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華陽看見是他,猶豫了一下,把手裡哇哇大哭的孩子遞給他。
男人把孩子抱在懷裡,輕聲哄着,說起奇怪。孩子突然不哭了。
男人對伊華陽伸出手,她把手交給他,在他的幫助下站起來,眼角還掛着淚,不過已經沒有了剛纔的暴戾之氣,整個人變得很平和。
男人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嘆口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像是被無數個悶雷劈過去,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沒有再看我一眼,和伊華陽互相攙扶着,抱着孩子往外走。
容父目瞪口呆,喊了一聲:“華陽……”
伊華陽卻充耳不聞,跟男人一起往外走,上了外面那輛車。
蓋聶看着我:“什麼情況?”
我還沒回過神來呢,我還想問是什麼情況呢。我跟伊華陽確實是同根生,哪裡來的相煎何太急啊?
我跑出去,大喊着杜樊川的名字,他終於扭過頭看我。
那目光讓我心一寒,哪怕我們鬧得最不愉快的時候,他也從來沒用這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看過我。
兩天前我們還在電話裡說着那些好朋友之間才能說的話,可是現在。他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喘息着:“杜樊川,你怎麼來了?”
他面無表情:“怎麼,我不該來是嗎?打擾你們了是不是?”
我問:“你什麼意思?”
他關上門,明顯是不想車裡的人聽見我們的對話:“闌珊,要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是這種人。以前那個純潔善良的伊闌珊,怎麼現在變得這麼……這麼沒有人情味呢?那個人是你親姐姐,你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我覺得無奈:“杜樊川,你看到什麼了,就來這麼指責我?我無動於衷,那你呢,你所謂的人情味,就是這麼大庭廣衆的把人帶走是嗎?”
“我不帶她走。難道任由你們欺負她?”
我指着自己散亂的頭髮:“你看好了,到底是誰欺負誰?杜樊川,你纔是那個最沒有人情味的人。”
他冷笑出聲:“那你去找駱安歌那樣有人情味的男人去,再見。”
車子很快疾馳而去,而我也轉身往靈堂的方向走。
這就叫做分道揚鑣了吧?
當天下午這件事就上了新聞,主持人並沒有說容洛正的名字,只是說某富商的追悼會上正室和小三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四嫂看的津津有味。我一直坐在沙發上打電話,可是伊華陽和杜樊川的手機都是關機,我沒辦法聯繫到他們。
駱安歌下樓來看見我還在打電話,走過來把我的電話搶了丟在一邊,從四嫂手裡接過那碗燕窩,遞給我:“喝了,睡覺。”
我接過來:“沐影那邊怎麼說?”
他舀起一勺餵我:“容沐才跑出去就被警察帶走了,沒事,你放心。”
“沐影呢?”
“也沒事,快喝,喝完睡覺。”
睡之前我問駱安歌:“你確定不會出事嗎?”
他躺在我身邊,手伸到我肚子上摸着:“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敢確定不會出事?勿憂,別人的事我管不了,只要你跟寶寶別出事。”
我窩在他懷裡,食指在他胸膛上胡亂划着:“那明天我給你一個驚喜好不好?”
他翻個身撐在我身體上方:“可以現在要嗎?”
我點點頭:“只能一次。”
好在這次他比較剋制,倒弄得我有點不習慣,問他:“你別憋着啊,去衛生間用手解決,我不介意的。”
他在我屁股上拍兩下:“你就是仗着肚子裡那個,看他出來以後,我怎麼收拾你。”
我摟着他的脖子撒嬌:“老公,我們永永遠遠在一起好不好?”
他抱着我:“好,睡吧。”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去了公司開會,我睡了一會兒懶覺,慢悠悠起牀洗漱,下樓吃早點。
我在廚房忙碌的時候,四嫂一定是會在旁邊幫我打下手的,她笑眯眯問我:“姑娘,公子知不知道您要去給他送便當啊?”
我搖頭:“給他個驚喜。”
“好啊好啊,驚喜最好了。”
我開玩笑:“也許是驚嚇也不一定……也許,當我推開門的時候,就看見他抱着一個美女……”
四嫂拍着胸脯:“我的小心肝啊,嚇死我了。”
我確實想給駱安歌一個驚喜,這段時間他一直挺忙挺累的,反正我也閒着,先把便當送去,在跟夏琪一起去醫院看望看望李萬秋。
路上我就給江城幻打電話,沒想到接電話的是李萬秋,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愣了幾秒種才問:“那個……你還好嗎?”
她也愣了幾秒鐘纔回答我:“就那樣,你呢?”
我趕忙說:“下午有空嗎,我們三個一起吃頓飯吧,我,你,還有夏琪。”
她沉默,我知道她在思考,現在她跟夏琪的關係挺尷尬的。
要是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很有耐心的等着,等了好幾分鐘,李萬秋才說:“好,在哪裡?”
我說:“康大後面那家日本料理店。”
“好,晚上見。”
進了駱安歌的專屬電梯我給他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我又打他的工作手機,還是沒有人接,我只好做最後的努力,打他辦公室的座機。
這一次倒是有人接了,奶聲奶氣的聲音:“喂,你找我爸爸嗎?”
雲天!!!
我狠狠掐自己一把,很疼,那麼並不是做夢。
“喂喂喂,是找我爸爸嗎?爸爸跟媽媽在休息室,你等下再打來吧。”
嘭一聲,電話掛斷了。
我握着手機,看着上面的“通話已結束”五個字,哭笑不得。
這一次我沒有驚慌沒有自亂陣腳,我很淡定的看着電梯上的數字不斷上升,不斷深呼吸,自我催眠:“別多想,別多想,應該相信你的男人。對,就應該無條件的相信他。”
出了電梯我往裡面走,總裁辦年紀最小那個小王看見我嘴巴長得很大:“少奶奶,您怎麼來了?”
我揚了揚便當盒,衝着她一笑:“他還在開會嗎?”
她的表情有點不對勁,結結巴巴:“啊,哦,嗯……”
我繼續往裡走,就看見李秘書,正在跟人說着什麼。
我的出現使得總裁辦的人都停止了呼吸,我看到有些人臉上已經出現死定了死定了的表情,甚至有一兩個平時膽子小不愛說話的,已經在胸前畫十字。
李秘書朝我走過來,看了辦公室一眼,問我:“姑娘,您怎麼來了,也不事先打個電話,我好下去接您。”
我的笑有點撐不住了,她們的種種舉動告訴我:我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了兩次。
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的人,是可恥的。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啊。
我問李秘書:“駱安歌呢?”
李秘書的眉眼閃了閃,有那麼兩秒鐘她不敢看我,垂下了眼,很快就擡起頭跟我對視:“哦,公子他……他,他在跟客戶談合作呢。”
“是嗎,什麼客戶啊,需要在休息室談合作?”
說着我就推開他往裡走,她拽住我:“姑娘,那個……那個,您聽我說……”
我冷冷地甩開她:“怎麼,這麼快就不把我這個老闆娘放眼睛裡了?”
她嚇得縮回手:“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公子他……”叼帥每巴。
我皮笑肉不笑:“我知道,你們公子跟鮑嘉在休息室嘛。”
全部人瞠目結舌了,我丟下她們,輕輕推開辦公室的門。
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電腦前,好像在玩遊戲,玩得很認真,連我進來都不知道。
我並沒有管他,而是又推開了休息室的門,然後我愣住了。
鮑嘉在哭,她坐在沙發邊,一個男人站在她身邊。
而她,抱着男人哭。
兩個人背對着我,陽光照進來,我覺得那一幕美極了,我不忍心打斷。
我就這麼站在門口,直到駱安歌走到我身邊,我才擡起頭看他。
他今天穿的很休閒,淡藍色的襯衣配了羊毛開衫,外面搭了一件夾克,整個人看起來陽光又帥氣。
我就那麼看着他,他噓了一聲,摟着我出來,輕輕關上門。
我揚了揚便當:“驚喜嗎?”
他眼睛一亮,想起昨晚我講的那句話,在我臉上輕輕一吻:“當然驚喜啊,我巴不得你天天來呢。”
“裡面那人是誰?”
駱安歌牽着我坐在陽臺上,把卷簾放下來,他才說:“鮑嘉在孤兒院時候的好朋友。”
我點點頭,還好還好。
他打開便當盒,擡起頭看我:“他們來的很突然,我沒來得及告訴你。勿憂,你會……”
我打斷他:“不會啊,說了要相信你的。”
這時候突然聽見裡面傳來鮑嘉的啜泣聲:“你說的道理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很難過嘛。”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舅舅答應暑假帶表弟去香港迪斯尼,前提是表弟得過鋼琴八級。
後來表弟真的過了八級,可是舅舅卻被派去駐外,而且當晚就得走。我們輪番勸了半天,告訴表弟以後還有機會。他哭得聲嘶力竭,最後說:“你們講的我都明白,可我就是很難過嘛。”
每個人不都是這樣麼,明明知道戀愛可能會失戀,結婚可能會離婚,明知道撲火會受傷,還是做那隻無怨無悔的飛蛾。
有一次夏琪就說過: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其實都是詭辯,什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之類的心靈雞湯,都是鬼話。你長大了就知道自己必定會死,那你還活着幹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