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護衛渾身緊繃,看那股蓄勢待發的氣勢,安久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有所異動立即便會死於非命。
馬背上女子忍不住一再回頭。
華容添垂眸,看着這個淚水漣漣的女子,心中疑竇更深,但畢竟是聖上指婚之人,華容添只能將所有猜疑藏於心中。他脫出險境之後,更覺得自己剛纔說出她身份的衝動之言很欠妥當,如果這女子一心效命於聖上,那麼很快聖上就會知道華氏暗中已經把手伸到控鶴軍了。
他,華容添,長這麼大沒有犯過如此愚蠢的錯誤。
這一次,難道要由他親手殺妻滅口不成……
安久望着一行人遠去,喃喃道,“哪怕脫胎換骨,還是蠢的讓人顫抖啊……”
那個只因爲“夫君”兩字就能衝出去替人擋箭的,除了梅久不會有別人。
知道她名字的人只有三個,莫思歸、楚定江和梅久,安久這個名字還是梅久音譯。更何況這世上會有哪個一個陌生的女子對着她哭成那樣,更不可能喊出她的名字!
安久有過重生的經歷,所以並不難猜到發生了什麼。
當初華容添還曾到梅氏議親,後來不了了之,如今看着梅久嫁給華容添,安久真的有點相信冥冥之中有“緣分”這回事。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不是華氏主動與梅氏聯姻,而是被迫,這緣分是好是壞還難說。
衝着梅久這蠢善蠢善的人品,安久相信一定是佳緣。
滿街的血腥裡,她笑着轉身離去。
回到控鶴軍中,莫思歸已經到了。
神醫的待遇就是區別於普通人,莫思歸一來就有專門的接引使等候,並且無需點燈便分到一處獨門獨戶的宅子,那宅子乾淨清幽,屋內全是上等傢俱,不論做工還是料子都十分講究,寢房、書房、藥房等等一應俱全,甚至還給他配了兩個貼身伺候的婢女。
莫思歸有諸多怪癖,他最煩自己看不上眼的那些人總在身邊轉悠,於是辭了兩個婢女。
朱翩躚在八角樓裡廝殺了兩天兩夜,最後渾身是血的被擡到了莫思歸的住處。
“莫神醫。”朱翩躚虛弱的扯着莫思歸的衣袖抽噎,“奴家……還能活嗎?”
莫思歸嘬了口茶,一派悠閒的看着啓長老留下的最後一卷醫書,看也不看她,“你歇夠了就去洗個澡換身衣服,莫把我這裡弄髒了。”
朱翩躚扁了扁嘴,從榻上爬起來,揉了揉青紫的臉,憤恨道,“奴家一定要找楚定江報仇!”
莫思歸終於擡頭,頓時看着朱翩躚特別順眼,“架子上有一瓶玉容膏,用後三日面上便可恢復光潔。還有,你若是不嫌棄,留下來給我幫忙。”
“莫神醫,你真是好人!”朱翩躚心知莫思歸和楚定江有過節,便又憤憤不平的道,“不像楚定江那廝,沒人性!”
“呿。”莫思歸不悅,“不要把我同那個人渣相提並論。”
“是奴家失言。”朱翩躚道。
“哪個人渣?”房樑上有人幽幽問道。
莫思歸和朱翩躚擡頭,看見安久正蹲在房樑上。
朱翩躚心道不好,這是楚定江的相好啊!她起身拿了玉容膏,“神醫這裡既然來了客人,奴家先告退了。”
“除了我的寢房,你想住在哪裡自己看着辦。”莫思歸道。
“多謝神醫。”朱翩躚揣起藥瓶,腳下生風的離開,絲毫看不出生命垂危之狀。
莫思歸道,“來的正好,重鑄身體的藥物早已經準備好,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
話題岔開,安久也沒有繼續追問誰是人渣的問題,“隨時可以。”
“那好,晚飯過後吧。”莫思歸道,“咱們一會兒到街上吃去吧?聽說那些酒樓味道都不錯。”
“好。”只要有好吃的,安久沒有意見。
莫思歸揚了揚手,“待我看完這卷。”
安久點頭,輕盈的從房樑上躍下,自顧找那兩隻小老虎玩。
她暫時不能繼續練《斷經掌》,也不能動用精神力,所以去點燈樓交差之後便很無聊。
傍晚時,莫思歸終於把醫書看完。
實際上看完並記下整卷內容不需要這麼久,可是啓長老親筆醫書被他燒的只剩下這一卷,之前燒的時候很是乾脆,末了竟是生出一些不捨。
坐在火盆前猶豫了一瞬,他決定將這一卷留下來。
啓長老的手卷在世人眼中是奇書,但在莫思歸眼裡,只是一種念想。
啓長老留下的心血固然是一生的心血,達到了當世醫道巔峰,對於現在的莫思歸來說同樣也是寶,然而莫思歸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醫道僅僅是啓長老的傳承而已,他要站在啓長老原有的基礎上,走的更高更遠。
莫思歸收起醫書,與安久一同到街上去吃飯。
控鶴軍中茶館酒樓一應俱全,不需要到外面去。
華燈初上,街上許多人往來,與外界不同的是,人雖然很多,但是沒有一點喧囂,甚至安久這樣沒有內力之人的腳步聲在街上都格外引人注目。這等詭異的場景,讓人不由有點恍惚,究竟是不是到了陰曹地府。
吃飯的時候,莫思歸道,“控鶴軍中有藏書閣,憑着令牌便可進去借閱,你該好生學習呼吸吐納,雖說不能像內修那樣可以呼吸全斂,但至少不用這樣萬衆矚目!”
“你怎麼知道這些?”安久奇怪,她對這裡一無所知,莫思歸也纔來,怎麼好像十分了解一樣?
莫思歸掏出一個小札,“這是接引使給我的,裡面講的很清楚,難道你們沒有?”
安久搖頭。
“咦?”莫思歸意識到那接引使是特別照顧自己,不禁皺眉,“老子最煩不知不覺欠人情!”
“莫思歸。”安久取過那小札翻看,“你知不知道,得了便宜賣乖是一種極度可恥的行爲?”
“嘁。”
“你知不知道,在沒有得到便宜的人面前賣乖,是一種找死的行爲?”
“嘁嘁。”
……
飯罷,兩人回到住所。
安久在屋裡一邊遛食,一邊看莫思歸調配草藥,嗅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便可知其藥性猛烈。
“莫思歸。”安久站在他對面,輕聲道,“我看見梅久了。”
莫思歸手一抖,震驚的擡起頭,“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