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倒真是冤枉楚定江了,他並未刻意給安久洗腦,完全屬於潛意識行爲,此時被指出來,他卻也不否認。
“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楚定江問。
精神上對身體造成的傷勢不容易恢復,不過安久並未覺得有什麼不適,“挺好,應該不會影響一般作戰。聽說智長老是站到了太子那撥?”
楚定江道,“目前看來是這樣。”
安久頓了一下,挑眉看着他,“二皇子身邊還有其他化境?”
楚定江搖頭。
“那你打算一個人對付兩個化境?”安久覺得楚定江與自己父親是截然不同的男人,因此才漸漸接受他,然而現在又覺得他這樣什麼事情都自己默默扛着也不太好,“你就這麼急着送死?”
“渾說。既然不能力敵,那就智取,武力強大並不意味着毫無短處。”楚定江瞧着她發怒的樣子,心情大好。
“楚定江,問你一件事情。”安久道。
見她認真的樣子,楚定江亦認真的道,“何事?”
“你說過二皇子目前還不合適做皇帝,既然如此,你手裡有藥,爲什麼不給皇帝續命?”安久仰頭,彷彿要透過帽兜看清他的表情。
楚定江沒想到她是問這件事情,沉默片刻才道,“若放在從前,我定然想都不會想,直接拿藥給皇帝續命,沒有遇見你以前,我以爲上蒼給了第二次機會是爲了讓我繼續爲統一疆土出力,我以爲只有背水一戰纔不負此生,然而現在想法變了。”
安久沒有說話,靜待下文。
“即使要一生爲此奮鬥,也得爲自己留個底線。”楚定江伸手攬她入懷,醇厚的聲音就在耳畔,“人若無情,才枉來這世上一遭。”
人本性中便有一個貪字,不斷獲得卻永遠不滿,即使是站在權力巔峰的人依舊會覺得自己缺少很多東西。無論是誰,從來到這世上那一刻起便一直在得到天地饋贈,有人貪婪的掠取權利、金錢、美人,享受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最終依舊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得到過,帶着無限的遺憾和孤獨死去。
其實,人最需要的是陪伴。一生當中有一個人白首偕老,不一定會心滿意足,但倘若沒有這個人,最終一定會充滿遺憾。
這是楚定江悟出的道理。
無論他做着怎樣驚天動地的大事,都希望安久一直在自己一轉身就能看見的地方。
“不懂。”安久雖然也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但經歷不同,很難想有什麼太深的人生感悟,更何況她也實在懶得想這麼多,她要是像楚定江這樣勤于思考人生,也不會迷茫到現在才知道自己要什麼。
不過想法簡單也有想法簡單的好處,她一旦確定目標,便會無視所有障礙悶頭奔着那個目標而去。
“小姑娘不需要懂這些。”楚定江鬆開她。
安久皺着眉頭,又跳到之前那個話題,“那你說怎麼智取?那個智長老也是老奸巨猾,跟你半斤八兩。”
楚定江微微傾身,低聲道,“梅氏未必願意支持太子,這是關鍵。”
梅氏爲什麼不願意支持太子?安久對朝政一竅不通,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自是想不通緣由,她索性不去想也不問了,舉手拍拍楚定江的肩膀,“那就看你的了。”
“走吧。”楚定江抓住她的手。
兩人並肩返回。
二皇子正在書案上仔細看着皇城地圖,手中端着一盞冒着熱氣的茶。
這幅地圖早已經印在他腦海裡,閉上眼睛,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比。
“殿下。”楚定江拱手施禮。
安久依葫蘆畫瓢跟着做了一遍。
“免禮吧。”二皇子放下茶盞,擡眸看向二人。
楚定江擡起頭,“夫人放心不下我,非得要跟着,還望殿下准許。”
他會這麼說,是不願意讓二皇子直接把安久劃入麾下,畢竟下屬和下屬的妻子,身份上還是有一定區別的。
“兩位伉儷情深真令人羨慕!”二皇子一時未曾深想,但對於安久的到來,他十分歡迎,“楚夫人願意相助,不管是何原因,這份恩情趙鑊銘記在心。”
“殿下言重。”楚定江道。
安久仔細打量二皇子幾眼,畢竟如果成功,這就是未來的皇帝。
二皇子沒想到這位婦人竟然如此大膽,目光直視一點都不避諱,他並未惱怒,而是大大方方的回視。
微微燭火中,一雙沒有情緒且漆黑的眼眸毫無情緒,並沒有殺氣,只是那目光有如實質,二皇子竟覺得自己像是半隻腳踏進了閻王殿一般!他要拿出十分的定力才能安坐。
安久對自己實力絲毫不自知,看夠了便移開目光。
二皇子總算悄悄鬆了口氣,面上始終未曾改色。
楚定江觀察入微,不禁用精神力探查安久。
安久用餘光看了他一眼。
楚定江很快收回了精神力。果然如他想法一樣,安久的精神力又有所進境。
兩人告退,從屋裡出來之後,安久問他,“你剛纔探查我幹什麼?”
“你的精神力突然又精進一步。”楚定江很奇怪,“爲什麼?”
“這種事情發生在一個天才身上很奇怪嗎?”安久認真嚴肅的問。
楚定江哈哈笑了兩聲。
安久不悅,“你不相信?無數事實證明,絕大多數精神病患者在某一領域有着超於常人的天賦。”
“你的天賦體現哪方面?”楚定江笑問。
安久肯定且認真的告訴他,“各個方面。”
楚定江瞧着她那麼認真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但又怕熱惱了她,只得憋着笑意,“多謝賜教,天才。”
安久不滿的別開臉,“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
夜色氤氳。
在一聲聲的喪鐘之中,整個汴京城都顯得有些不安。
一輛馬車停在城西的一處廢墟里,兩個大漢拖着一個被捆綁的女子下車,將其丟在草叢裡。
女子悶哼一聲,使勁掙扎,這等遭遇放在旁人身上此刻可能是驚恐絕望,而這種情緒全部在那雙鳳眸裡化作了憤怒和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