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冉冉看餘大發確切且肯定的神情，想起那厚厚一份被他改過的租賃合同，謝冉冉就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勝算了。
謝冉冉懊惱的不吭聲，餘大發說：“其實呢，我也不是想爲難你，但沐子說賬號很久沒有大量漲粉，她想用你租賃伴娘的身份刺激一波。”
餘大發果然是出了名對他人殘忍，對歐陽沐子言聽計從啊。
這世上，還真有一物降一物一說。
“可是，一般來說，新娘子都不會說伴娘是租的，這樣對新娘子而言也有影響的，別人會覺得新娘連個朋友都沒有，人緣不好。”
謝冉冉試圖用這個藉口擋回去，不過，她接的業務裡，99%的新娘都會要求保密，還要時刻假裝是新娘的閨中密友，以防親戚朋友知道，從而讓別人覺得新娘子人緣不好，找個伴娘都沒人。這也成了行業內不成文的約定。
餘大發呵呵兩聲，倚在門邊說：“沐子作爲主播，就不是一般人，別人忌諱的，對我們來說就是話題焦點。”
租賃伴娘，這在市面上還沒有多少人知道，如果沐子能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這必然是個社會熱點，流量經濟的今天，這纔是他們花大價錢請伴娘的目的。
對租賃伴娘而言，尊重合同是基礎操守，謝冉冉知道自己吃了啞巴虧，但也只能生生噎回去。
謝冉冉再次感覺這6000塊掙得的確很燙手。
“可是，我真的不方便出鏡，能不能，打個馬賽克？”
謝冉冉試圖掙扎。
餘大發臉色有些不悅，但默默找着手機，往謝冉冉微信裡轉了錢。
“這麼多夠了吧？”
謝冉冉掏出手機看了眼，待收轉賬2000元，想想自己要還的花唄，出鏡的擔憂被反向瓦解了一部分。
眉眼間瞟到餘大發極有把握的表情，謝冉冉就知道自己毫無拒絕的餘地。
“既然您都這麼說了，我配合。”
“呵呵，這多好，皆大歡喜。你一會就去跟沐子直播吧，我得去盯一下酒店菜式。”
餘大發滿心歡喜，可歐陽沐子卻一副不是她結婚的樣子，東歪西倒的靠在沙發上，小助理還在外頭邊上賣着貨。
謝冉冉覺得此刻自己如同誤入了大賣場，從這樁婚姻的源頭到婚禮現場，所有的一切都是明碼標價的。
歐陽沐子的標價是父親的保命費用，謝冉冉提供的服務標價是6000，小助理的標價則是工資和KPI，餘大發的標價則是歐陽沐子對他的迴應。
當一切東西標上了價碼，婚禮的感情和意義彷彿也被刻上了價格，沒有了純粹的情感流動。
謝冉冉從休息室望出去，省內屈指可數的半空吊魚漫遊設計、全息光影與空降臺，如此豪華的婚禮，謝冉冉卻覺得滿心冰冷，金錢堆砌的華麗，就像泡沫一樣，輕輕沾惹就會毀掉。
歐陽沐子被小助理的吆喝聲吵醒，睡眼惺忪的喚着在門邊發呆的謝冉冉。
“在呢。”謝冉冉站在沐子旁邊說。
“他都跟你說了吧？我補個妝，我們開始，我一會跟粉絲說一下你是租來的，你不想說話可以不說，但是你要配合我回應一下就好。”
歐陽沐子一邊說一邊招手叫化妝師來補妝，謝冉冉心情忐忑，但依然點點頭應允着。
直播鏡頭裡，謝冉冉眼神空洞，試圖閃躲卻又無法躲閃的扭捏讓沐子有些不滿。
“寶子們大家好，今天是我的婚禮，櫥窗裡我們上架了不少好的單品，趁着婚禮優惠大放送，大家可以趕緊去搶喔。”
助理擔任中控，在一旁頻頻說：“寶寶們，左上角有福袋，記得搶。”
歐陽沐子看了眼勉強能面對鏡頭的謝冉冉，扭頭就在鏡頭前說：“這位呢，就是我今天請來的租賃伴娘，大家肯定還沒見過，現在不僅可以租男女朋友，還可以租賃伴郎伴娘。如果你的朋友沒有時間，也可以上平臺去租賃一個喔。你們看，我的伴娘是不是特別美麗呢？覺得漂亮的寶子可以在公屏上扣個1哈。”
直播間裡不停滾動着，粉絲們扣了滿屏的1。
謝冉冉不停說服自己，勉強牽動着嘴角，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內心不停OS：千萬別被認識的人刷到，被謝舜或者同事看到就慘了。
也不知道直播了多久，謝冉冉好不容易熬到了婚禮正式開始的時刻。
歐陽沐子換了一套白色的抹胸露肩婚紗，據說婚紗是餘大發請的近期最紅的婚紗小衆設計師MS.WONG做的，縱使享受着餘大發的百般寵愛，但歐陽沐子全程臉上掛着的都是職業微笑，私下面對餘大發時，謝冉冉沒見過她的笑容。
臺上那條空中蜉蝣的魚，閃耀得滿室生輝，謝冉冉站在角落，聽着主持人煽情的臺詞，餘大發和父母站在臺上，旁邊是孤零零的歐陽沐子。
因爲沒有父親引路，歐陽沐子是唱着歌進的場。
喧鬧的直播貫穿全場，滿場都是平臺上炙手可熱的網紅主播，直到新人宣誓環節，臺下的人才消停了片刻。
主持人拿着本子，在一旁候着，餘大發和歐陽沐子都側對着臺下。
餘大發憋着氣，縮了縮那圓滾滾的肚子，理了理西裝外套，那粗粗的金鍊子和淡雅清冷的會場格格不入，謝冉冉看到他拿着話筒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沐子，我，我有些緊張。這輩子認識你，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別人都說我是你的榜一大哥，對，他們說的沒錯，從現在到以後，我都想做你生活或者工作裡的榜一大哥！永遠支持和愛護你，照顧你。”
臺下頓時掌聲雷動，餘大發的兄弟們個個洶涌吶喊，360度無死角的攝影團隊記錄下了這一刻。
餘大發說完，幾乎額頭都佈滿了汗，在燈光下折射出一顆顆光點。
歐陽沐子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明顯眼神晃了一下，謝冉冉分不清那是惻隱還是帶着憐憫的愧疚。
“謝謝你，謝謝。”歐陽沐子接過話筒，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
沐子簡單的話語讓場上的人頓時冷了下來，餘大發擦了擦額頭的汗，似乎冒得更多了。
主持人到底是有經驗的，立馬說了句：“心懷感恩，永遠是當下給予對方最好的愛，讓我們爲這對新人奉上最真摯的祝福，再一次熱烈的掌聲送給他們！”
一股唏噓的感覺在謝冉冉心裡升騰而起，她不知道，這樣的婚姻到底是權衡利弊，還是明碼標價的交易，但她非常清晰的是，餘大發和沐子就是周瑜和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