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敏現在肚子越來越大了，再不領證，總不能等以後大着肚子去領，那也太難看了。
再者說，總是不領證，周阿姨能不急嗎？
趁着現在惠敏的肚子遮擋點還看不出什麼端倪，你倆把證領了，也讓周阿姨安心……聽到沒有？”
曾離推了推發呆的秦慕楚。
“額，聽到了，聽到了。”
秦慕楚回過神，連連點頭。
領證，是婚姻合法化的必要流程，很多人人覺得結婚是從婚禮那天開始，但從法律上來說，領了結婚證，便是夫妻了。
周惠敏懷孕了，領證是必然的。
這也是之前就商量好的事。
但什麼時候領，他一直有所顧忌。
是，他和周惠敏領證，兩人是合法了，那楊蜜和曾離呢？
他想找個合適的時機提這件事，只是沒想到曾離先提出來了。
現在秦慕楚的內心怎麼說呢，有難題被解決的輕鬆感，但更多的是感動。
不過他還是有些遲疑，曾離是同意了，可另一位還沒表態呢。
“這事，明天我和蜜蜜商量一下吧……”
“不用，這就是蜜蜜提的，我估計她現在應該也跟惠敏說了這事。”
看着秦慕楚驚訝的眼神，曾離露出淡淡笑意：
“蜜蜜雖然有時候做事看起來沒譜，但她心可比誰都細。”
話音未落，“叮咚”一聲手機響。
曾離拿起牀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眼遞給秦慕楚：
“你看，我說的吧。”
秦慕楚向手機看去，上面一條短信，正是楊蜜發的。
“離姐，你和秦慕楚說領證的事了嗎？我和惠敏姐說過了，嗚嗚嗚，好心痛，朕的愛妃要被曹賊搶走了，遲早閹了那廝。”
“……”
好惡毒的娘們！
……
河北，涿州影視城。
城牆下身穿盔甲的男人騎着駿馬疾馳，馬蹄聲帶起一片片塵土，攝影機沿着地面鋪設的滑軌快速移動，記錄下了這一幕。
“好，OK啦。”
監視器前，戴着遮陽帽的男人對着對講機喊了句，剛要起身，忽然發現地上自己的影子背後，還有一個與之影子混合。
“嚯，這馬騎得是那個，真跟將軍似的。”
聽着身後粗獷的聲音，麥兆暉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笑着道：
“紫丹是專業武打演員嘛，騎馬射箭，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對了，江老師馬術也很好吧？《子彈》裡面騎馬射槍，很瀟灑的，要不咱們給曹操也加一場馬上的武打戲？”
像是來了靈感一般，他的表情漸漸興奮起來，真的在思考這麼做的可行性。
“和關羽對打怎麼樣？兩人大戰幾百回合，然後惺惺相惜……”
曹操戰關羽？
還大戰幾百回合？
江文有時候真挺佩服港島這羣導演的想象力，完全沒有任何限制，什麼都敢想。
而且經常現場改戲，劇本什麼的完全就是個屁。
這點他倒是很喜歡。
“汶強，紫丹，你們來一下，我有個點子。”
麥兆暉用對講機喊了聲。
不一會兒，《關雲長》劇組另一位導演兼編劇莊汶強以及主演鄭紫丹就過來了。
“剛剛我想……”
麥兆暉把曹操戰關羽的想法說了出來。
甄紫丹倒是沒什麼反應，他從小在國外長大，壓根對天朝古文化沒什麼瞭解，《三國演義》都沒看過。
之所以出演這部電影，一來是導演三顧茅廬，二來資方給的太多了。
而且加的是武打戲。
他看了眼旁邊的江文。
這幾天文戲他都被江文壓得死死的，甚至有時候在江文的氣場下，大腦直接空白。
可到了武戲，他的擅長領域，那就不一樣了。
巴不得所有和江文的對手戲都改成武戲，他自然不會拒絕，笑着表示支持：
“可以，我不太懂，你們定下來我給江老師設計動作，絕對好看。”
有了這句話麥兆暉就放心了，這也是他喊甄紫丹來的原因。
甄紫丹除了是主演關雲長，同樣是電影的動作指導。
接着他又把目光投向莊汶強。
而莊汶強此時卻有些猶豫。
曹操能和關羽大戰幾百回合嘛？
這個大戰正經嗎？
心中其實已經偏向於不同意，要是私下裡以他和麥兆暉的關係就直說了，但現在有旁人在，不好駁了好友面子，便委婉地道：
“會不會有些太跳脫了？”
“跳脫……咱們這部戲本來就和歷史與小說不太一樣。”麥兆暉說道。
見過沒有鬍子的美髯公關羽嗎？
看過愛上關羽的嫂嫂嗎？
“我們只是借關羽來說自己想說的故事，《大話西遊》不也和《西遊記》差得很多嘛？”
麥兆暉又來了句。
這也是支撐他們如此大膽改編的信心所在。
《大話西遊》改編能成功，《關雲長》沒理由不行。
莊汶強無話可說了，但他還是隱隱覺得《大話西遊》的改編和《關雲長》不是一回事。
他看向江文：
“江老師覺得呢？”
他們港島人普遍對天朝歷史缺乏瞭解，但江文可是個“歷史專家”，劇本很多臺詞都是他幫忙修改成普通話的。
江文覺得這事沒什麼好糾結，加不加拍出來看看不就行了嗎？到時候不好再剪掉。
剛要說話，忽地跑來一個女生，是江文的助理，拿着手機氣喘吁吁：
“江老師，電話，秦導打來的。”
江文露出一抹笑容，接過電話，對麥兆暉幾人擺了擺手，便走向角落接電話，助理跟了過去。
而剩下的三人聽到“秦導”也瞬間明瞭是誰。
甄紫丹正想着找機會通過江文認識下秦慕楚，以後也能多條路。
突然發現麥兆暉和莊汶強表情不對，有點惋惜、還有些不服氣。
“麥導？莊導？”
他喊了聲。
“哦，哦，咱們繼續看看這場戲怎麼改……”
莊文強最先回過神，還碰了碰旁邊依舊走神的麥兆暉。
麥兆暉也清醒了過來，看到好友的眼神，輕嘆了口氣，沒說什麼，但情緒卻低沉了下去，和剛剛要加武打戲時的亢奮對比尤爲明顯。
甄紫丹看出了不對勁：
“怎麼了麥導？你和秦慕楚有過節？”
“沒有，沒有，我們都沒見過。”
麥兆暉搖搖手。
頓了下，在場三人都是港島的，他想了想又道：
“《無間道》你知道嘛？”
“知道。”
甄紫丹點頭。
港圈當下最火的電影，受關注度極高。
“早些年我也有個類似的想法，和阿強寫了個本子，就和《無間道》差不多，但是沒人看好，就沒拍成。”
麥兆暉語氣有些唏噓，莊汶強也嘆了口氣。
《無間道》大致內容在圈內不算秘密，他們很容易就知道了。
“你們是說《無間道》是抄了你們的創意嗎？”
甄紫丹語出驚人，瞪大眼睛看着兩人。
要真是這樣，那可是個大新聞了。
“不是，不是。”
莊汶強連連搖手，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要結仇的。
解釋道：
“只是類似，但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我們當時只有警察臥底黑社會這一條線。”
……
“《關雲長》？還有導演敢找你演戲？”
電話中傳出秦慕楚詫異的聲音。
“放屁，怎麼沒人敢找我演戲了？”
江文點了根菸，見不遠處有存放開水的棚子，就走了過去。
怎麼沒人敢找你演戲你心裡沒數？
秦慕楚也懶得和江文掰扯，直奔主題：
“你在不在燕京？我要領證了。”
“……”
江文叼着煙，早就成本能的行爲，今天卻出了差錯。
一口煙吸進去，卻忘了吐出來。
整個人像是靜止了一般。
“喂，聽見沒？小江，說句話。”
靜止的畫面開始流動，一口煙氣長長吐出，江文把煙給丟在地上，像是要把剛剛“靜止”的時間給補回來，倒豆子似的說個不停：
“和惠敏？商量好了？什麼時候？今天？”
電話那頭，聽着老江同志有些語無倫次的話，秦慕楚露出笑容：
“嗯，就這兩天吧，有些材料要準備。”
“哈哈，好好……小楊和小曾那邊……”
“都商量好了，還是她們提的……”
聊了得有小半個小時，兩人才掛斷電話。
“哈哈。”
江文愣神半晌，突然笑出聲。
兒子要結婚了，雖然是乾的，可也和親的差不了多少。
再算算日子，過幾個月孫女也要出世了。
他忽然有種人生已經圓滿了的感覺。
笑容滿面的走出棚子，迎面撞上了拿着水杯往這裡走的電影女主。
“江老師，笑這麼開心這是有喜事啊。”孫麗笑着道。
“哈哈，喜事，大喜事。”
江文笑得更開心了，但卻沒有細說，揮揮手走開。
而孫麗在江文走後笑容逐漸收斂，她其實來這已經有一會兒了。
“秦慕楚和周惠敏結婚？”
口中喃喃，想了想她也不接水了，拿出手機，編輯了條短信，給“朝兒”發送過去。
……
“怎麼樣了？”
周惠敏在秦慕楚掛斷電話後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不同意……”
秦慕楚一臉沉重。
這讓周惠敏心中瞬間“咯噔”一下。
不同意？
可是上次在港島見面明明挺滿意的，還送了“傳家寶”，怎麼會……
“是不可能的。”
“哎呀，你，你……你煩死了！”
周惠敏氣得到處找東西，似乎是想揍秦慕楚，最後把目光停留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咬着牙舉起雙手：
“我要打你女兒！”
“嘿嘿，逗逗你嘛。”
秦慕楚雖然知道周惠敏不會真打，但還是討好地握住周惠敏的雙手，把她摟在懷裡，在她臉上親了兩口。
“哼，不要給你親。”
周惠敏晃來晃去的反抗，掙扎着在秦慕楚胸膛上打了兩拳。
秦慕楚不以爲意，摟着她坐到牀上，打趣道：
“等律師把你的材料傳真過來，不給我親都不行了。”
周惠敏小臉逐漸紅潤起來。
港島人的身份讓她不能像電視劇中那樣，拿着身份證、戶口本就去登記。
港島也沒有戶口本這種東西。
好在有錢能免除很多麻煩，直接聯繫港島那邊的律所，幫忙辦理好一切材料，傳真過來就行。
那時候，她就是秦太太了。
秦慕楚還想再逗逗周惠敏，突然電話聲響起，拿起一看，是韓三爺。
這時候給我打電話，難道是老baby把領證的事說出去，來恭喜我的？
或者……
他突然想起曾離昨晚說的《建d大業》看可能延遲開機。
帶着疑惑，接通了電話。
“小秦，《建d》得延遲開機了。”
沒有寒暄，也沒有過多的話術，韓三爺直接開門見山，不過聲音中卻帶着難掩的疲憊。
“三爺，突然延遲開機因爲什麼啊？”
秦慕楚因爲提前有心理準備，對這個消息並不意外，但卻很好奇。
一般電影開機儀式是不會延遲的，這意味着拍攝計劃的打亂。
特別是《建d》這種齊聚兩岸三地明星的電影，這麼多明星檔期是很難協調的，延遲開機引出的麻煩不是一點點。
韓三爺面對這個問題沉默了一會兒，本想隨便找個理由敷衍過去，畢竟這實在不是什麼光彩事。
但想到秦慕楚也許能給出又用的建議，到嘴邊的話還是變成了如實相告：
“有領導不滿意，說太糊弄，讓我們重新修改。”
秦慕楚愣了下。
第一反應是韓三爺被人整了。
電影眼瞅着要開機了，這時候突然讓人修改，這不是鬧着玩嗎？
可轉念一想，能一句話就讓《建d》延遲開機，得多大的領導，人家也犯不着用這種手段整三爺。
但他還是不理解：
“之前不是都沒問題嗎？”
“是啊。”
韓三爺苦笑一聲：
“之前是沒問題，前些日子我去參加會議彙報獻禮片拍攝計劃，一位新上的領導不滿意。”
“……”
新領導？
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還是其他原因？
秦慕楚搖搖頭，安慰道：
“那隻能認倒黴了……對了，三爺，那延遲到什麼時候開機？”
“還沒定，這事還沒解決呢，也不知道哪出了問題，唉，真踏馬的……”
韓三爺忍不住曝了粗口，內心無比惆悵。
而秦慕楚則……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地道，但他確實想笑。
不知道哪出了問題，所以一直被卡着，不能拍。
這畫面熟悉不？
你也有今天啊。
這事寧皓要是知道了不得開香檳？
“小秦，你有沒有什麼建議？你也看了劇本，知道咱們拍攝計劃的，從一個導演的角度來說，你覺得哪裡有問題？”
“咳咳。”
秦慕楚收斂笑意，猶豫了下說道：
“都挺好的，我…沒看出什麼問題。”
韓三爺聽出了秦慕楚的猶豫，也知道他爲何言不由衷：
“小秦，都這時候了就沒什麼不能說的了。”
“額，是沒什麼問題。”
“……小秦，你要這樣，那我……”
韓三爺想了想，似乎沒什麼能威脅到秦慕楚的，突然靈光一閃：
“以後江文的電影，必須細細的審，找近代史專家來審。”
“……”
秦慕楚有些無語，看了眼旁邊的周惠敏。
一個拿爹威脅我，一個拿女兒威脅我？
禍不及家人，還有沒有點道上的規矩了！
不過這也可見韓三爺是真的急了，秦慕楚最終還是選擇開口，但卻沒說“有問題”：
“嗯……如果我拍的話，有些地方可能會不太一樣。”
“嗯，你說，要是你拍哪些地方要改。”
韓三爺知道秦慕楚是不想得罪人，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三爺，你知道我是喜歡實拍的嘛，能夠實拍的基本不用特效……”
特效？
韓三爺一愣，想起領導說的“太糊弄”，他彷彿抓住了什麼。
“《建d》裡面挺多場景都用的特效吧，皇宮、南湖會議，要是我拍的話，可能會實拍……”
這話秦慕楚在上次去《步步驚心》開機儀式順便看了《建d》片場時就想說了。
劇本太過碎片化，這可以說是硬傷，也可以說電影就這風格。
但有的地方是可以改進的。
比方說大量場景用特效虛構。
聽到領導說“太糊弄”，秦慕楚第一反應就是這些個用特效虛構場景的戲。
他幾乎可以斷定出後期這些特效絕對是很假很假，五毛錢摳圖的那種。
因爲這種大規模特效虛擬場景出來，要顯得真實不違和，秦慕楚親眼見過的只有一部戲做到了——《鋼鐵俠》。
電影中託尼的海景別墅就是純特效製作的。
而那些個鏡頭製作特效花費的金錢是以百萬計的——單位是美元。
目前國內有這種技術的特效製作公司，只有[燧人氏]一家。
秦慕楚當時還特意打電話問了徐健，[燧人氏]並沒有收到《建d》的訂單。
以爲他想要這個單子，徐健還特意打聽了，《建d》的單子交給了一個新成立的小公司。
以前都沒聽說過有什麼作品的那種……
這……
“好的，小秦，我知道了，回頭我就把這些戲改了再報上去。
唉，當時我和老黃也覺得不妥，但是底下有人說這麼弄演員的檔期好協調，不用各個片場跑，也不用管白天黑夜，來了就能拍，哈哈，沒想到弄巧成拙了。”
韓三爺覺得領導說的“太糊弄”就是指這個了，找到病症，整個人都振奮了不少。
好協調檔期……
秦慕楚嘴角扯了扯。
這理由聽着挺合理的，要不是他知道特效公司那事，估計就信了。
想了想，他開口道：
“三爺，特效很難做得真，做得真的肯定要花大價錢，一些沒必要的特效除了影響影片質量，還白白增加成本。”
他在“增加成本”上着重強調。
能不能聽懂，就看三爺自己了。
而三爺幾十年的老江湖，瞬間聽出味兒來，沉吟半晌：
“不會吧？”
“不會什麼？”
秦慕楚裝傻。
任何行當都有它的灰色利潤區，電影這一行的灰色利潤就更加多了，上下其手的人不在少數。
這一行看似高收入，但只有少數人能拿到，屬於塔尖尖範圍。
大多數的劇組普通工作人員收入都是不高的。
而且工作起來還沒白天、沒黑夜、且沒有假期，再不給油水，讓人家爲藝術獻身？
因此只要在一定範圍內摸油水，劇組其實是默認了這種情況的。
秦慕楚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之前沒說。
得罪人幹嘛呢，尤其這人可能還是中影的。
今天也是恰好話說到這兒了，他纔給三爺提個醒。
而且是很委婉地提，絕不粘鍋。
“你小子……”
韓三爺笑罵了句後，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佔點劇組便宜沒什麼，這是“潛規則”。
但不能糊弄他，更不能讓他被領導罵糊弄。
更何況，報上來的那筆特效製作費，可不是個小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