好的,季總。”

回到化妝室,付娜把空調關了並鎖好門讓筱沫沫去換下溼漉漉的衣服用風筒吹乾了她的頭髮。

隨口說着,“說是定了去新洲拍雪景。”這部劇已經要拍到結局了,因爲誤會而分開的男女主角在妹妹的努力下重歸於好,但隨後妹妹就死在雪崩的意外中,她的死成爲男女主角新的牽絆。

“這次你會去嗎?”筱沫沫看着鏡子裡的付娜,她緊緊抿着嘴,不回答。

她爲什麼討厭程麗就是因爲她的初戀男友是程麗的粉絲,兩人最終因爲他的追星而分手,偏又這麼巧她被分手後拼命學習專業技巧而成爲一名專業造型師穿梭於各個劇組。

筱沫沫倒是知道她的事,也知道她是直性子當年的事就是意難平而已。

“新洲吶,我沒去過啊,這次不趕劇還能一起逛街啊。”筱沫沫一雙大眼睛閃着期待的光,像只楚楚可憐的小兔子。

“去。”付娜聽到自己回答,想反悔都沒機會的被高興的女孩一下抱住了手臂,“一起逛街,我請你吃飯。”

付娜假裝兇狠地把她摁住用力揉着她的頭髮繼續吹乾。

兩人鬧着就聽到敲門聲,“娜姐,沫沫,一會兒收工季總請吃宵夜,兩點在門口集合。”

季乘東不常來但每次來也都會用各種形式慰問劇組,見沫沫對着鏡子嘟嘟嘴,她忙向門口喊着,“知道了,準時到。”

不管是她還是筱沫沫都遠不到可以拒絕季乘東的段位。

“唉,我最愛的美容覺啊。”筱沫沫垂下頭。

“你是我見過的明星裡最宅又最愛睡覺的,你哪像是20歲的小姑娘喲。”付娜手中變化手法,要去和領導吃飯就要整個漂亮的髮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