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商場出來，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方媛的腳腫脹的厲害，好歹談成了一個項目，對於她的內心還是有些欣喜的。
回到家的方媛，見到地上還有一灘血沒有收拾，原本疲憊的心情，被一腔怒火點燃了，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生氣了，瘸着腿去衛生間拿起墩布。
方媛看着次臥裡凌亂的牀鋪，桌子上的菸灰，和開着的電腦，嗯，這貨沒走太遠。
咣噹一聲，門打開了：“這外賣現在都不給送上樓了，呀媳婦你回來了，我咋沒看見你呢？”銘志脫了穿在睡衣外面的棉襖，把外賣放在餐桌上。
方媛實在太餓了，她抓起外賣盒，狼吞虎嚥了起來。
“哎，那是我的，你想吃你再……”銘志話還沒有說完，看見方媛停下手裡的筷子，怒氣衝衝的看着他。
“我，我再定，我再定，您先吃，”然後識相的退回了自己的臥室。
次日，方媛再去找王經理談交接的具體事項，這次，王經理見方媛是空着手來的，有些面露難色：“啊呀，小方啊，你這個展覽想要在我們這個區域，那還得上報領導審批的，這個方案，我看是有點困難了，年底了，這等着跟我們排隊合作的廠商很多的呀。”
方媛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昨天你可不是這個德行呀。
“那王經理，您看這事？”方媛擔心的說着。
“這樣，你回去等電話吧，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方媛被打發了出來。
這回去可怎麼交差啊。方媛拖着一瘸一拐的腳，抱着電腦，坐在臺階上。
忽然身後有一隻手拍了拍她。方媛回頭，是昨天那位老者，老者遞給她一個便立貼，上面是一個郵箱號：“你的策劃我昨天有聽了一下，很不錯，這是項目部吳經理的郵箱，你可以把策劃直接發給她。”
方媛眼含着淚望着老者：“謝謝您，謝謝您。”用抱着電腦的姿勢不停的鞠躬。
方媛掏着包，糟糕，昨天就買了一盒煙，早知道多買幾盒了。方媛有點面露難色的看着老者：“叔，我沒煙了，要不我請您吃個飯吧。”話音剛落，方媛就後悔了，這不明擺着惹人不高興麼，況且，人家是什麼職位都沒搞清楚，就叫人家叔，簡直是職場災難啊。
方媛尷尬的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老者卻不以爲然，她拍了拍方媛的頭：“孩子，現在是法制社會了，一切都按規矩辦事，沒有那麼難的，正經領導，是不敢也不會收禮的。”
方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老者離開了，方媛坐在臺階上，看着老者離去的背影，然後打開手機熱點，給電腦連了一個wf 將策劃發了過去。
原本也沒有抱太大希望的她，準備打道回府，剛走出商場大門，手機響起：“你好我是吾悅廣場的項目負責人吳勇，剛收到你的郵件，很有想法，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們可以談談合作方式。”
對方有禮貌的輸出讓方媛有點受寵若驚：“您，您好，我現在就在辦公樓區域……”
“正好，我30分鐘以後有個項目會議，你來參加吧，把你的項目和大家說一下，你先來306會議室找我。”
“好，好的。”方媛掛了電話。一瘸一拐的挪到拐角的衛生間，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別提有多頹廢的樣子，然後在包裡拼命的翻出一支口紅，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角，直了直身體，走到了306辦公室的門口。
“您好？我想找一下……”
“你就是方媛吧。”一個年輕的男生站在窗前，手裡舉着一杯咖啡：“進來坐。”
方媛被眼前的景象有點嚇到，落地大窗，長條辦公會議桌，電子互動大屏，還有好看的領導，跟昨天的場景完全不同。
方媛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不知道該坐在哪裡，突然背後的門開了，進來一羣拿着電腦或者筆記本的員工，他們衣着光鮮，自信滿滿的樣子，讓方媛看着心生羨慕。
“今年我們的聖誕主題，我覺得大家可以參考一下方小姐的項目。”吳勇示意方媛站在臺中央。
方小姐，天吶，文化人果然連說話都是自帶清香，從來沒有人這麼尊重過她。方媛來不及過多感慨，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雙腿止不住在顫抖。
方媛哆哆嗦嗦地打開電腦，可是怎麼把ppt挪在大屏上，方媛急紅了臉，這時離她最近的一個女員工，走過來：“彆着急，我幫你弄，你的ppt在桌面上是吧？”
方媛側臉看着這個女員工，中長髮披肩，中式套裝，鎖骨處帶着一個金色的鎖骨鏈，纖長的手指塗着淡淡的粉色的指甲油，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是那種淡淡的香水的香氣。
“是這個嗎？”女員工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發呆的方媛，方媛這纔回過神兒來看着電腦：“對，是這個。”
“好了，這個是飛鼠，已經給你鏈接上了，你就按上下鍵就可以。”女員工將飛鼠遞給方媛，此時的電子大屏上，已經顯示出方媛的策劃方案。
方媛看了一眼吳勇，吳勇坐了下來，點頭示意方媛開始。
方媛磕磕絆絆的一頁一頁講着ppt上面的文稿：“我們公司的主題，是想將文化展覽與聖誕主題相融合，根據節日人流量，充分帶動對文化展覽的影響……”
顯然，方媛的策劃，是以自己公司爲利益出發的，並沒有考慮太多甲方的需要，自然，反對的聲音也層層疊起。
“請問方小姐，你的策劃能夠給我們商場帶來什麼盈利效益。”不知名的男員工開始反駁。
“這個，我們是爲了宣傳藝術展覽……”
“藝術展覽可以在美術館，博物館舉行，爲什麼選擇在商場這樣的場所……”
“因爲這裡的人流量很多，可以……”
“方小姐，那你有沒有考慮到，人流量多，勢必對藝術作品也會造成影響，如果發生安全事故，這個問題，誰要負責。”
方媛被你一句我一句的發問整的啞口無言，一個她自認爲無懈可擊的策劃方案沒想到漏洞百出，在這一刻，她體會最深的自己的無知帶給自己的無所適從。
吳勇站起身面對着所有員工：“方小姐的文化藝術展的主題是什麼？”
“探索宇宙奧秘。”方媛回答到。
“方小姐的文藝作品，大部分是一些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的作品，這些作品說實話，我們無論從網上，還是展覽中，都已經看過無數次，怎樣，才能讓這種展覽的形式，變得更有趣呢？”吳勇說完，認真的看着方媛。
此時，方媛學習的專業拯救了她乾枯的靈魂：“我們，我們可以辦一個沉浸式的體驗展覽，將藝術作品以樂高或者積木的形式堆建起來，每一個參觀的人都可以在展覽中任意改變畫面內容，有一種時空穿越的感覺。或者將商場設置成一個破案偵探形式，每一家店都有一個線索等待着你去破案偵查，最後，找齊線索將名畫丟失的一角復原的人，可以獎勵大獎機制，或者還可以……”
方媛像開了閘的洪流一般，滔滔不絕地講着，不知到講了幾種方案，幾個小時，還是吳勇打斷了方媛的講話。
“我認爲，目前最可行的，就是方小姐你的第一個方案，沉浸式體驗。首先，時間距離聖誕節已經不足一個月了，其次，你其餘的想法都很有創意，但許多細節還需要推敲。”
方媛眨了眨眼睛，看着吳勇。
“那我們就以沉浸式體驗爲形式，以宇宙元年爲主題，開始一場文化藝術之旅吧，怎麼樣。”
“好”
“可以”
“Let’s do it”
會議桌旁的人，紛紛應聲。方媛不敢相信的後退了一步，這就，成了麼？
“小媛，接下來你和方小姐對接一下細節，明天開始各個小組分工，爭取下週把體驗式的架子擺好。”吳勇示意了一下，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小媛就是剛纔幫助她弄電腦的那個員工，她站起身，接替着吳勇的位置，繼續說道：“小王，你們組去量尺寸，擡木架。小李，你們組去物料科把這裡可能需要的材料準備好。甜甜，去聯繫保衛科，我們要圈場地。囡囡，你們組過來和方小姐對接，展覽內容，需要準備的東西，丈量尺寸。方小姐，一會兒你過來，我們籤一下合作合同。”
方媛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個雷厲風行的女人一口氣安排完了所有的活，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角色，然後各種分工井然有序。方媛就在這目不暇接中，度過了一天。
回到公司已經是傍晚時分，主任急頭白臉的等着準備訓斥方媛，還沒等主任開口說話，方媛先入爲主：“主任，吾悅廣場已經聯繫妥當，明天就可以入駐布展合作了。”
主任被方媛這句話頂的啞口無言，他沒有想到一個剛入職一週的新人，居然和最大商場談成了合作。這時小陳屁顛屁顛的走過來了。“小陳你來的正好，明天你去負責吾悅廣場的活動。”
“是，主任。”
“小方呀，你也累了一天了，今天就早點回家休息，明天主任給你放一天假，你看你的腳還沒有好。”
“可是……”
方媛剛想申辯，主任又一次反駁回來：“你剛來單位，什麼都不懂，交給小陳，她處理事情會比你更好。”
看着小陳在一旁樂開了花，方媛明白了，她的所有辛苦，都是在幫他人做嫁人，於是，她拎起包，轉身離開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