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孟淺打電話,她在那頭聽我說到崩潰,然後冷靜的說:“親愛的,你就坐在那兒,哪兒也不要去,我馬上去找你,記着!哪兒也別去!”
孟淺在醫院裡繞了一大圈才找到我,本來想好的一大串問題,真正走到面前時,卻一個字兒都問不出來了。
人生中第一次覺得手足無措,我乖乖被孟淺牽着回了家,“孟淺,你說我怎麼辦?”孟淺給林現打電話讓他晚點回家,林現倒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此刻我和孟淺坐在她的屋子裡,感覺連空氣裡都瀰漫着一股沉悶的氣息。
孟淺很淡定的問:“這個孩子是陳子煜的吧?如果算時間的話。”
我的手撫在自己的小腹上,其實我多想這個孩子就是宋鳴的,這樣我就可以如認命般嫁給他,結婚生娃一氣呵成,這樣也再也不用思考應不應該的問題。
可是醫院的檢查報告上明明白白的寫着懷孕一個多月,按照時間算,怎麼也得是面前的事了。屋子裡很安靜,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已經響了無數回,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的電話,孟淺道:“你不接他早晚也要知道的,還是趕緊自己跟他說了吧。”
我搖頭,沮喪的看着她,問:“你讓我怎麼說呢,說我跟陳子煜有了孩子,還在跟他在一起的時間段,我真怕…”
我懊惱的撓了撓頭,“是個男人都忍不了吧。”
孟淺看着我窩在沙發裡,茫然無措的樣子,突然撲哧一笑,我頂着苦瓜臉,不高興的道:“你還笑,我都快煩死了。”
她歪倒在我身側,說道:“許善,我發現一個事兒,你打什麼時候開始關心宋鳴在不在意了?我可記得從前的許善,是從來不關心別的男人的。”
我被她說的臉紅,故意別過頭去,孟淺微微一笑,“你丫的,是不是喜歡上宋鳴了?”
我一震,腦子裡如同被打了一針,或許,我是喜歡宋鳴的吧。從孟淺家出來,我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包裡的手機還在不停的震動,能有這麼強大的毅力,一定不是陳子煜能幹的出來的事。
不知不覺路過和宋鳴第一次見面的咖啡廳,依然讓人覺得很舒服的酒瓶燈,格調優雅的環境,我忘記我當時說了些什麼,可我記得他說‘李阿姨和我媽媽是老鄰居了,要是我讓她介紹的人自己打車回去,這讓她知道,還以爲是我對許小姐不上心呢。’那個時候,我還處在敷衍了事的狀態,可他已經對我事事上心了,似乎從那時起,就決定了這場戰爭,他必輸無疑。
宋鳴幾乎是以火箭的速度奔到了咖啡廳,直到看到依舊坐在角落裡的許善,他剛剛一直忐忑的心才稍稍平復了下來。
“你跑哪兒去了?我還以爲你出啥事了呢。”他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似乎我一整天沒有接他電話,也沒有回他短信都沒什麼,我的安然無恙對他來說就夠了。
可能是咖啡廳的沙發太軟,我坐在那兒,整個人都陷了進去,他就很心疼的握住我的手,將他的圍巾系在我的脖子上,溫柔的說道:“戴好了,彆着涼了。”
而我,是何時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呢?!任由它流着,到嘴角,到他的手心,直到他惶恐的用他的手掌去擦我的眼淚。
“怎麼了呢?出什麼事不能告訴我麼?”宋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許善,記憶中的她,總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不管是第一次見面時,還是後來他們在一起。唯一有過的一次失態,大概就是年前他們一起回家,在路上散步的時候她主動送上的那一吻吧,也是那一晚,他覺得自己終於完完全全的擁有過她,可現在淹沒在她的眼淚裡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是不是過於自信了。
我纔不管他現在的處境是尷尬,或是無措,我只顧捧着他的大手掌,一個勁兒的哭着,來來往往有不少顧客,看到這一幕都指指點點,估計他們心裡都在自導自演一出耐人尋味的薄情郎的戲碼。
可人生何嘗不是一個人自導自演的一出出戲呢,宋鳴在詢問無果後,彷彿也看開了,就陪我坐在那兒,一直到窗外人煙漸稀。
哭花了的臉,此時淚也幹了,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喏喏的說了一句,“時間好像很晚了,我想回去了。”
宋鳴應了一聲,“好,我帶你回家。”
他伸手拿起我的包和手機,另一隻手伸向我,“走吧。”
我卻沒有伸過手,而是從他手裡接過包,臉上的妝雖然花了,但還是很認真的把我要說的話說完。
我說:“宋鳴,我想了想,覺得咱們還是不合適,就到這兒散了吧。”
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我推開他,瘋狂的奔了出去,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之前,我不能讓他再看見。
宋鳴愣了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消失在眼前,他大概還處於懵逼的狀態,不明白前段時間還一起回家的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在追出去之前,他還在想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請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假,孟淺陪着我回到老家,媽媽看到忽然回來的人嚇了一跳,問道:“丫頭,你怎麼忽然回來了?被老闆炒了?”
我撒謊說公司看我工作完成的好,給我放了個小長假,她這才放心的鬆了口氣。
孟淺問我,“這個孩子呢?你打算怎麼辦呀?一聲不吭就跟宋鳴分手了,乾媽知道了大概得氣吐血吧!”
“所以啊,這件事不能給她說,總要給老人家一個緩衝的機會嘛。”我回應。
“可你的肚子它會一天天長大的呀!”孟淺一着急,連聲音都變調了。
說到肚子,我又忍不住摸了摸,可能是每個母親的直覺吧,當知道自己的身體裡有這麼一個小生命的時候,好像隔着一層肚皮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了。
孟淺看的出來我的捨不得,她的手輕輕撫在我的肚子上,孟淺雖然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可畢竟已經快三十歲的人了,孕育一個新生命的不易,她很瞭解。
“小善,我知道你捨不得它,可是你一個三十歲的大齡剩女,如果再未婚先孕,你是要一個人撫養他孤獨終老呢,還是坐等陳子煜回過頭來認了他然後娶你呢?”孟淺說的不好聽,卻句句箴言。
我看着她撫摸着這個無形的生命,滿臉心疼的樣子,很慶幸雖然一路走來,丟失了那麼多人,好在孟淺還一直在我身邊。
一週以後,我和孟淺一起回到上海,又回到公司的時候,旁人只道我看上去清瘦了不少,沒人知道這幾天裡,我失去了什麼。
公司開始沸沸揚揚傳我和宋鳴分手的八卦,在某一天親眼目睹了我們在公司樓下吵翻而坐實。其實後來宋鳴也找過我無數回,無論是在家門口等,還是在公司樓下堵,無論是好好說還是撕心裂肺的吼,我都只有沉默迴應。
那天的爆發真的是絕望了,他捏着我的一隻手,死死的抵在車的擋風玻璃上,一個勁兒的問:“爲什麼?我們一直都好好的,爲什麼忽然要分手?”
我無奈的任由他在我面前吼叫,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在這麼多人面前不顧形象的哭了起來。
“你別這樣好麼,先起來,我們換個地方談。”我拉他,盡力剋制着周圍人異樣的眼神。
他乖乖坐在副駕駛,我開着車,在高速路上狂奔,這一路他都沒有問去哪,或是幹什麼,他看着我好像在說我絕對相信你。
車子最後停在了上海最高的建築樓下,聽說來上海旅遊的人,都會選擇在這裡觀賞最美的夜景,誠然很少有上海本地人會來,因爲在他們看來,上海的每一處都透露着奢靡的繁華,不必處處皆賞。
我問他,“車裡有酒麼?”
他木然點頭,我嫺熟的從他的後備箱裡找到我要的東西,他跟在身後,不知道我要幹什麼。
我們並肩站在最頂樓,那些紅的綠的霓虹燈,從這兒看過去,全都發着橘紅的光,一閃一閃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我笑着道:“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扒拉扒拉把你的老底都掀了,現在,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嗯?”宋鳴有些意外,可還是沒有回絕。
“我第一天來上海,跟孟淺來到這裡,當時我們覺得上海真是個繁華的好地方,每一寸土地好像都散發着光芒,當時陳子煜剛剛出國…”
“我高中的時候很內向,成績也不好,那個時候我和孟淺就坐在陳子煜和林現的後面,他們兩個都是學霸,不過…”
“陳子煜在我大學畢業的時候決定出國,當時我都準備好和他在北京找工作了…”
我滔滔不絕的講着,一些我以爲我早就淡忘了的事情,最後他輕輕的問了句,“小善,你告訴我這些事的目的是…?讓我更心服口服的放棄?”
我嗤笑,“都是過去的事了,說什麼心服口服的放棄,宋鳴,我說這些只是告訴你,你本可以找一個一心一意的姑娘,我覺得我不配。”
宋鳴走了,他離開的時候嘲笑般的表情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如果他覺得這只是一個敷衍他的藉口,那就讓他這樣覺得吧,我想。
自那以後,宋鳴很久沒有再找過我,我以爲他就像大多數陌生人一樣,匆匆來過相伴走過一段時光,現在又到了離開的時候。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辦公室就開始瘋傳人事總監是和陳氏的陳經理出軌了,這纔跟男朋友分手,更甚有人爆出兩個人很久以前就有不正常的關係,云云。
不巧的是,和陳氏的合作進入瓶頸期,因爲資金,成本等等一系列的問題,整個工程裡裡外外都陷入了僵局。
這件事最終鬧到上級領導那裡,王總在辦公室裡,來回踱着步,我靜立一邊,等着他的開口。
“小善哪,你說說,這工程都幹到這個地步了,眼瞅着就要一期開盤了,他們現在要是撤資,那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麼?!”王總腆着肚子,一臉愁容的樣子讓我莫名響起高中的班主任,拿着不及格的作業本對我說:“許善啊,你怎麼搞的,現在還考這麼點分,你大學還要不要考了?要是考不上大學,那之前的努力可都是白費呀!”
……
我靜靜的聽他唾沫橫飛,直到他說到沒話說了,這才停下了走到我面前,“小善,就憑你跟陳氏的關係…”
“王總,我跟他真的沒有…”我想要糾正他的話,卻被他打斷,“嗯嗯嗯,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們年輕人嘛,該怎樣都是你們的私人事情,我不過問,但是小善啊,這個合作必須要繼續下去啊,否則咱們公司就完了!”
王總說到動情處,眼睛裡貌似都噙着幾滴淚花,這下倒好,把整個難題拋給我。
我回到辦公室,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新來的助理泡好了咖啡端過來,對我道:“善姐,你又頭疼了?我給你泡了咖啡。”我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放那就好,你先出去吧。”
她應承着,走到門口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於是站在門口對我道:“啊,對了善姐,我前幾天聽到月姐跟她們幾個在餐廳,好像說什麼親眼看到你和陳經理怎麼怎麼了,你以後可得小心着點,公司裡的小心機可多了…”
我的心臟猛的漏了一拍,忽然想起好像很久之前,我和陳子煜在水房確實被千月撞到過,後來我們爭吵也碰到她下班…一股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可她從來沒問過我和陳子煜之間發生了什麼,也再也沒有提過隻言片語。
可是除了她還有誰呢?印象中自己一直低調行事,在公司裡跟同事也相處安然,要說爲了內部競爭,除了千月,真正能是競爭對手的也沒有誰了…這樣越想越覺得苗頭不對,心裡更加認定了是千月在外頭亂說了什麼。
對本文有什麼意見,或者對內容有什麼看法的,可以留言給我,粟粟不一定會一一回復,但一定都會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