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阡潁的閨房出來之後,吳玄華瞬間換上面具,因爲在下小樓之後一直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換上面具只是爲了避免出了武王府暴露身份而已,至於以神識鎖定他的人早已有了猜測,不過應該沒什麼大的問題,換一個時間出現在這裡肯定兇險無比,現在這個時間點兒的話有驚無險。一路上吳玄華儘量避開人羣比較多的地帶,穿街走巷慢慢的走到了小河邊,河邊小徑上寥寥數人,周圍也沒有什麼修士,這個地方很適合談話,因此吳玄華停下腳步。
“王爺,出來吧,一路跟隨至此辛苦了。”吳玄華並未轉身,如芒在背的感覺依然,他知道武王古重樓就在身後不遠處。
背後腳步聲響起,隨即低沉的嗓音伴隨着戲謔傳入了他的耳中,用上了修士之間的傳音入密手段。“吳玄華,大靕王朝三皇子,察事司的主官,深受吳靜霄器重,不過卻不是帝王之選,可是誰知道呢?本王要是今晚將你格殺於此,想來大靕王朝那邊必定不會太過冷靜,那古酆王朝的大軍就可以隨機應變,說不定會有轉機。”
吳玄華聽完這一番話後,笑了笑轉身看着古重樓,說道:“王爺隻身相見,已經是最大的誠意,小子如何能不知道呢?至於說王爺要殺小子,也得等到把令嬡送到安全之地之後吧。兩軍對壘可不會因爲小子一人的生死有所改變,我相信鍾大將軍就是再賞識小子,也不會拿數十萬軍人的生死冒險,我的父皇更加不會。”
“哈,可憐,可悲啊,要是本王的兒子出了事情,本王一定會不惜代價報復,可帝王家就不會,所以本王當年只能當這個出力不討好的武王,而做不了無情的帝王。小子,我要你答應我,一定要把潁兒安全地帶到大靕,本王不敢保證不會有追兵,可是會盡量地爲你們創造機會,相信你父皇讓你過來也是有所安排的,也算是他跟那個混蛋還有良心。”古重樓面帶慍色,不過卻不是對着吳玄華,而是針對公良文睿和吳靜霄,看神情和語氣幾人估計還算舊識,不過這種問題不適宜當面問,容易節外生枝。
“您放心吧,小子敢涉險來到這裡,就有把握把令嬡安全帶走,還請您相信這對小子來說並不僅僅是一個任務,而是對她父親的一個承諾,更是償還大靕欠下的債。”吳玄華真誠地說道。
“但願吧,潁兒的安全是本王最看重的,你的實力並不算強可也不算弱,只要本王這裡儘量拖住三天境高手,你們就是安全的,至於你還有沒有其他手段本王也不清楚,不過本王寧願相信你還有。今日你說對了,本王不會對你有任何動作,他日再相見就難說了,你好自爲之吧。”說完之後古重樓大步離開,留下他一個人在河邊思索着接下來的安排。
古仟昀那邊還需要去接觸一下,給他兩天的時間思索一下是否要合作,這是第一步;儘量地挑動國師和武王的衝突,造成古酆王朝官員相互對立,這是第二步;拋出消息剪除國師的羽翼,讓武王一家獨大,行捧殺之計,最好是武王一手遮天,到時候戰爭失利,反噬會更大,這是第三步。這三步下來的話,古酆王朝廟堂就不會再平靜,武王父子倆日子也會變得不好過,弄不好被弄一個裡通外敵的罪名就給咔嚓了,武將大換血對大靕更加有利,能打的都被換下去了,剩下的可真就不足爲慮,那大半個青雲洲就盡在大靕手中,學宮那邊給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雖然可能要好幾年,不過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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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仟昀這幾日難得沒有出門,待在書房裡閉門不出,古阡潁來過幾次看到自己兄長面色憔悴,很是震驚,就出言問道:“哥,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古仟昀雙眼之中滿是疲累之色,聞言擡頭看了自己小妹一眼,嘆氣道:“哥現在鑽到牛角尖裡了,你幫着分析一下,一個人就快要餓死了,是吃下有慢性 毒 藥的飯,還是寧可餓死?”
“這個答案可不好回答,就怕等到不怎麼餓了,這毒藥的量也積累到了足以致死的地步,還真不好權衡得失。”古阡潁滿頭霧水,不過還是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古仟昀點點頭,他深知父王的處境就是快要餓死的人,那個諜子給出的那張紙就是含有慢性毒 藥的飯菜,可要是現在不吞下的話,不久之後必定“餓死街頭”,說不定還會被扔到野外喂狗,連個全屍都沒有。但是,要是吃下去的話,他敢肯定那個諜子日後會以此爲要挾,最終也還是個死,早晚而已,如何能不糾結。
“潁兒,哥這裡有個事情想要跟你商量商量,你先坐下,咱們慢慢聊,不過內容儘量不要告知父王。”古仟昀伸手拉古阡潁坐下,將事情講了一遍,讓這個聰穎的妹妹幫自己參謀參謀。
古阡潁聽完之後心中立刻出現了吳玄華的身影,就開口詢問了那個人的身形,不過奇怪的是聽完哥哥的敘述卻對不上號,只能放下心中疑惑說道:“如果看眼前幾年的話,我們這個餌還是要吃,就算是有毒也得吞下去,先把國師的勢去了,解了燃眉之急,毒還有機會去解。”
“妹妹,你也是這麼想的?哥哥糾結了三天啊,想來想去到最後咱們仨都得逃亡,我跟父王還好說,就是擔心你,一個女兒家家的進了江湖如何自保?我再想想吧,得保證你的安全才行。”古仟昀聽到妹妹傾向於與那人合作,眼神立刻一亮直起身看着妹妹,不過一想到後果要害的自己妹妹填沛流離,就又頹喪的癱在了椅子上。
古阡潁欲言又止,很想告訴古仟昀自己馬上就要離開,家裡最弱的一環馬上就不再是問題,雖然自己實力遠比眼前的兄長強,可就是感覺在他面前就是個小女孩兒,怎麼也強硬不起來,只能安慰他說道:“我們如果連眼前也顧不了的話,何談未來呢?國師是現在最大的問題,只有先把他解決了才能談未來,既然有機會能夠剪除他的羽翼,甚至能夠扳倒他,爲什麼不抓住這個機會呢?”
古重樓在門外聽了良久,內心之中很是感慨,要是當年自己狠下心來坐上那個座位,是不是就沒有這麼多事情,是不是整個古酆王朝也不會變得這麼積重難返,是不是就可以一統青雲洲,嘆息一聲推開門,看着自己的一雙兒女,說道:“阡昀,你繼續去跟那個人聯絡,不必擔心之後的事情,父王要是在短期之內製衡不了國師,肯定會丟了軍隊,既然丟了軍隊也就意味着丟掉了古酆王朝的半壁江山,大靕那邊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當然,仍然要有所警惕,這個諜子確實是在挖一個大坑,一個足夠將古鄷埋進去的大坑,以後等到國師式微,他依然會跟國師如法炮製勾搭上,再次將父王打進萬劫不復,結果也還是大靕將成爲最大的受益者,不過事在人爲,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
“那父王你同意的話,孩兒就跟那人繼續交易下去,之後的洪水濤濤就要父王去消弭了。”古仟昀站起身向古重樓鞠了一躬,這會兒他感覺到前些年浪費大好時光不好好修行的行爲是多麼的不該,要是自己好好修行的話可能會有勇氣前往大千城,那就沒現在這個處境。
“好了,我們一家共渡難關,你妹妹的問題你以後不需要考慮,她不久就會離開去往安全的地方,原因你不要問,你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然後開始着手撤往大千城,就是死也要死在那邊。”古重樓說完之後離開古仟昀的屋子去往書房,他要好好地謀劃一番,趁着這個東風把火燒得更大一些,最好是把朝內的一些人也拉進這個火海,那他就真的能夠高枕無憂一段時間。
古重樓回到書房把自己的幾個心腹喊進來一起研究,衆人聽完他的想法之後,各自說了自己的意見,都一致同意先把國師的權力限制到最小,古重樓就能夠把持朝政,古酆王朝就還真的有救,之後面對大靕的攻勢也還能全身而退,要是給個幾年的時間孰勝孰負還不一定呢。至於救世議會的問題目前無解,只能夠跟那邊繼續虛以委蛇,畢竟不可爲敵,只能夠在有限的範圍內進行斡旋,儘量減少他們對古酆王朝的剝削,還能留下點兒底子,以圖日後東山再起。中途有人說道求助大千城,可是被古重樓駁斥,你有難了想起來大千城,救世議會可是見不得光的,要是被學宮掌握了確切證據,下場估計比被救世議會掏空還要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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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世議會錦繡洲分佈,以一個小門派作爲掩護,鄷淏在這邊設立一個日常處理事務的臨時落腳點,他手裡拿着古酆王朝最新的情報,在看到救世議會聯合國師正在掏空那邊的時候,臉上滿是厭惡的神情,神情之中也滿是嘲諷之色,自己當年懵懂年少被帶進救世議會,議長的願景可不是這樣人人中飽私囊,可是這麼些年來他們欺上瞞下撈了多少好處?又斷絕了多少個屬國的國祚?這些議長大人,自己的師傅真的不知道?他能夠殺死所有人,或者清理所有伸手的成員,然後呢?救世議會早已不是他當年創立之初的純潔組織了,這些年烏煙瘴氣的事情層出不窮,議會中大部分人熱衷於權利,勾心鬥角,否則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麼個東躲西藏的悽慘境地。
“黃九,你說我要是把議會放在古鄷的所有人殺了,議長大人會不會懲罰我?”鄷淏對着眼前的傀儡問道。傀儡就是傀儡,如何能夠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雙目空洞地看着自己的主人,伸手遞上了一杯熱茶,鄷淏也不惱怒,繼續自言自語道:“那個不知死活的玩意兒居然勾結外人掏空王朝,我這個不成器的鄷姓子孫雖然當年被你趕出了家,不過應該是你一番好意,這份情我鄷淏記下了,現在還你一點就是。”說完之後拿出紙筆將國師與救世議會的骯髒勾當寫了一部分出來,出門交給一個信得過的屬下,由他以密信的形式發給古重樓,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你的母親就是個紅樓娼婦,在這深宮大院裡你如何存活?還是走吧,拿上這一份盤纏,你堂叔會護送你離開古酆王朝,日後千萬不要回來,更不要告訴別人你的姓氏。”古酆王朝現任帝王剛剛登基的時候,面對才五歲的自己,那一番當年被自己理解爲狠心的話依然歷歷在目,不過隨着年歲的增長,他明白當年那個男人身不由己也是想要保下自己的性命,纔會公開宣佈不承認自己的身份,還讓古重樓一路護送到了武寧國,想讓自己在那邊無憂無慮地活上一世。事與願違,自己那些兄弟爲絕後患,前腳古重樓把自己安置好,他們後腳就派人來刺殺自己,幸虧古重樓不放心沒有走遠救下了自己,之後交給一個獵戶收養,機緣巧合之下遇到自己的師傅,被他帶進議會,最終走到了這一步,時也命也。
鄷淏看着天邊的彤雲,眯起眼看着那一輪西落的火球,自言自語道:“金烏倒掛,帝血橫流,鄷都鬼魅,亡於今朝。”這是他所知道的古酆王朝上一任欽天監死前的讖語,許多人都理解爲古酆王朝京都的魑魅魍魎,都會在這一任帝王的宏圖大志之下消亡,可是他們沒有想過這句讖語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話。前一句本就言明鄷家正統要落於旁手,纔會有“倒掛”一詞,至於說的“帝血橫流”不是已經實現了嗎?現任帝王可是殺了不少鄷家嫡系一脈,後一句只會比之前的境況更加不如,也就意味着是古酆王朝要亡於今朝。
鄷淏等着夕陽徹底落下山之後,才收回目光,嘴裡嘲笑道:“一羣蠢貨,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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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玄華等待了三日,終於等到了杜紅琴的消息,古仟昀約他再次前往杜紅琴處一敘,時間定於今晚亥時正,錯過碧煌樓客人的高峰時刻,以免人多眼雜走漏了風聲。吳玄華跟焦研易準備好後就單刀赴宴,心口處貼着一張傳送子符,焦研易在城外一處民房等待,身上攜帶着母符以防不測。
吳玄華準時到達碧煌樓之後,沿着秘密通道進入了杜紅琴的房間,看到了古仟昀正坐在桌邊喝着小酒,看到他到來對他一舉酒杯算是見禮“請坐吧,咱們一邊吃一邊談,好事多磨。”古仟昀開口說道,取得了父王的首肯之後,他就變得重新自信滿滿。
“世子殿下,恭敬不如從命,那在下就不客氣了,一路奔波也有些腹中空空,正好一解饞蟲。”吳玄華說着坐下來開始吃菜喝酒。
“大人也不怕奴婢在飯菜裡下毒?”杜紅琴幽幽出聲道。
“哈,花蝶你跟世子殿下是與在下有事相談,可不是爲了抓在下領賞,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者說在下一死的話,花蝶你的身份可是會給世子殿下帶去無窮的麻煩,國師那裡可巴不得得到這樣的情報。”吳玄華一邊吃着精緻可口的飯菜,一邊笑着說道。
“就憑你這份膽識,我古仟昀就不小看你,說說吧,怎麼買賣?”古仟昀朝吳玄華伸出一個大拇指,誇讚道。
“世子殿下,在下呢不在乎金銀,倒是很在乎貴王朝的赤蛇皮,不知道殿下能搞來多少?咱們以物易物,視情報價值確定物品多少,如何?”
“閣下不只想要這一種材料吧,一口氣都說出來吧,古酆王朝好些特產在修行界也是赫赫有名,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一些特別珍稀的材料本世子給你弄不到,你報出來清單,咱們好商量。”古仟昀早就猜到是要那些特殊材料,畢竟這些東西可比金銀值錢多了,甚至比修行界的玄元錢也要值錢。
“哈哈,世子殿下就是爽快,那在下也就不再客氣了,這就是在下所求之物,殿下可以討價還價。”說着拿出了一張薄薄的紙,上面總共羅列了不到十種物品名稱,可適當古仟昀看過之後差點罵娘,上面只有四種可以弄到,其餘六種自己父王倒是可以搞到手,不過立刻就會被發現,到時候哪裡還需要國師出手。
“閣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上面只有兩種可以弄到,其餘的就算了。”說完伸手點出了赤蛇皮,灼日砂。
“嗯,殿下還是不相信在下啊,您再看看這份情報再說。”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數次之後,吳玄華笑眯眯地收回了紙張,上面有五種物品可以拿到手,他當然知道其餘的也還有希望,不過看在古仟昀已經處於爆發邊緣,還是以和爲貴,一步一步來,和氣生財嘛。
“哈哈,來,殿下,恭祝我們大事可成。”吳玄華與黑着一張臉的古仟昀碰杯之後,開始正式聽杜紅琴撫琴,接下來的時間兩人細細討論瞭如何更加有效地打擊國師黨羽,伴着動聽的琴音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