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揚還不知道向柏楊叫什麼，不過從相奴的稱呼，以及向柏楊對宋愉的稱呼，也知道這傢伙是向家的人。
向家的人真特麼虛僞。
看在跟相奴關係不錯的份上，李揚開口說道：“這位老哥，我們萬柳資本本着對每一筆資金負責的態度，本着爲每一個投資人負責的態度，在發現市場行情不受控之後，做出了清盤的決定，還希望老哥能夠理解理解。”
向柏楊看向了李揚，問道：“你是誰？”
一句話，挑釁意味滿滿。
姜半夏想要起身說話，李揚按住了她的手。
姜半夏也沒想過場面會變成這樣，不過有李揚在，肯定不會有事的。
李師父是多厲害的人啊，這都是小場面，他願意站出來替相奴分擔一點壓力也好，那樣自己心裡就沒那麼愧疚了。
她完全相信李揚的社交能力，這傢伙的口才絕對是一流的，一定能把這件事化解於無形之中……
李揚看着向柏楊，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是你爹！”
姜半夏手一哆嗦。
就連相奴以及宋愉她們都懵了。
向柏楊的臉色，在一瞬間的功夫從晴天變成了陰雨天，他瞪着李揚，咬牙問道：“你再說一遍！”
李揚笑着說道：“怎麼？缺爹了是嗎？一遍不夠還要再來一遍？”
向柏楊面色猙獰起來，“李揚！”
“這不是知道嗎？剛剛在我面前裝你媽呢？你們覺得別人厲害，就把錢拿到別人那邊去，拿到這邊來了，就老老實實接受現在的結果。什麼口頭答應，她答應個屁，萬柳資本我纔是大股東！沒把你們那些錢踢出去就已經算我給你們面子了，真以爲公司是你家開的？至於趙總……公司內部自然會處理她的事，還輪不到外人教我們做事！”
此時的相奴，還震驚於李揚一開始的那句話裡面。
他怎麼敢啊！
就這一句話，李揚跟向柏楊沒有任何和好的可能，而且還會被向柏楊背後的團隊拼命排擠。
在京城，真沒有幾件事是向柏楊那個團隊做不到的。
尤其是再過十幾二十年，那個團隊會有多厲害，誰都不清楚。
李揚這一句話，就把後路給斷了。
她真沒想到局面會突然變成這樣，在她看來，頂多就是向柏楊他們不滿意，非要姜半夏繼續操盤，然後雙方拉扯一段時間，最終沒有結果。
無非就是那些人對她感官降低，以後不會再跟她合作。
而現在，已經不僅僅是不合作就能解決的了。
李揚那句話，向柏楊會記一輩子！甚至他那個團隊都會記一輩子！
向柏楊怒視着李揚，“伱說的這些話，我記住了，希望過段時間你還能像今天這麼嘴硬！”
李揚笑着說道：“嘴硬的那是鴨子！在我看來，你比我嘴硬多了！由此可見，你這個人適合去做鴨子，到時候我找幾個人光顧光顧你！”
“好！我記下了！感謝你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路，咱們就看看，最後是誰去做鴨子！”
向柏楊說完，冷哼一聲離開了會議室。
李揚坐了下來，看向了四周。
沒人說話。
過了一會，李揚纔開口說道：“都愣着幹什麼啊？趕緊去財務那邊分錢啊。”
姜半夏小聲問道：“李師父，真的沒事嗎？”
“沒事啊，這算什麼，小場面而已，想當年我從航空路南邊砍到北邊……”
姜半夏放心了，還能開玩笑，就說明李揚心裡有底。
“走走走，分錢去！”
很快，辦公室只剩下了相奴一個人，考慮了片刻，默默跟了上去。
財務那邊正在劃賬，李揚沒靠過去，站在門口。
畢竟這裡面也沒他的錢。
相奴站在門口，說道：“之前的事，我跟你道個歉，是我太心急了，才把局面弄成這個樣子。”
李揚問道：“他們找你，你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勉強可以拒絕的。”
拒絕確實不容易，但狠下心來拒絕，無非就是以後不會合作了，想找這方面的關係，人家會記得被拒絕的事，肯定不會搭理自己。
但肯定比現在好。
李揚：“……”
“我給你找個臺階下，你老老實實下了就行了。”
相奴聽到這話，心裡猛然一觸動。
“謝謝。”
“我生日記得給我包個大紅包！”
……
一個小時後，財務那邊就已經跟銀行提交，預計明天所有的錢就能到賬。
錢已經進入銀行系統了，跟萬柳資本沒有關係，所以理論上是沒什麼問題的。
李揚陪姜半夏吃了頓飯，然後就回學校考試了。
下午四點多，相奴給他發來了信息。
“李揚，銀行把錢全部打回來了，說是資金存在風險。”
“嗯？炫耀拳頭呢，繼續申請，看看明天……”
“我……問了銀行那邊，說是要我們提供一些證明，包括萬柳資本所有的交易數據，這個……不是一天兩天能搞定的。”
“行，把這家銀行拉入黑名單，以後拒絕任何形式的合作！”
“還有……向柏楊打來了電話，點名要找你。”
“那就把我的電話給他們，歡迎他們隨時來找我麻煩。”
……
李揚很享受自己京大學生的身份，有這個身份在，誰敢動他都得掂量掂量。
這也是很多有錢人沒事就給自己搞點頭銜的原因，哪怕是倒貼錢也願意。
當然，也不能有錢了就隨便跳，抨擊這個抨擊那個。
僅僅半個小時後，李揚就收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接通之後，對方說道：“是李揚李總嗎？”
“您好，我是，您哪位？”
“我叫岑葉明，聽說咱們之間有點誤會，想請李總吃個飯，不知道李總有沒有空？”
李揚笑着說道：“當然有空，別人請客吃飯這種好事，就算沒空我也得騰出空來。”
“那就在萬柳街道的如懿館，地址我讓相奴發給你。”
“好的。”
掛斷這邊的電話之後，李揚又打了幾個電話出去。
過一會，相奴就開車來到學校門口。
李揚上了車，說道：“地址不是已經發給我了嗎？距離沒多遠，我走過去就行了，正好清清肚子，等會多吃點。”
相奴聽到這話，沒忍住說道：“你一個億萬富翁，怎麼總喜歡說這些話？”
“可能是我這個人喜歡佔便宜，佔便宜了就會很爽。”
“嗯？”
相奴突然想到，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她不顧李揚的反對，收下了那四十個億，本質上也是爲了佔便宜，爲了利益交換。
如果一切順利，那麼雙方都會覺得自己佔便宜了。
任何一件事能夠談成，不都是感覺有利益，有便宜可以佔嗎？
可真正能像李揚這樣不忘初心的，沒幾個。
她有錢有權之後，就不會在乎那些小便宜了。
回想之前在老家，沒有來京城的時候，對於一頓飯的便宜，也會欣喜若狂。
她已經迷失本心了，而李揚不管有多少錢，依舊還是他。
不像是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該有的心境。
“對了，那家館子的飯菜怎麼樣？好不好吃？”
“這個……還行吧，不過要提前預約，一般不對外營業。”
“哦哦哦，那應該還不錯，不然早就幹不下去了。對了，這個店名有點熟悉，羣裡是不是有個如懿？”
“是！不過她是站在岑葉明那邊的。”
這也是相奴親自開車接李揚的原因，她擔心李揚會出事。
畢竟到時候，都是岑葉明的人。
“她不會在飯菜裡面下毒吧？”
“……”
“哈哈，開個玩笑，已經到了，你先回去吧。”
本來就沒多遠，一腳油門的事。
相奴說道：“我就在這等着你，有什麼事隨便給我發個信息或者打個電話，我就進去找你。”
她確實是沒那麼大面子，但如果真有人要把李揚怎麼樣，她擋在前面，肯定也會讓人忌憚幾分。
李揚笑着說道：“那你記得吃點東西，萬一真有事，咱倆第一時間跑路，別餓着自己。”
說完，他就下車朝着裡面走去。
如懿館沒生意是正常的，一個小巷子裡面，弄了個招牌，也沒寫清楚是幹什麼的，不知情的還以爲是私宅呢。
從巷子邊上開的門，兩扇木門小的可憐，兩個人並排都沒辦法通過。
李揚走進去之後，穿過很長的走廊，才進入了小院。
小院裡面環境相當清幽，本來六月份的京城已經相當熱了，但進入小院之後卻格外清爽，到處都透漏着絲絲涼意。哦，室外都有空調啊，那沒事了。
剛剛走幾步，他就看見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女人身材很好，長相也特別精緻，鵝蛋臉，皮膚很白，渾身都有一種溫柔的氣質。
女人看見李揚，笑了一下，李揚馬上開口說道：“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如懿姐姐？咱們姐弟倆第一次見面，我還是登門拜訪，不知道有沒有紅包？”
柳如懿沒忍住，笑容更濃了一些，“你呀，可真會找藉口，今天我請你吃飯總行了吧？”
“不不不，今天有別人請我，如懿姐姐還是給我送個紅包吧。”
柳如懿靠近了些，小聲說道：“那你等會別犟了，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晚點我給你發個大紅包。”
“嘿嘿，好的好的。”
“左手邊第三間，你快過去吧。”
“嗯。”
李揚跟柳如懿告別，感覺自己的人緣還不錯。
至少沒有像相奴說的那樣，柳如懿是岑葉明那邊的人。
剛剛說的話，就代表柳如懿也幫了自己一些忙，只要他老實點，白天的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向柏楊那邊，罵也就罵了，相互有個臺階下。
不過，李揚自認爲自己不是老實人啊。
當老實人吃虧。
他走到了房間門口，敲了一下門，隨後木門就被拉開了。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長得很帥，頗有種溫潤如玉公子哥的那種感覺。
岑葉明面帶微笑，開口說道：“李揚是嗎？久仰大名啊。”
李揚伸出手來說道：“你好你好，早知道是見一位帥哥，我鐵定打扮打扮，免得自己顏值受到挑戰。”
“哈哈哈，快請進。”
岑葉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並沒有迴應李揚的打趣。
李揚心知肚明，那就公事公辦。
本來看在柳如懿紅包的份上，他想要把事情好好解決算了。
畢竟向柏楊當場撕文件，他沒讓保安攆人已經夠給面子了。
一張桌子，一壺茶，只有兩張椅子，向柏楊都不在現場。
足以說明，岑葉明就是那個團隊的話事人。
坐下之後，岑葉明主動給李揚倒了一杯茶，說道：“飯菜要稍微等一會，這裡也沒菜單，我就讓他們隨便上了，李揚你沒什麼忌口吧？”
“沒有沒有，用我老家的話來說，除了板凳腿啃不動，別的都能吃，而且我胃口向來不小。”
岑葉明笑着說道：“看出來了。”
“哦？咱們第一次見面，沒想到老哥就這麼瞭解我了？”李揚好奇的問了一句。
岑葉明說道：“如果胃口不大，怎麼會拒絕我們的資金，想必是我們拿出的籌碼沒讓老弟滿意吧？”
李揚說道：“從頭到尾，我就沒見過什麼籌碼。我還是那句話，萬柳資本清盤的決定，是本着爲客戶資金負責的態度，這兩天A股跌了幾個點，想必老哥應該也關注到了。”
“確實，昨天跌了兩個點，今天跌了三個點。”
“今天跌了四個點。”
今天大跌了3.7%，對李揚來說就是四個點。
如果萬柳資本沒清倉，放在今天跑路，至少賬面還要多虧損十個點以上。
甚至核按鈕都不一定能跑得掉。
小資金浮盈浮虧多少，那就是多少，因爲不會影響盤面。
但是大資金，不落袋，浮盈浮虧的數據，永遠都只能作爲參考。
而且清盤的時候，浮盈只會降低，浮虧只會擴大。
岑葉明沒有跟李揚爭辯這些，而是說道：“老弟，所謂人無信不立，趙總是你們萬柳資本的董事長對吧？”
“是。”
“她答應過，行情正常的話，六個月翻倍，到時候纔會清盤。”
“是啊，可問題是現在行情不正常了，公司的規章制度在那，哪怕是董事長，也得遵守規章制度。難道老哥的意思是隻要地位足夠高，就不需要遵守規則了？就可以凌駕在規則之上了？”
“哈哈，老弟言重了……”
岑葉明可不敢承認，哪怕他心裡就是這樣想的。
他調查了李揚，知道了李揚的一些情況，所以纔會選擇跟李揚見面。
否則，他可沒這個閒心。
他補充道：“做公司跟別的不一樣，最重視的就是商業信譽。英國的巴林銀行，就是因爲商業信譽不佳的問題，最終導致破產的，老弟也是相關人員，肯定比我更清楚這些。”
李揚搖搖頭說道：“說實話，我還真不知道這件事。不過即便知道，跟今天也沒什麼關係，因爲這不算我們的商業信譽不佳，反倒是我們商業信譽極好，否則不至於這麼爲客戶着想。”
岑葉明：“可我們因爲貴公司趙總的一句話，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也要蒙受巨大的損失，難道這也跟貴公司無關？”
“當然沒有關係，投資這種事，本身就是有風險的。天底下有什麼事是隻有好處沒有風險的？老哥給我指點指點迷津，我也去投資試試……”
岑葉明發現李揚這個傢伙，比想象中的要傲氣很多。
他已經把氛圍營造好了，柳如懿也找他說過關於李揚的事情，他本來想好好解決這件事算了，一方面是爲了資金考慮，另一方面也要給柳如懿一些面子。
就在這個時候，服務員敲了敲門，岑葉明讓對方進來，很快就端過來幾道菜。
岑葉明對着服務員說道：“跟你們老闆說一聲，後面不要上了。”
“好的。”
李揚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四個菜，這特麼夠誰吃的。
柳如懿也是，每一份菜就這麼點份量……
……
柳如懿聽到了服務員的傳話，皺起了眉頭。
她拿起手機，給相奴發了個信息，“真不是我不幫忙，我專門在門口那邊等着，跟李揚提前說了話，也把岑葉明的情況告訴了他，只要他簡單低頭認錯，事情就算結束了，不過現在……”
相奴：“他沒錯，是我錯了。”
柳如懿：“唉，我都有些詫異，李揚那傢伙竟然願意幫你扛壓力？他該不會真喜歡上你了吧？”
相奴：“你覺得現實嗎？他是想把之前的情分一筆勾銷，估計這件事之後，他就該退羣了。”
柳如懿：“嗯？即便是這樣，那他也很不錯了。”
相奴：“是啊，表面上愛佔小便宜，實際上是個很重感情的人，這次終究還是我急了。”
柳如懿：“我這邊會留意一下，畢竟我也算是欠了他人情，肯定不會讓他在這裡出事。但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站在岑葉明的對立面……”
相奴：“嗯，保證他的安全就行，我就不進去吃東西了，在門口等一會。”
柳如懿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李揚非要跟岑葉明較勁幹什麼。
給岑葉明認錯，不丟人！
向柏楊他們都算是頂級二代，一個個對於岑葉明的話都言聽計從，那個團隊裡面，岑葉明年紀不是最大的，但絕對是最有威信的。
老老實實跟岑葉明認錯，指不定雙方還能成爲朋友，這可是多少人做夢都得不到的機會，就這麼被李揚給浪費掉了。
……
包廂裡面，自從上菜之後，李揚跟岑葉明沒怎麼交流過。
李揚嚐了嚐菜，味道是真的不錯，而且環境好，以後很適合小團隊聚會。
眼看着桌子上的菜都快吃完了，岑葉明這纔開口說道：“李揚，那筆資金，我們不會拿回來的，按照規矩辦事。要麼六個月之內翻倍，要麼就等六個月之後。”
李揚點點頭：“行啊，不過到時候虧錢了可不能怪我，投資行爲，盈虧自負。”
岑葉明雙手撐在桌面上，冷聲說道：“虧錢了，就拿別的東西補！”
這是他第一次直接跟李揚翻臉，因爲他發現李揚這傢伙耐心太足了，把他的耐心都給磨沒了。
李揚這傢伙竟然有臉說給給自己虧錢？現在賺的他都不滿意，要是敢再虧錢，自己能弄死這個傢伙。
這四十個億，他不知道冒了多大的風險，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賺三十個點才能勉強保本，當前按照清盤數據來算，他總共也就掙了十幾個點。
他大費周章，就是爲了掙那點錢的？
到時候幾個人一分，人均只怕都不到一個億。
李揚問道：“拿什麼補？”
“有什麼拿什麼！你以爲你的錢就是你的錢？”
岑葉明知道李揚賬戶還有幾十個億，真要把他逼急了，李揚的狗屁身份，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李揚聽到這話，笑了起來：“我的錢不是我的錢，難道還能是別人的不成？看來我要在網上發一個不會自殺申明瞭，免得某一天稀裡糊塗死了。唉，誰能想到這都文明社會了，還會有人搶劫呢？”
岑葉明不爲所動，李揚這點小伎倆，對他沒有威脅。
他平靜的開口說道：“李揚，你用不着這樣，我相信你有能力達成承諾。只要達成承諾，這件事就算完了，後續如果還有機會，我們依舊能成爲合作伙伴。”
“呵呵，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我們的分析師認爲當前行情風險很大，遠遠超過了所能夠帶來的利潤，我們特麼是爲你們好，聽不懂人話是吧？”
岑葉明不屑一顧：“就算是大熊市，你們也得賺錢。”
“我賺你媽！”
李揚直接起身，一腳踹開了椅子。
岑葉明當場一愣，眼神冰冷。
李揚指着他的鼻子說道：“你特麼怎麼會蠢到這種地步，真以爲你們手裡有點權利就爲所欲爲了？還必須賺錢，有種你就別把錢拿走，看老子敢不敢半個月內給你虧光！傻逼，好話說盡了，還在我面前裝你媽呢？”
椅子倒在地上的聲音，驚到了外面的柳如懿。
她第一時間給相奴發了個信息。
“你等會帶李揚跑路吧，他掀桌子了，物理意義上的。”
發完之後，她馬上打開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