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青詞屋子裡出來,吳玄華的心情算是如釋重負,這第一次回來學宮總算是不辱使命,在長輩們面前露了個好臉,於崐師伯雖然比較嚴厲,而且至今也還未見過面,不過從他字裡行間品出來的迴護卻是讓他暖心,師姑更不必說了,一路上的護送和多次的來到大靕支援,這份心意傻子都能看出來,只有這位大師伯讓他敬懼。
早年顧清風跟他談論到師門的時候就說過,一定要讓他的大師兄也就是蘇青詞從內心接受吳玄華,否則的話以後很難辦,有些小輩被師傅領進門卻並未被蘇青詞真正接受,之後的路走得順風順水卻並無成就。
鄒天曾經讓焦研易轉達過他對蘇青詞的看法,也說是這位如今逢人就笑的蘇宮主,極爲看重修士的心性,不管你如何資質近妖,只要他認爲你的心性不過關就不會再過多地關注,關鍵是從遠古至今蘇青詞從未錯過,所以囑咐吳玄華一定要加強心性上的磨練,實力差一點不要緊,要有一顆不斷進取的平常心。
“還好,還好,這一次沒有讓大師伯失望,不算丟了先生的臉面,很好,很好。”走到二師伯於崐的屋前,手擡起又放下不知所措。
“進來吧,傻站着幹什麼?”於崐神識裡早就看到吳玄華的糾結,心裡又氣又笑,你信裡不是很硬氣?
推開門,吳玄華就看到一個淵渟嶽峙的中年男人坐在小桌後,手裡拿着一本線裝書本看着自己,不怒自威。於崐面容上沒有蘇青詞來的俊美,不過卻有一股堅毅剛強的正直之氣,不似蘇青詞那麼城府深沉,也不像蘇青詞那麼氣息悠遠,看得見摸不着,整個人顯得真實可靠。
“師侄見過師伯,初次見面來的倉促沒有帶禮物,下次補上。”這句話在蘇青詞那裡是萬萬不敢說的,不過沒來由地在於崐這裡就這麼毫無顧忌地說出了口,心裡一點也不懼怕。
“哼,我要是不叫你是不是就不進來了?來了學宮,於情於理是不是要一一拜訪長輩?顧清風沒有教過你?也對,那傢伙就是個叛逆的性子,你小子看着純良無害,骨子裡跟你先生一樣一有機會就攪得雞飛狗跳,閒話少說,你大師伯讓你回去有沒有怨言?放心,他那裡聽不到,只管說心裡話。”於崐語氣之中滿是關心,雖然說出來的都是教訓的話,卻字字句句顯得親近。
“嘿嘿,這一次僥倖沒翻船,正想着萬一在擂臺賽上被人幹翻了,那多丟人啊,師侄要是盈天境的話一定不介意跟那些天才們切磋切磋,現在這個境界有點壓不住場子。大師伯既然讓師侄回去,一定有他的安排,像我這樣腦子沒大師伯好使的只管聽從就是,保管錯不了。”吳玄華的措辭跟在蘇青詞那裡完全不一樣,於崐給顧清風的感覺就像是兄長,蘇青詞則是長輩般的感覺,小時候跟吳玄華說得多了就成了固有的印象。
“你大師伯就知道你不敢問,你放心吧,以後有什麼話可以跟你大師伯明說,你先生是年輕時候太皮,才遭到你大師伯的管教,在你這裡隔代親不用有所顧慮。這一次讓你回去是相當於一個監軍,你的身份擺在這裡,吳奇作爲監察使一同前往,學宮這一次去的人會唯你馬首是瞻,其他勢力的看到這樣的場景也不會太跳脫,大靕跟古酆王朝的仗一定要贏,這裡面還有些原因以後再跟你說,你只需要知道涉及到很長遠的打算。”於崐就知道是顧清風耳提面命嚇得這小子在大師兄那裡規規矩矩,要不是大師兄主動給出那本典籍,見面禮估計都不敢提,哪裡像這會兒在自己這裡眼珠子亂轉,打量着屋裡的擺設。
“師侄哪裡能管束得了那些強者?道境不能上戰場,吳師叔能行?”吳玄華有些疑惑。
“這一次各家都會接到命令,聽從你的安排,你今晚的表現足以折服他們,武道和煉氣士一道在你身上的奇蹟他們想不震驚都不行,你以後一旦成爲跟他們一個境界,誰敢說能穩勝你?另外不必擔憂武道的前途堪憂,大道在不斷變化,對於你們武修來說世道會越來越好,你們作爲第一批再次走上武道的修士,會得到大道的青睞。”
“啥,我們?您是說還有人也走上了武道?”
“那是當然,學宮裡就有不少,兵家弟子最多,不過都不是天武者,他們的修行比較緩慢,沒有你這麼快速,不過這條大道算是重新甦醒,他們以後成爲天武者的機率要大得多。”
“哦,那師伯你得給幾件防身的寶貝啊,萬一師侄在外被人做了多丟您的面子,您說是不是?”吳玄華聽到這兒感覺機會來了。
於崐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第一次見面,要忍住,一定要忍住,不過緊接着的一句話徹底讓他黑了臉,只聽那小子說道:“先生臨走之前讓我給您帶句話,說是‘您的劍術簡直是天外飛仙,大巧若拙,驚豔世間’,先生對您很是敬仰啊。”說完之後吳玄華就笑眯眯地等着發禮物,沒想到於崐頓時黑臉將他拉進了一個劍域。
屋內只過了不到十息時間,可是劍域裡卻好似過了好幾日,裡面無窮無盡的劍氣不斷的攻擊他,直到體內的血元力和元氣雙雙枯竭才放過他,身上在裡面被割得鮮血淋漓,連帶着神魂也好似被千萬把飛劍戳刺一般,頭疼欲裂,體弱無力是他現在的真實寫照,心裡這會兒早就明白顧清風給自己下了套兒,要不然一臉和煦的二師伯不會翻臉,坑死弟子不償命啊。
“哼,那句話師伯記住了,等他回來再算賬,桌子上的那支筆拿走吧,你喜歡制符正好合適,不過師伯這裡沒有上好的符紙,等以後給你補上,滾出去吧。”於崐一拂袖連筆帶人給扇飛了出去,臉朝地摔到門外臺階上。
爬起來悻悻地收好那支竹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走向了三十步之外的另一棟屋子,師姑林洛薇就住在那裡,敲門之後沒有收到應答,想來是不在房內,那就等之後再說吧。看着東方的彤色,一輪驕陽即將升起,新的一天就要來臨,離別總是痛苦的事情,山一程水一程,留待青山再見我,仍是少年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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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研易和胡顯榮是在上午接近午時來找吳玄華才知道他已經離開,回去問過鄒天之後理解其內緣由才作罷,昨夜焦研易的比試並沒有盈天境修士,全部都是怒海境,不過在瀕臨破境的焦研易面前完全不夠看,全勝的戰績讓鄒天贏了不少好東西。
胡顯榮跟鄒天此刻正在商量着什麼,兩個人爭得面紅耳赤,最後還是鄒天嘆了一口氣說道:“後生可畏啊,小胖子,你的心夠黑啊,不過這一次咱們得五五分賬,我這邊承擔的壓力也不小啊。”
“嘿嘿,好說好說,鄒老哥你只要引那些大佬們入局,咱們三七分都可以。”胡顯榮顯然是低估了鄒天,後者立刻打蛇隨棍上,敲定了三七分成的規矩就跑了出去。
焦研易在一邊看的嘆息連連,今晚還得跟他們一起聯合演戲,真是沒天理啊,到現在爲止已經接到好幾位盈天境修士的挑戰,剛纔兩人討論的就是比賽的時候要如何打好一場表演賽,要是可以的話最好在最後關頭突破,那樣效果最佳,這種事情哪裡能說的準。
“焦兄,咱們以後一段日子吃香的喝辣的就靠你今晚的表演,明日就開始正式比賽了,機會渺茫啊。”胡顯榮搓着手對焦研易語重心長地說道,讓後者一陣氣悶。
時間剛到黃昏,就有人聚集到了石臺旁,因爲吳玄華已經離開,那座石臺上頓時站滿了人,一開始還有人搬了凳子,後來嫌棄佔地兒就收了起來,目光都注視着另一座石臺,今晚將舉行三場比試,都是盈天境修士挑戰陰陽家最近聲名鵲起的三代弟子焦研易。
“來來來,買定離手啊,看好了,一比五的賠率,一號選手實力強勁,盈天境中期,守擂選手焦研易堪堪怒海境,買定離手啊。”胖爺伸長脖子喊道,旁邊還有幾個商家小輩兒負責記錄,爲自己這位新鮮出爐的敢在老祖面前跳腳罵得猛人打下手。
另一邊許多道境存在聚在一起觀看着一面巨大的水鏡,桌子、椅子和瓜果齊全,都是鄒天找湯璨準備好的,這裡也有一場更高層次的賭局,賭的都是天材地寶,甚至是一句承諾,桌上的東西此刻可以讓任何一位道境存在羨慕,要不是今晚蘇青詞也過來的話,說不定會出現混亂,鄒天一臉狗腿子的笑容伺候着蘇青詞。
“哎呦宮主,您這個大忙人今晚能夠蒞臨真是蓬蓽生輝啊,幾場小孩子打架勞煩您大駕真是不應該,多耽誤事兒啊。”
“研易的巫道我很好奇,去場上看怕會搞亂氣氛,正好你組織了這麼一場小會,就過來看看,你忙你的。”蘇青詞還是那樣地讓人如沐春風。
“哈,您要是想看,回頭我讓那不成器的小子去您那裡現場展示一下,想看什麼就看什麼。”
“行了,別貧了,去忙吧,你再說我走了啊。”
這句話一出,鄒天立馬消失在了蘇青詞眼前,前去與各位道境確定下注物品,賠率還會變化,他得聯合商家的人不斷的更正,一場又一場,三場的比賽啊,好東西多得是,可得保證儘量地都摟回自己懷裡,那幾個托兒也得再去吩咐一下。
場上第一場比賽悄然開始,農家的一位天才正在場上遍植種子,片刻間石臺之上到處都是綠色植物,隨着時間的增長慢慢地生長着。焦研易有些好奇,這些植物竟然可以自主的吸取天地元氣生長,不過還在控制之內,只要自己的巫道領域放出來就能宣告勝利。
農家的修士名叫魯鼕鼕,修行刻苦,生性良善,此次上臺只是想要見識一下神秘的巫道,畢竟一個主生一個主死,看到焦研易在等着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師叔祖,您可以出手了,再不出手我的寶貝們長大以後你就沒有機會了。”說話間場上的幾株植物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其上露出一副老人的面孔,對着焦研易不斷地嘶吼,腳下的藤蔓已經開始往前想要去捆縛他的雙腳。
焦研易不再等待,身體周邊升騰起濃濃的黑霧,逐漸的擴散至半個石臺的範圍,黑霧內似有東西在不斷地變換着方位,那些藤蔓一接觸到黑霧就宛如被腐蝕一般,慢慢地失去了生機,黑霧的蔓延魯鼕鼕沒有絲毫辦法阻止,樹人鼓動的強風根本驅不散,自己的法術打入進去之後也如泥牛入海一般,咬牙之下指揮一個樹人走了進去。
樹人進入黑霧好似遇到了敵人,在不斷地拍打着地面,時而大力的踩踏,嘶吼聲變得更加密集,也伴隨着啃食的聲音,樹人的老人面孔開始變得痛苦不堪,僅僅一炷香就倒了下去。魯鼕鼕立刻一變法訣,場中的幾個花苞一樣的物事爆開出現了幾個綠色皮膚的精靈,看得一衆道境強者也讚歎不已,場中的修士則是驚訝的聲音大作,沒想到農家居然培養出了這等靈智的生靈。
焦研易的聲音從黑霧中傳來:“魯鼕鼕,認輸吧,樹人也很珍貴,種子我爲你留下了,不過那幾個小生靈一進來就會死,可惜了。”
魯鼕鼕撓撓腦袋,思考了一會兒之後說道:“師叔祖,您再試一下弟子的‘木海’,要是您還無事,弟子立刻認輸。”
之後屬於魯鼕鼕的半邊場地綠色的生之氣息驟然暴漲,樹人身上開始出現了層層木甲,地上的藤蔓也開始暴動,突入黑霧之後魯鼕鼕才發現自己想得淺了,他看見前方站在一尊巨獸身上的焦研易,苦笑着示意認輸,腳下的藤蔓也瞬間枯死。黑霧散盡,焦研易站在渾身漆黑的猙獰巨獸身上,巨獸腳下是另一尊樹人的屍體,這副場景衝擊力極強,讓所有人都爆發出了很大的喝彩聲。
鄒天偷眼看了一眼蘇青詞,發現那位臉上沒有什麼變化,稍稍安心,他就怕自己弟子搞出來的那尊死靈巨獸有些牴觸,幸好,幸好,然後轉頭開始收取這一場的戰利品,不過收穫慘淡,算下來還有些賠錢,們,沒辦法生意嘛,有賺有賠,誰都知道農家不善戰鬥,傻子纔會投那麼多賭注。
第二場比賽是一位實力與孟林不相上下的兵家修士,不過這一位的修煉方向卻不是肉身,而是喚靈,名叫萬千,據說他自古戰場喚醒了萬千遠古的英靈,實力極強。焦研易腦海裡回想着萬千的信息,最終決定讓一尊魔神出現,因爲無論再多的英靈也會被它剋制,先天立於不敗之地。
吞靈—混沌初生的魔神,生性喜好吞噬弱小生靈的靈魂,不過天生膽小,只敢存在於黑暗之中,誕生之時與巨力相伴生,共同遊蕩混沌世界,不過以焦研易眼下的實力無法將巨力凝聚顯形,好在這些神魔只餘下軀殼和生前神通。
萬千那邊上臺互相見禮之後,就開始了自己的動作,先是不斷的掐訣遊走在石臺的邊緣,然後放出一個個英靈守護在他身邊,一些英靈同時攻向焦研易,後者再次以黑霧凝聚成那尊巨獸,一爪拍碎一個英靈,顯得極爲威武。不過隨着時間的延續,萬千那邊顯現的英靈實力越來越強,逐漸到了怒海境巔峰,萬千揚起有些慘白的臉龐,最後從嘴中蹦出幾個音節之後,場上一些三山境的英靈主動消散組合成兩個新的英靈,實力達到了盈天境中期的樣子,而四周的三山境英靈在不斷地消散,看樣子最後能形成十個左右的盈天境英靈,那還怎麼打?
突然,黑霧中傳來了一聲呢喃,讓所有修士的靈魂振動不已,所有人大駭之下趕緊穩定神魂,即便是通過水鏡觀看的道境存在也感受到了神魂的波動,全部擺正身體一眨不眨地看着水鏡裡石臺上的狀況。這個時候焦研易身後慢慢的有一尊五丈大小的身影凝聚,整體看上去像一隻黑色的鷹,不過其頭顱上卻又長有一個豎眼,雙目空洞,盯着場上的英靈一聲嘶吼,衆英靈好似中了定身法,一動不動,第二聲嘶吼響起之後英靈身體就支離破碎,最終化爲元氣飄散,這尊巨鷹狀的無名生物也慢慢地消散成黑霧。
全場的修士還在驚駭之中,兩聲嘶吼讓一些實力不濟的修士神魂不穩,不知哪一個學問深厚的修士喊了一聲“吞靈魔神,是遠古的魔神,居然再次出現了。”接着全場沸騰,看向焦研易的身影充滿了驚懼,不過隨後就是震天的歡呼,這樣的修士出在學宮,怕什麼?
小廣場上的沸騰一直持續了一個時辰之多,延續到了第三場比賽,焦研易休息了一個時辰之後再次上臺,這一次是縱橫家的一位盈天境修士,上臺之後首先發問:“師叔祖,請問您能喚出幾尊魔神?”
“它們是神魔,不是魔神,後世稱親近人族者爲神,濫殺生靈者爲魔,其實它們更喜歡自稱初靈,不過我等現今更多的稱呼爲神魔,一些記載故意曲解將‘魔’字排在‘神’字之前。我如今能喚出五尊,不能告知你是哪些,何意?”
“那晚輩認輸,以晚輩的實力最多對付三尊。”說完之後利落的下臺,留下焦研易獨自在臺上,不知爲了什麼,焦研易身後黑霧劇烈翻騰,依次顯現出了五尊神魔的頭顱虛影,讓在場的修士興奮異常,也讓水鏡前面的道境存在興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