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安不知道這個“任務失敗”是怎麼個“失敗”法,但是從顧承愈的表情來看,這是他不願意提及的事情。
許安安扶着吧檯坐好,有那麼一丟丟的尷尬:“抱歉,不好意思。”
顧承愈臉色還是不怎麼自在,默了一下才又開口:“心裡好受點兒了麼?還覺得自己倒黴麼?”
許安安抿抿嘴,沒吱聲。
說實話,看見身邊還有這麼多人過得比自己糟糕,她心裡確實是好受點兒了。
但是。
作爲一個新時代的陽光美少女,怎麼能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承認自己的陰暗面呢。
顧承愈等不到迴應就伸手敲了敲吧檯以示詢問,許安安抿着嘴,頗爲羞赧的點點頭:“嗯,好多了。”
“那就行了。”顧承愈擡手看了看腕錶:“把能對的賬對了就下班兒回家吧,剩下那兩桌讓阿來看着就行。”
“知道了。”許安安轉身去開收款機,等到把一天的流水覈算完畢,已經又是將近凌晨兩點。
沒有了末班公交,顧承愈就跟着許安安一起收工、送她回家。
顧承愈一路無話,等到轉着方向盤右轉彎看見了許安安家的小區大門,這纔開口:“明天多睡會兒,吃了中午飯再過來就行。”
許安安動動嘴脣,最後只道謝:“謝謝老闆。”
“嗯。”顧承愈踩着剎車把大切停穩:“回去吧。”
“老闆再見。”許安安下車關門,走出去沒兩步又返回來。
顧承愈把副駕駛位上的車窗玻璃落下來,側頭去看。
“老闆,人這輩子,沒啥過不去的坎兒。現在過不去,以後也就過去了。這個是之前老班長跟我說的,現在送給你與君共勉。”
許安安跟小狗一樣雙手扒着車窗框子,說完話等也不等就掉頭小跑着離開。
顧承愈看着女孩子蹦蹦噠噠的轉了一個轉角就消失不見,重新把副駕駛上的車窗升起來,就開始咧着嘴笑。
第二天,許安安準時準點的到串兒吧上班,眉開眼笑的又變成了一朵燦爛向日葵。
一整個上午,許安安對待阿來格外關懷,不僅十分熱情的把阿來的工作全部攬下,見着阿來捶腿,更是挽了袖子就大步上前。
“不用!不用!”阿來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住許安安伸過來的手,心裡已經發毛髮成了蘆葦蕩:“安安,安安姐,您要是對我有什麼……有什麼都行,您直說,千萬別這樣。”
“怎麼說話呢!”許安安瞪眼,收回手叉腰:“同事之間相互關心關心不行啊!”
“相互關心行,但是您這個也忒關心了。”大升笑嘻嘻的湊過來:“搶着幹活不算,還附贈免費按摩。啊我知道了!”
大升一驚一乍,挑眉捂嘴的時候表情要多誇張就多誇張:“安啊,你該不會是做了什麼對不起阿來的事情吧?!”
“滾!”許安安和阿來同時開口又同時出拳,一個攻上盤、一個攻下盤。
大升眼疾手快的擋住阿來,胸口上卻是結結實實的捱了許安安的一記小拳拳。
旁邊看熱鬧的串兒吧夥計哄聲叫好,聽見老班長在後廚喊人,就分工有序的端菜擺桌。
今天的午飯有許安安最喜歡的橙汁排骨,她一筷又一筷的伸手夾排骨,吃得斯斯文文但卻速度飛快。
老班長在旁邊看着,滿臉都是標準的慈父式笑容:“好吃吧!明天還給你做。”
“嗯。”許安安點頭,抿着嘴鼓着腮幫子笑,看得顧承愈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桌上的男人們吃飯比許安安還快,許安安還在捧着飯碗專心解決最後幾塊排骨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都放了筷子。
大家一邊等着許安安一邊閒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顧承愈家裡總是養不活的仙人球。
許安安啃着排骨聽,等把嘴裡的食物全部咀嚼下嚥就開口搭話:“你們家的陽臺朝向挺好的啊,光照也足,怎麼還會養不活啊?是不是土不行啊?”
這話一出,一桌子男人在不到三秒鐘的時間裡就全都陷入了極爲詭異的沉默。
許安安後知後覺,過了有兩秒才放下手裡的筷子,她沉思,開口的時候表情十分中肯:“如果我說,這是個誤會,你們會相信麼?”
男人們誰都沒說話。
“那好吧。”許安安把放下的筷子重新拿起來去夾最後一塊排骨:“那你們繼續聊吧。”
這一頓午飯過後,阿來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之中——吧花兒連他們顧隊家裡的陽臺朝向好都知道了,而且昨天兩個人又是一起收的工。照這麼看,吧花兒和老闆娘之間已經可以妥妥的劃個等號。
職業危機,職業危機啊!怪不得吧花兒今天對他這麼好,這是、這是要飛鳥盡良弓藏的節奏啊!
下午三點鐘,阿來在異常焦慮的情緒下找到顧承愈:“顧隊,你要找老闆娘我舉雙手雙腳贊成,但吧檯是我的,我誓與收款機共存亡!就算是老闆娘也不行!”
顧承愈是真的笑出了聲:“行了,你那破吧檯沒人稀罕。還共存亡,你先給我把花兒澆了去。”
下午五點鐘,串兒吧開始陸陸續續的上人。
許安安對着進門的顧客微笑說“歡迎光臨”,回過頭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吧檯旁邊的阿來,就“嘖”了一聲:“你走路怎麼都不出聲啊!”
“許安安同志。”阿來義正言辭的開口,繼而伸手拍上吧檯的實木桌面:“我必須要嚴肅的告訴你,我的吧檯,一點兒也不破。”
許安安眨巴眨巴眼,見着顧承愈站在阿來身後對她使了個眼色,就斂正表情很是認真的迴應:“是,我知道了。”
阿來點頭,把吧檯上的手指印仔細擦乾淨,就重新拿起腳邊的天藍色小水壺去澆花。
許安安一頭霧水,等到顧承愈過來就跟他一起去看阿來:“他這是……什麼情況?”
“不用管,就是沒事兒幹閒的。”
顧承愈說這話無心,但許安安聽着卻有意。
她看看阿來又看看面前的收款機,再開口的時候就多了那麼一些內疚:“老闆,要不我還是去串串兒跑堂吧,吧檯……還是還給阿來吧。或者”
許安安後面本來是想說“或者我就回家不幹了,你再招個真正來幹活兒的”,但一句話才說了前兩個字,就被陸欣的來電打斷——明天是許安安休息,陸欣完全沒有人性的給她安排了兩組跟妝,並且第一組是外景,要去郊區的薰衣草莊園,她四點就得起牀。
對於許安安在來串兒吧之前的工作,顧承愈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基本上已經門兒清,他聽着許安安打完電話,就開口發問:“明天還得去跟妝?”
“是啊,都是遺留問題。”許安安拿着手機設定鬧鐘,繼而嘆氣:“我從來串兒吧工作到現在,每天跟着你們那麼吃,這半個月下來還是逆天的瘦了三斤。”
顧承愈因爲許安安的話去看她的臉,大概是每□□夕相處的緣故,他覺得許安安和剛來的時候相比,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還是……一樣的好看。
“再堅持幾天吧,我好好安排一下。”顧承愈開口,見着許安安沒聽懂,就接着解釋:“月底大升生日,沒剩幾天了,你等着給他過完生日再走,順便想想怎麼給他慶祝。”
“切……”許安安扁嘴:“就知道你沒這麼好心,走了走了還得再壓榨一下剩餘勞動力。”
顧承愈默認,另起話頭:“明天幾點出發?”
“五點出發,要去郊區,得趕早。”
“那一會兒沒什麼事兒就回家吧。”
許安安挑眉:“這麼好?”
“說謝謝。”
“謝謝老闆。”許安安彎腰鞠躬,重新擡頭之後對上顧承愈的眼睛,臉上的笑容就略有一頓——自從團建日之後,她就隱隱約約覺得老闆看她的眼神有點兒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就像現在,看得她在尷尬不自然中還帶着那麼一點點羞澀難爲情。
許安安想起了她來串兒吧上班的前一天,顧承愈和她說的話,他說:撩人可以,可如果撩到最後撩出火,怎麼辦?
許安安艱難的嚥了口口水——果然啊果然,衝動是魔鬼。
兩個小時之後,許安安在晚上七點鐘準時將吧檯移交阿來收工回家。等進了家門沒多久,就收到了賀青峰的微信——安安,你在忙麼?
許安安皺眉咬牙,把手機放到一邊,衝了澡、吹了頭髮、收拾好化妝工具箱,又等了十分鐘湊夠一個小時,這纔給賀青峰迴了微信——剛看到,有事麼?
賀青峰的電話在七分鐘之後打過來,背景音嘈雜得厲害:“安安,我明天一早就能到家了,你要的東西我都買好了,中午的時候方不方便一起吃個飯?”
“我明天要出去跟妝,中午沒時間。”
“這樣啊。那……那晚上呢?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許安安沉默,沉默到最後就因爲還是不能對賀青峰一口回絕而滿心懊惱:“明天再說吧,還不知道要幾點結束呢。”
“那好,那我明天再打給你。”賀青峰在電話那邊迴應,等到了第二天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就十分守信的又給許安安打了電話:“安安,你忙完了麼?”
許安安拿着電話看攝影棚裡剛剛結束拍攝,正湊在一起低聲說笑的新人,開口時也說不上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就快完事兒了,哪兒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