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驚雨

生活真是特麼的搞笑,我們永遠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我與張致雍,談判的結果,最後就是這樣了。爲了怕那兩個女人逼婚,他也是煞費苦心,我們從這一天開始,就開始了分居生活。

一想到與這個噁心的男人還有名義上的婚姻關係,我也噁心不已。不過,讓我稍微有點安慰的是,我的女兒,我一生下來就沒有見過面的女兒,終於要接回到我身邊了。

張致雍說週六把她送過來,在這一天之前,我早早的就把家裡打掃一遍,準備好了房間。我準備好了很多的玩具,柔軟的夢幻的粉色公主牀,我想,我的女兒會很喜歡的。我沒有見過我的女兒,在我心中,她卻定然是世間最美麗的小公主。

張致雍約定的是週六把我的女兒送過來,在這一天之前,週五我就給他通過電話,確認送孩子的事不會因爲其他事而耽誤。

週六我起的很早,早早的起牀,穿上最能體現女人柔和美的純色連衣裙,在廚房裡叮叮噹噹的開始忙活了。與張致雍結婚後的那幾年,我沒有上班天天呆在家裡,每天就是琢磨各種點心,久而久之,我做點心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了。

自己做的牛軋糖,我買了各種彩色糖紙包裝,已經做好了一大盒子放着。自己做的奶酪夾心餅乾,沒有任何添加劑,一定會比外面的好吃。自己榨的果汁,自己做的各種小蛋糕,自己拼的果盤,我沒有與小孩子相處過的經驗,但我相信,這些東西小孩子應該都是喜歡的。

上午九點,我又打電話催了一道,張致雍接了電話,滿臉的不耐煩。他現在與我就是各取所需的關係,他對我的耐性,就算不會像以前那麼惡劣,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上午十點,我又忍不住催了一道。這一次,張致雍在開車,他跟我說,他已經去接孩子了,大約十二點之前會到我這裡。

掛了電話,我又開始忐忑起來,我坐立不安,我做各種各樣的事來麻醉自己的心情。我把整個家從裡到外拖了一遍,院子裡的花草修了一遍,又把客廳花瓶的插花從來插了一次,再到閨女臥室一看,又是各種被不滿意,來來回回又整理了一遍。做完這一切,我看看時間,十一點了。

我趕緊把早已切好的食材炒下鍋,廚房裡也早已煲好了濃而不膩的湯,我想這樣的冬天喝湯肯定是剛剛好的。十一點半的時候,我做好了飯。算算時間,又飛快的去洗了個澡,洗掉了我身上的油煙味。

我沒做過母親,不知道如何做母親,可我多麼希望,見到閨女的第一面,我的身上,是充滿着母親的馨香的。

等我收拾好自己再下樓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五十了,我坐在客廳沙發上,翹首以待。

十一點五十五,我終於聽到了院子裡有點人聲,我像是魔怔了一般,飛快的跑出去。

我看到張致雍的汽車停在門口,我看到他從車上下來,我看到一個小小的女孩子,站在他的腳邊,睜大了眼睛,看着我。

她很瘦,皮膚隨我,還是很白的,眼睛很大,又黑又亮,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眼睛太大的緣故,整個臉看起來更瘦了。她穿了一件粉色的小羽絨服,頭上紮了個蝴蝶結,蹬一雙紅色靴子。她站在那裡看我,觀望而警備的狀態。

我不知道來的路上張致雍有沒有告訴她我的身份,我猜應該是說過的。

閨女,這就是我素未謀面的女兒啊!我有些心酸,滿腔熱血撲到頭頂。我想起當年我剛剛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那時候,因爲沒常識,等知道的時候,月份已經大了。我不敢打掉,父親也怕我身體受傷害,沒辦法,只能一直留在肚子裡。可是,我不愛她,一點都不愛她,我天天恨不得她立刻死去,恨不得不用我去醫院做手術就死去。後來摔了一跤,我以爲孩子已經沒了...

可是現在,她還活生生的站在這裡,站在我面前。她那麼瘦,我感覺我的眼淚都要滾出來了。

這一切來得太快,我用一分鐘將自己變成了一個母親,我蹲了下來,張開了雙臂,我向她笑着。

我看到那個女孩子看看我,又看看張致雍,一雙大眼睛寫着迷惑。等到得到張致雍似是贊同似是鼓勵的許可之後,她終於又定定瞧着我,她飛快跑過來,我只看得清她頭頂的蝴蝶飛揚。

我感覺有一雙小小的手摟住了我的脖子,一張微微帶着溼意的小臉,貼着我的臉。“媽媽,你是我的媽媽嗎?”我聽到了稚嫩的童聲,脆脆的,嫩嫩的,如黃鶯出谷。

我心裡涌起一絲從未有過的悸動,閨女,這就是一個與我骨血相連的女孩。是我的命,不對,重逾性命。

“媽媽,你還會再次不要我嗎?張叔叔說,是我身體不好不聽話,你纔會讓我在那裡養病,我現在吃很多飯,身體很好,媽媽不要不要我了好不好?”小女孩哭着,咿咿呀呀!

我看向張致雍的目光有些感激,在我還不知情的時候,張致雍幫了撒了一個美麗的謊言,這大概是他這些年來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不會,不會不要你了,是媽媽不好,媽媽不會再那樣了。”我擦乾淨她臉上的淚痕,笑道。“媽媽給你做了飯菜,還給你準備了很多的玩具和很多漂亮的新衣服,媽媽帶你去看好不好?”

“好!”小女孩甜甜笑着,緊緊牽着我的手。

我拉着她向裡走,忽然覺得不對勁,轉頭一看,張致雍那廝沒有跟上來。

“我就不進去了!你們這裡這麼寧靜,我可不想打擾。”張致雍叉着腰,一笑。“冉佳佳,你還真是蠢啊,我帶着孩子過來你就相信了是你的,你就不去檢查檢查確定確定嗎?”

“不,是她,我確定了,就是她。”我摟緊了手中的娃兒。“她跟我小時候很像,母女天性,我確信她就是我的閨女。不過瘦一點而已,大概是沒有照顧好的原因,這是我的過失,以後,我不會再讓她吃苦。”

“不會再讓她吃苦?”張致雍又笑了,問道。“請問,你什麼都沒有,過完了今天就沒有明天的,你怎麼能做到不讓她吃苦?”

“你少管!”我做出護犢的姿勢。“我要怎麼樣生活,不勞你操心。我希望到今天爲止,咱們的恩怨,已經一筆勾銷了。從此塵歸塵,土歸土了。”

“塵歸塵,土歸土,好,這樣很好。”張致雍還是笑,他的嘴角,翹起一絲可疑的弧度,笑道。“不過,等我需要清淨的時候,或許需要你的配合的。”

說完,他轉身就走,不給我多說話的餘地。

我聽着汽車呼嘯而去的聲音,我將女兒稚嫩的小手包裹在手心,這一刻,我的心裡,充滿了綿綿的暖意。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想到自己這樣太生硬不合適,又轉換了柔和的語氣,問。“他們都叫你什麼呢?你有名字嗎?”

“小雨,他們喊我小雨。”女孩兒暖暖道。“張叔叔和照顧我的奶奶說,我是在雨天出生的,就叫小雨。”

雨天出生的,是啊,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摔了一跤,這才...

“驚雨,以後,你的名字就叫冉驚雨,喜歡這個名字嗎?”我蹲下來,儘可能柔和的表情笑道。“你就是一場雨,讓媽媽吃了一驚,可是媽媽愛你啊,很愛你啊!”

我摟着女孩兒,再也捨不得鬆開了。

這一天,母女兩個的悠然生活,正式開始了。我想我是點心小能手,每每吃到我做的東西,小雨都很高興。我做的飯菜也很不錯,她說比那個奶奶做的好吃多了。我給她準備的衣服,她也很喜歡,她說沒穿過這麼漂亮的衣服。她的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每天早晨,當我醒過來,當我看到旁邊的被窩裡還有一個她的時候,我心裡涌起的,是一絲油然而生的歡喜。

鄒欣怡有時候也會過來找我,對於這個乾女兒,她也很喜歡。

就這樣過了十多天,欣喜勁兒散了以後,趁着女兒玩累了去午睡的空檔,她問我:“準備以後怎麼打算?你這坐吃山空可不行啊!”

是啊,坐吃山空是不行的。我手裡還有點錢,我家雖然不太有錢,可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富家小姐,就算股份啊公司全都沒了,可手裡沒點錢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暫時肯定過得去。

“你覺得我做的小吃怎麼樣?好吃嗎?”我笑着反問她。這些天以來,不知道是不是閨女到來的緣故,我很少再想起前塵往事,也很少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我的態度,也柔和了很多。

“很好吃啊!”鄒欣怡把一塊藍莓餅乾塞到嘴裡,像是隨口應道,忽然又明亮了眼睛,問。“你不會想做這個吧?”

“怎麼不能做?”我反問道。“我已經請表叔幫我看店去了,我想好了,我什麼都會做,開一間小店,賣賣果汁奶茶,我還會煮咖啡,做做甜筒冰淇淋,還有各色手工餅乾,小蛋糕等各種小吃,肯定不在話下。我這個人沒用,撐不起一家大公司,開一家小店,我還是能勝任的。”

說到這裡,我的眼睛也明亮起來,充滿了對未來的嚮往。這一刻我是如此的相信,我的新生活,就在不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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