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滿是星空的天路上,羣星綻放着耀眼的光華,數不清的流星在夜空中一閃而過轉瞬即逝。
一男一女並肩走在那條虛無的天路上,男子生的魁梧剛毅,一身潮流的破洞布衫,兇悍的氣質中帶着些許痞氣。
只不過此刻的男子顯得有些疲憊,臉上寫滿了倦意。
而與他同行的女子,一身衣襟半開的俠士服,春光微露充滿了年輕少女的嫵媚誘惑。
年輕女子活潑好奇的四處走動觀望,只不過並沒有離開男子太遠的距離。
他們二人正是李青蓮與惡來,隨着黎冬踏上返回人間的道路,二人也同樣緊隨其後。
“惡來,你還好嗎?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李青蓮的眼中充滿擔憂。
惡來有氣無力的應道:“沒事,只是破開空間太消耗我的元神之力……”
“太虛空間包羅萬象,據說這裡是太虛空間中的一處小世界,名喚星光大道,所有踏入太虛境的修士,都能通過這裡前往想要去的任何地方,這是真的嗎?”
“是的,但凡是神念能到達的地方,無論是何處都可以,只要元神進階太虛境,並且修爲達到散仙以上,神識便能穿越空間,所以太虛境的仙人都能做到破碎虛空……”
李青蓮暗暗咂舌:這次跟惡來出來一趟,還真是知道了不少東西。
“可是既然這麼費力,咱們爲什麼不通過空間傳送法陣往返呢?”
“……你自然是可以,但俺不行,天牢黑獄的囚犯名聲一向不好,六界中人但凡與我們相遇,通常都是羣起而攻之,就算沒遇到那些人,俺的名字多半也被列在傳送陣的黑名單中。”
“所以只能用這種最費力的方法,只是這次出來俺元神靈炁損耗過巨,恐怕得迴天牢沉睡一段時間才能出來了。”
“你們天牢的人還真是挺不容易的……”
“沒法子,天牢的律法是老師他親自制定的,未經司刑官的允許,嚴禁天、地、死、水牢的罪犯使用盟內一切資源。”
“如有違者以新九刑處之,像俺這樣的黑獄刑犯早已無所謂生死,卻也唯獨吃不消這新九刑的滋味。”說到這惡來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
“那你還敢越獄出來?”
“嘿嘿,沒事,俺並沒有在外界造成太大的影響,天牢黑獄那邊是不會知道的,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過是用墨刑和非刑兩種刑罰,”
“前者是在俺的身上刺字烙印,後者是用天戈牛犁斷俺下半身脈輪魂盤使俺一段時間內無法施法、正常行動,這兩種刑罰不重,俺倒還吃的消。”
惡來拍着胸脯一副不以爲然的模樣,但是李青蓮卻聽得冷汗都要下來了,不經暗暗感嘆:這天牢裡的人果然非常人啊。
……
……
在常陽之森裡整整度過了四十四天,但這四十四天的夜晚裡,黎冬沒有好好的沉睡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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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常例一個星期至少要有一天深入睡眠,但是他強行打破了精神與身體的極限,始終將精神保持在最緊繃的狀態。
而每當他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黎冬都會利用奇異的噩夢將自己驚醒。
夢境是人內心深處產生的一種幻景,無論夢到什麼還是何時做夢都不是人自己能操縱的——本應如此。
但實際上夢由心生,人若是放鬆心神無慾無求,則熟睡不會有夢襲擾,人若是內心煩雜不安,則必多生怪夢惡魘。
所以夜間做怎樣的夢,就說明此人平日裡的精神狀態,七情六慾便對應着相應的夢境。
黎冬在人間的那場雨夜,屠戮了數百名黑幫殺手,心魔早已暗自埋下。
接着來到山海界與各種兇獸鬥智比狠,於是心魔更強一分。
若是再放鬆心神,那墮落成魔都有可能,而由此黎冬一旦入睡便會被噩夢纏身。
夢境中他總是隱約間看見了一位長相和自己一樣,穿着水墨色印着青松長衫的少年手持一把血色長劍站在屍橫遍野戰場上。
無數的殘肢斷臂、哀聲遍野,他的前面如潮水般的人面露殺氣的踩着無數屍體向他撲來。
他渾身染滿了鮮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左臂扭曲膚色呈暗紅色,那是根本不屬於人的手臂,而他的右腳……
到此黎冬便會被驚醒,每每夢到同樣的一個夢境,而夢中的場景無比悽慘,強烈的衝擊激盪着他的心神,使他的意識更加的虛弱。
“然而這真的只是夢嗎?還是在預示着什麼?”
徒然從噩夢中驚醒,黎冬回過神來時已經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傳送祭壇上。
祭壇上的大鼎依舊陳列在那,四象石雕也如那日一般安靜的佇立在那。
人的夢境雖然看起來很漫長,但在現實生活中往往只是一瞬間,當然有時候也是相反的。
走出傳送陣,周圍的景象隨之一變,只見眼前佇立着四個人,正一臉平靜的看着他。
“呃,錢老,韓先生……讓你們久等了。”黎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
“歡迎回來。”韓闕淡淡的說了一句,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話外音:這是當然的)。
“哈哈,好!不愧是韓先生看中的人,能平安從山海界回來,果然非同凡響!”
錢老滿意的盯着黎冬看,就像看自家的晚輩一樣充滿了寵溺。
聞言黎冬暗自吐槽道:“那您是不知道我用了幾輩子的運氣才能活着回來,山海界……可以的話這輩子我都不想再去了。”
然而這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冒了出來,譏諷道:“是活着回來了,可誰知道是不是隻在外圍地區逛一逛,跟旅遊度假一樣待了四十四天就回來了。”
說話的人黎冬沒有見過,一身青色的官服,年齡約莫有五十歲,看起來應該是哪個部門的官員。
度假?聽到這話,饒是以黎冬這樣溫順的好脾氣也不免生出幾道火氣,身上的煞氣都險些控制不住。
‘你特麼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度假?且不說我究竟到了什麼地方,就算只是在外圍地區,以兇獸超脫人類常識的生活習性,那也是無比兇險!’
單單那次在外圍地區遇到的獸潮,元嬰期以下修爲的在那種情況都是給兇獸當餌料,自己一個人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蹟了。
黎冬毫不留情的反諷道:“呵呵,這位大人,你說的恐怕是你自己最常做的事吧?”
那人眉毛一挑,有些意外的看着黎冬,似乎沒想到竟然有人敢這麼跟自己說話,還敢諷刺他。
“郭大人,你少說兩句,這孩子是韓先生推薦的,我絕對相信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哼!”黎冬冷哼了一聲。
用靈識將袖裡乾坤中的將魯班箱和採集到的各種樣本一一鎖定,而後用元炁包裹着,朝面前的空地一揮手。
只見煙霧間各種珍奇的花草植物、見所未見的奇特礦物還有千奇百怪的兇獸屍體瞬間出現在了衆人跟前……
“比起某些只會動動嘴皮的人,我可是用自己的雙腳走到了常陽之森的最核心區域——聖麟山谷。”
“並且帶回來了大量的植物、礦物、兇獸的樣本,以及我這整整四十四天行程的路線圖。”黎冬冷冷的注視着郭大人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說什麼!”錢老激動的喊道,發現有些失態,便略微調整下語氣,問道:“不僅有地圖,還帶回了山海界動植物的生態樣本?這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那位郭大人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錢老更是激動莫名的喊道:“好!好!好!小兄弟不辱使命,爲朝廷的研究工作立了大功啊!”
“除了我自己需要的兩百種草藥,餘下的四百七十八種花草植物,三百二十二種礦物,兩千九百隻兇獸屍骨殘骸……”
“二十七份不同的土壤,十五個溪河湖泊的水質樣本以及地圖上的一千三百八十條道路標識,這些便是我這四十四天不眠不休的成果……”
說到這黎冬將目光放在那人身上,語氣傲慢的問道:“那麼,這位大人對我的成績可還有意見?”
郭大人聞言頓時憋紅了臉,羞愧的說不出話來,只能鞠躬賠禮道:“對不起,是我失言了,我爲剛纔的無禮向您道歉。”
“好了,孩子,也請你諒解郭大人,他是負責山海界調研財政司的司長。”
“這些年裡有些道德敗壞的散修藉着前往山海界的機會,帶回來些毫無價值的假樣本騙取國家資源,所以郭大人對這一塊很是敏感。”
“哦。”黎冬淡淡的應了聲,心中的憤懣雖已平復,卻也沒有輕易表露出諒解的神情。
錢宇見此眼中愈發明亮,暗道:‘這孩子外表看起來儒雅斯文,卻沒想到透着一股子傲氣!’
‘年紀輕輕若是不能爲國效力,那就太可惜了,不過韓先生似乎很重視他,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嗯,鑑於黎冬小同志的優異表現,公家會根據懸賞發放相應的賞金,只不過這需要一些時間,小兄弟敬請期待吧。”
“另外我還特意在軍營安排了一桌豐盛的酒菜,爲小兄弟接風洗塵……”
對於錢將軍所說的賞金,黎冬並不以爲意,異世界考察說的是高端大氣,但各方面的價值非常有限。
比如在移民方面有極大的條件限制,而且山海界的環境也不適合凡人居住。
另外能帶回來的生態樣本的價值也非常有限,畢竟山海界不是誰都能去的地方。
所以其中的考察價值甚至還不如一件普通文物。
然而縱使是價值連城的文物上交國家也不過是獎勵寥寥幾千華幣,這些異世界樣本又能值多少錢?
不過數量這麼多,少說應該也能掙個萬把塊,再不濟幾千塊總是有的,想到這黎冬倒也知足了。
“啊,謝謝錢將軍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許久沒見到臥病在牀的家妹,我心中甚是掛念,只希望能早些回去。”
對於錢宇的熱情,黎冬毫不猶豫的便拒絕了,治療紫蘭身體的藥材已經全部集齊了。
現在的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儘快的治好紫蘭,哪還有什麼心思去吃宴席啊。
錢老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而韓闕大師深知黎冬孤僻怪異、不通人情世故的性格。
於是韓闕主動解圍道:“冬兒性情如此,錢兄不必介懷。”
韓闕接着對黎冬說道:“將近一個月沒有見到自己掛念的人一定很辛苦吧?就由本座先送你回去吧。”
“多謝韓宗主。”黎冬拱手一禮,心中對韓闕充滿了感激之情。
韓闕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兩人頓時化作一道流光飛向遠空,再一次降落時已經回到了青木居中。
正巧夫子此刻也在,而他身旁站着的銀髮女子竟然是徐蓉?!
“徐同學,你爲什麼會在這?”
言畢黎冬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驟然變得嚴肅。
透過兩人的身影,黎冬一下子注意到了躺在木牀上的嬌弱少女。
“蘭兒她怎麼了?”
“不用擔心,只是失去先天毒體導致的後遺症,以及五色蠱的餘毒反噬五臟六腑產生的併發症狀,使身體機能退化。”
“再加上先天氣血不足,所以嗜睡、虛弱,食慾不振,開個溫補的藥方調養一段時日便無大礙。”
似乎是注意到黎冬身上涌動的黑氣,夫子顯得有些隨意的解釋了幾句。
如今黎冬初通醫道,望聞問切方面也所學有限,所以在紫蘭身上也看不出更多的問題。
他的心中雖然充滿了不安,但是他除了相信夫子的診斷以外別無他法。
爲了紫蘭能得到更好的治療,黎冬決意將紫蘭留在夫子的青木居。
之後黎冬把山海界收集來的藥草全部移交給了夫子。
中期療程的藥材數量很可觀,每一種都有三、四份的多餘庫存。
以他目前的醫術單獨配製藥液、丹粉確實有些勉強,但是不用擔心一次失敗就導致庫存緊張。
但是後期療程的藥材,尤其是那三件最重要的藥引子只有一份存貨,且必須製作成丹藥。
所以承受不起太多失敗,只能交給夫子這樣的煉丹大師才行。
很快老夫子便將黎冬趕了出去,理由很簡單:“你這一身的死亡氣息太過濃重,對病人危害極大,所以在你身上氣息內斂之前,不準靠近紫蘭丫頭十米之內。”
話雖如此黎冬卻不是很理解內斂的標準是什麼:“那我要怎麼做?達到什麼程度?如果只是隱藏氣息的話,我還是能做到的。”
“隱藏氣息?哼,你走到外邊的花圃處站下,屆時自有分曉。”
黎冬不解其意,但還是照着老夫子的吩咐走出木屋,來到門口青玉靈樹分叉樹枝附近人爲栽種的花圃下站定。
不到兩分鐘腳下以黎冬爲中心方圓數米內的花草全部失去了生機,耷拉着腦袋垂在地面,就連根莖枝葉都開始泛黃了。
“怎麼會這樣?我並沒有刻意釋放氣息,爲何它們會……”
黎冬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幕是因爲自己造成的。
而夫子卻更加肯定了這一事實:“在山海界的四十多天裡,你不斷的殺戮,並且吞食了大量的兇獸,你體內的凶煞之氣早已達到了實質化的程度。”
“哪怕你可以隱藏氣息,但你周身數米內依舊環繞着無形煞氣,這些煞氣因爲你體內兇獸氣息飽和而無法收進體內,只能無規律的在你身體周圍遊蕩徘徊。”
“你法眼未開,自然看不見這些,但植物的感官遠比生物要特殊的多,你腳下的花草生機被你煞氣所傷便是最好的證據。”
黎冬焦急的問道:“那要怎麼清除我這一身煞氣?若是短時間無法解決,那我豈不是要獨居深山野地?”
“你這一身煞氣確實比那些天煞孤星的命理之人還要可怕,福澤淺薄、百病纏身的人待在你身邊估計不出半天就會一命嗚呼吧……”
聞言黎冬不經汗顏道:“這麼嚴重嗎?”
“換做其他人是挺嚴重的,不過你小子天生孤僻,跟你長期接觸的人也沒幾個。”
“所以你倒是沒必要特意去深山老林靜修,當然你要是願意拋下世間俗念,那效果會更好。”
黎冬頓時急了:“夫子,還請別再拿我開玩笑了,請教我清除煞氣的方法。”
“清除煞氣?呵,很遺憾,那是不可能的,煞氣可以說是生靈某一種強烈的自我意識,既是意識那便是靈魂中的一部分,如何能抹除?”夫子直截了當的說道。
“……”
見黎冬身上煞氣再度涌動,夫子暗笑這小子現在竟如此不經逗。
於是他接着說道:“穩定自身煞氣就像一個人在收拾房間一樣,只能將東西一件一件的擺放進屋內原來的位置,而不能像雜貨間一樣一股腦的把所有的東西全都丟進去。”
“所以往後你只能通過修身養性的方法一點點的將煞氣內斂於體內,從你的煞氣規模來計算,要想不會弄死身邊的人,少說也要二三十年啊。”
“若是要做到完全不影響其他人,時間恐怕還要再翻上一翻……”
“……”黎冬再度無語,“就沒有更快一點的方法嗎?”
“很遺憾,煞氣的問題已經困擾三界千萬年了,可以說是一種絕症,目前行之有效的方法只有兩種。”
“一種是短期的,依靠特殊的秘寶和法術來隔離自身煞氣對人的影響,另一種是長期的,通過修煉輔助心法和一些修身養性的方法來壓制煞氣。”
“秘寶和法術我這裡是沒有,輔助心法的話我早就給你了,修身養性的法子倒是有很多,六藝、騎射、養花、種田等等皆是。”
看來短時間內是無法解決煞氣問題了,難不成真要到深山老林中靜修?
黎冬倒不是捨不得城市裡的燈紅酒綠、繁花似錦,真要選擇的話他寧願待在自己偏遠的農村老家。
畢竟老家也有機關產品、網絡什麼的,對於新時代的青年來說只要有這些現代墨苑產物,到哪都不會覺得無聊。
只是城市的工作丟了可惜,更重要的是黎冬的心中還有一人一直放心不下,這時袖裡乾坤中的手機響了起來。
“你說什麼?”不知聽到了什麼內容,黎冬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陰鬱。
呼機另一頭的聲音十分的焦慮:“總之你快些回來吧,不然今天鐵定要出事……”
“我知道了。”黎冬應了一句便掛斷了呼機,也來不及跟夫子他們多說什麼,急急地出了青木仙境往滄海郡郡中心而去。
……
……
和往昔一樣齊魯大街熙來攘往、絡繹不絕,人們在各式各樣的店鋪中進進出出,臉上都洋溢着滿足的笑容。
整條街都飄散着美食的香味,對於初來乍到的人來說肯定會覺得刺鼻,但是隨着不斷深入,那些濃厚誘人的味道只會令人流連忘返。
而與往常有些不同的是,今天的人格外的多,齊聚在大街角落一處並不起眼的餐館前。
當然他們不是爲了美食,而是單純的圍觀看熱鬧……
紅英閣是這家餐館的名字,主營小炒和各類燒烤,餐館是雙層複合式小樓。
有三百七十平左右的面積,在一平如金、寸土寸金的城市裡也可以說是不小了。
而引起這場騷動的是一羣衆所熟知,就連形象都刻板化的……三教九流的市井無賴們。
身上刺着千篇一律沒啥新意的各種刺青傷疤,服裝和髮型也不統一,五顏六色的還以爲是葬愛家族的成員。
雖然手上沒拿什麼像樣的武器,但光看氣勢還是蠻嚇人的。
所以圍觀的羣衆們也只是站的遠遠的觀看,給紅英閣空出了很大一片空地。
“胡老闆,你們紅英閣還做不做生意了?都快一個星期了,你老是關着門不是辦法啊,我不過是想好好聊聊談談人生理想,又不是真要做什麼壞事。”
一個身着立領絲綢衫打扮的十分得體的中年男子翹着二郎腿坐在紅英閣擺在店外的餐桌椅子上。
中年男子模樣生的五大三粗,看起來十分兇悍,但奇怪的是這一套商人裝打扮卻意外的不顯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