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凌雲看着面前的男人，猜測他的身份。
就這長相，他爹媽肯定是個困難戶，要不他也能這樣慘兮兮的。
他爸爸不是張飛就是鍾馗，絕對不是潘安。
“見了本座，爲何不跪？”男人開口了，這聲音太難聽，十月寒風，叫人瑟瑟發抖。
什麼座？
仙座神座，還是科座局座？
“本座是閻羅王，”那個男人看齊凌雲猜不出，就自報家門。
他是閻羅王？
閻羅王點頭。最近黑白無常太忙了，因爲陽間的戰爭一邊倒，政府軍兵敗如山，大批官員有些錢人紛紛逃離。
陽間有大批流民，陰間有大批亡靈。眼前這個尋死捏活的小鬼兒只得他來接待。
“你確定不是戲子？”齊凌雲問，凡人能見着閻羅王，真是怪事兒。
“不是，本座不是戲子，”閻羅王的臉色就像大糞坑，又臭又醜：“驚堂木，生死簿，你自己看，戲子可有這些東西？”
有牛頭馬面的小鬼兒，把這兩樣東西送下來。
齊凌雲翻翻，應該死的、應該活的都在這上面。
這是死亡篇，有一大批陣亡的士兵，可惜了，他們才二十幾歲。
除了他們就是些陽壽盡了的短命鬼。有百歲老人，還有曇花一現的孩童。
這個名字上怎麼貼了一張紙？
有陰謀，沒有陰謀幹嘛貼起來？弄下來，看看是誰？
沒有陰謀，有陽謀。雌雄同體，陰陽同壽，這人才萬年一遇，天降大任於斯人也。
這貼紙，怎麼弄？
好辦，用點塗抹潤溼就行。
就要被她發現了，這是個難纏的主兒。
好辦，很容易擺平。
閻羅王，你丫丫的，本姑娘不該死，還有九十年的陽壽，怎麼就被你弄到這裡來了？
“你用什麼證明你就是閻羅王？”齊凌雲放下手裡的生死搏。
“叫你還陽。”
戰爭結束了，民不聊生。現在有一個賑濟災民的方案，就得有像她這樣的雌雄同體、陰陽兩壽的人去操作。
賑災的人選有了，賑災款天知道在哪裡？球踢出去，誰接這誰想辦法。
“還陽，我死了？”這一點齊凌雲很吃驚，一頓燒烤沒吃完，就穿越到陰曹地府，直面閻羅王？
對，她死了，自己尋死的，因爲實在活得太累。
爲了腹中即將出世的胎兒，爲了不知死哪兒去了的渣男，她駕車衝下懸崖……
腹中懷着那個王八蛋的種，不知如何向家人交代？
哎，太草率了。早知一次就能死成功，就該到隔離牆的那邊去，去殺幾個人，當個戰鬥英雄。花米蘭都知道l兩兔傍低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爲渣男而死，戰鬥英雄做不成了，不能戰死是恥辱。
可笑的是她竟然有了，她不能有的，可她就是有了。
因爲特殊的生理結構，男人或者是女人都不是她的朋友，活在世上，她感到很孤獨。
現在好了，她站在閻羅王的面前，痛苦的一生結束了。
至於90年的陽壽，那就算了吧。鬼魂打不了仗，無法解決隔離牆那邊正處在水深火熱的人們。
不過，還陽也算了吧，不稀罕，活着挺累。
可是……
“可是什麼？”
“……世上還有我的爹孃……”
這好辦，還陽。拿來，兩個大錢兒，兩個時辰。
拿錢買時間？
老痞子，這叫索賄。
拿來吧，這叫買賣公平。閻羅王還在伸着手，兩個大錢，還你回去了卻心願，不值嗎？
哎呦喂，這叫什麼？人無貪戀緣何爲財死，神若清廉怎麼戀香火？
別別別，本座告訴你，人死七日尚未入鬼籍，這個時間可以放生。
等我死透了，家人會燒給我。
“老仙兒，她入不了鬼籍。”牛頭馬面湊過來。
“爲何？”
“她在天界有仙籍。”
原來她在這裡，看着齊凌雲，閻羅王臭臉一腆，下令道。她需要個幫手，誰合適？誰有陰陽兩壽的本事？
有幾個小鬼兒忙活着尋找還陽牌，指路燈。
齊凌雲本想拒絕的，可她又想起爹孃，養育之恩沒有還，回去看看也行。反正小鬼兒就是一縷煙，一陣霧。
想辦法告訴媽媽存款在哪兒，密碼是什麼？
知道自己這一生不會有什麼結果，爸爸媽媽的養老錢她早就準備好了。在沒有她的時候，爸爸媽媽不至於挨凍捱餓。
“準備好了嗎？”醜的跟夜叉似的閻羅王問。
真可笑，有什麼準備的，回人世間還得準備盤纏？
“那你請吧，”閻羅王一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順便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麼。
齊凌雲轉過身來，問道：“老仙兒，剛纔說什麼？”
閻羅王揮揮手，示意他走：“沒什麼，走吧，還陽去。”
“別的，你不告訴我，你剛纔說了一句什麼，我拒絕還陽。”縱使在陰曹地府，面對閻羅王，齊凌雲還是不卑不亢。
“是不是九十年陽壽的事兒？”
“……嗯……”
“說。”
“不是，是抓錯人了，登州府齊家衚衕有兩個齊凌雲，黑白無常抓錯了，就把你抓來了。”工作上的失誤，閻羅王有些尷尬，“應該是一男一女的，可是不知爲什麼不到那個男的。”
明白了，看着閻羅王，齊凌雲說：“你不用這樣，是我自己活夠了。”
“那90年的陽壽怎麼辦？”閻羅王問。
“反正我不要，我回去安排一下父母就回來，那90年的陽壽，你愛給誰給誰？”就齊凌雲現在的身體狀況，多活一天，都是造孽。
早死！世界早就乾淨了！
“你覺着你活着是父母的恥辱。”閻羅王好像什麼都知道，問了這樣一句話。
死丫頭，你乾淨了，誰去賑濟災民？
“是的，確實是這樣。”這個糟老頭子什麼都知道，還在裝不知道，齊凌雲注視着閻羅王，繼續說：“所以在我開始掙錢的時候，我就在爲父母的未來儲備養老資金。”
“養兒防老？”
“是的，我是他們的唯一。”
“還陽吧，別叫你爹孃哭泣。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永遠待在人世間。”
齊凌雲看了看閻羅王，沒有說話。
閻羅王知道她在猶豫，人世間有她的未盡的思念。
當初選擇了死亡，就不會留戀那個地方，這次回去只不過是想告訴媽媽爸爸他爲他們儲備的養老金在哪裡？
當時選擇自殺的時候太過匆忙，沒有給爸爸媽媽留下一言半語。
閻羅王看着他的肚子，說了一句回去吧。
站在還魂鏡前，齊凌雲看見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人都死了，這個孽種怎麼跟着來了？
混蛋玩意兒！你怎麼跟着來了？爲什麼不去找你的渣男爹？
他跑了，不知跑到哪兒去了，而你卻留下來了。你這是在羞辱爲娘。
因爲有了你，爲娘活不了了，只得尋死。
“有一件事兒，本座想告訴你。”看着齊凌雲，閻羅王一臉嚴肅。
齊凌雲還是沒有開口，死都死了，她不想知道太多。現在告訴哪裡有一兩金子，哪裡有一兩銀子，有意義嗎？
憋不住的閻羅王又開口了：“本座把你扔上去，不一定能扔的準。”
不準就不準，貓貓狗狗的都可以，就別是我齊凌雲。
“我是說……”此項任務非他不可，像她這樣有生死雙壽的人根本找不到。
這樣吧，將時間摺疊，把兒時的她找出來幫忙。
……
空曠的山野裡，一條流浪的野狗，在舔山崖上留下來的血跡。
這裡的血蠻多的，野狗順着血跡往上爬。
這是一個車禍現場，駕車者已經死亡。
看着死者的面容，野狗打了個機靈，迅速衝上去，咬着死者的衣裳，使勁兒往外拉。
這是她齊凌雲，雖然滿臉是血，自己還是能夠認出自己來的。
人死了，孕肚還在。老天爺，你這個小雜種怎麼這麼能折騰，車禍都沒有把你折騰下去。
得了，救吧，這畢竟是一條命。
油箱裡的汽油在一滴一滴的往外滴，發動機卻還在轉。
如果這油箱裡的油流到發動機那兒，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咬着死者的衣服，野狗蹄子使勁的扒着土，死者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出來了。
四蹄騰飛，野狗拖着屍體跑了。
身後傳來爆炸聲，野狗回頭，看見一片火海。
丫丫的，一條野狗怎麼能接生？
拿着生死牌，回去。
時間你最好停止。
胎兒，你也得等一下，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