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熟練之後,曹豐星術士製作硝化甘油的速度,比程晉州本人快了不知多少。
尤其他的手很穩,操作更是分毫不差,讓人很是放心。硝化甘油最著名的可不是巨大的爆炸力,它給人們影響最深的永遠是引爆點超級,加熱爆炸,加壓爆炸,甚至晃動都會爆炸。當時的歐洲甚至會爲了減少事故,而徹底停止了硝化甘油的生產——美國人要錢不要命,自然要另當別論。
當年在實驗室的時候,硝化甘油還有另一種有趣的玩法,滴一滴在平地上,然後用大些的長柄錘子使勁一砸,就會發出相當於二踢腳規模的爆炸聲,如果不算風險性的話,用硝化甘油當炮仗,可是廉價的多。實驗室製法的硝化甘油每克只需要三四角錢,一滴甚至用不到五分之一克,假如是工廠使用的施密德法、拜亞茲法等等,成本更是能降低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要測試硝化甘油的效果,重錘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程晉州倒是不避着兩名星術士,在院子正中的空曠地,儘量少的放下一滴,然後回身拿起一個長凳遞給呂續道:“你砸那遞液體,小心會爆炸。”
“多劇烈?”呂續很認真的問了一句,星術士們作出的東西保不準有多大威力,全程參與也有他沒注意的地方。
“估計會有一些風。”程晉州聳聳肩。炸藥的原理,其實就是瞬間膨脹,然後產生巨大的壓強,從而摧毀建築物,衝擊人體。理論上硝化甘油會有萬倍左右的膨脹,但在不足1g的情況下,對人體是無法造成傷害的。
呂續哼了一聲,掄起長凳就砸了下去。
“轟隆”一聲。
石頭凳子發出的脆響完全被掩蓋,聲音小的如同夜總會裡的“不要啊”。
曹豐猛的縮了一下肩膀,回身看看自己製作的一盆硝化甘油,猶豫道:“這可是兇器。”
“沒有工業硫酸生產,別人用這個東西,真不如用刀劍砍殺的。”程晉州無所謂的說着,繼而又道:“這東西還有許多其他用法,以後再解釋給你。”
說着,程晉州將硝化甘油拿出一小瓶來,剩下的仍然留在盆中道:“兩位有什麼辦法,讓這個東西一點搖晃都沒有的運輸?”
“用星陣直接包裹起來就行了。”呂續說着就動起手來。
程晉州嚇了一條,好在呂續也見到了威力,沒有魯莽行事,他先將硝化甘油放進原本裝硫酸的罈子,再運起星陣使其上方能嚴絲合縫的密閉,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曹豐是研究者的心性,先問道:“你有寫成果報告嗎?這種東西,恐怕很多人都會敢興趣的。不過也有些危險了。”
“再說吧。”程晉州無所謂的搖搖頭。炸藥的產生,與其說是某位先生的喪心病狂,不如說是工業發展的必然。化學家們在實驗的過程中,顯然會不斷的測試新產品與老產品的各種性質,就好像初中生會將桌子上的所有試劑倒在一起,看看會發生什麼一樣。
諸如硝化甘油類的硝氏炸藥,就是誕生在濃硝酸和濃硫酸的極大量的供應下,到19世紀的時候,二者的製造車本大幅度下降,研究也逐漸透徹,化學家們也彷彿找到了一個聚寶盆——這是一個爆炸學家們歡欣鼓舞的時代,只要將濃硝酸與濃硫酸混合在一起,然後加入某個有機物,就可以變出一種炸藥來。
發煙硝酸與二甲基苯胺作用,得到的是特屈兒,1906年的德國克虜伯炮廠用它來製造炮彈。季戊四醇與濃硝酸得到的是太安,二次大戰初期,太安是制炸彈、炮彈的主要原料。黑索金同樣屬於“硝”字號炸藥,全名三亞甲基三硝胺,由濃硝酸與洛託品作用,一直用到了21世紀,由於它更適合混合其他爆炸物,因此黑索金每天都被不同的實驗室混合起來,養活了大批的研究員。一直用到21世紀的還有奧克託金,二戰後的反坦克穿甲炮彈,前蘇聯卡秋莎,以及許多導彈都喜歡使用它做裝藥,原理一樣的簡單。
如同互聯網時代初期的計算機學家們一樣,成就這種東西,很多時候是需要一些運氣的。時運之上,三流的學者完成一流的研究,時運之下,一流的學者作着三流的瑣碎工作。
無論是大夏朝,又或者所謂的極西地帶,沒有哪個國家能進入到工業大生產的時代,程晉州也絲毫不因爲自己製造了硝酸甘油而有所擔心,星術士們本身的戰鬥力比它強多了,至於擔心國家
爲此而努力開發與製造大量的硫酸與濃硝酸,那更應該是慶幸的事情。
科技救活的人永遠比它殺死的多。
相類似的認識,假如哪個國家進入了工業大生產的時代,硝化甘油的發明只是遲早的事情——假如某位先生第一次制配出硝化甘油的時候,總量不要太大,想來也沒有機會被當場炸死。
曹豐關心的永遠是數理,反而興致勃勃的道:“程先生對鍊金也有興趣?我建議發表文章,也可以從協會處換取貢獻點了。”
“初始貢獻點?”
“當然不是。”
程晉州露出興趣缺缺的表情,他現在既然不需要錢,對於貢獻點的渴求立刻降低了一個層次。
曹豐的工作與化學物理都有關係,按照這個時代的看法,可算是一種邊緣的鍊金術 。他鍥而不捨的與程晉州出來,自然是爲了能夠有更多的相處時間,得到更多的數理方面的幫助。將程晉州的興趣直接拉到自己的領域之中,自然是最好的做法。
他見程晉州做完了手邊的事情,又問道:“不知道你現在用的方法,是否能用在鏡片中?”
風馬牛不相及。程晉州拍拍額頭,懶懶的一搖頭道:“我們先把這個東西放到地方上去,然後再慢慢聊天。”
“也好。”曹豐說着就騰空而起。
程晉州重新被呂續提在手中,心驚膽戰的與硝化甘油的箱子一起被飛行生物運輸。
……
樓慶坊在二城的東南角里,在京城是個大家心知肚明的有趣之地。
按理說,煙花之地不應在二門之內,所以在規劃中,將樓慶坊放在了一條慶河的對岸。
聰明的先生們則在數十年前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造橋活動,再加上各種畫舫來往,又有義民免費鋪路,竟將此地徹底開發的連在了二城之內。
從一里外的連綿飯店酒樓開始,不是樓慶坊的地方,也變成了樓慶坊,待到深入進去,更是笙歌綿綿,看得到一片悠然之色。
一條街的商鋪,一條街的說唱鬥耍,一條街的吃喝玩樂,再加上一條街的賭坊青樓,整個樓慶坊竟然形成了標準的娛樂城架勢,就算是從後世而來,看着午後猶然熱鬧非常的街市,程晉州也不得不承認,任何時代都有適合它的商業天才——華爾街的先生們比中國的土鱉商人先進30年,但他們要想在中國市場上跌宕起伏,至少也得再熬30年才行。任何一個城市和時代,都有它的特殊與自傲,不是動動嘴皮就可以的。
曹豐對京城熟門熟路,找到趙權負最喜歡去的絕藝館,程晉州還沒說話,呂續就想將罈子扔出去。
程晉州連忙攔住他道:“你不能就這麼丟進去?”
呂續興奮的擦着自己的地中海,不以爲意的道:“誰不知道你想炸死趙權負,看在你弄了個有趣東西的份上,我就再幫你個忙。”
上過戰場的星術士一點都不在乎血腥,或者呂續本身是不在乎的。
“這樣不如你直接用星陣。”程晉州沒奈何的被呂續提着,直着下面的一座橋道:“我們去那裡,我教你做一個普通星術士做不到的事情。”
“是什麼?”
“遠距離引爆。”
從空中看,絕藝館門前的石橋是必經之路。這座橋比地面高三米左右,跨度則有十多米,下面的江水在此時大約是冰冷刺骨的。當然,程晉州並不認爲趙權負先生,一會兒仍有機會享受到冰冷的江水。
差不多七八公斤的硝酸甘油,若是在室內認真擺放,摧毀一棟鄉政府辦公樓是沒什麼問題的——超標型的另算,超標又偷工減料的可以打折看待——而在空曠的地方,炸彈的威力總是要減弱不少,扔到樓裡其實是最科學的選擇,卻是最沒願意的選擇。
程晉州不挑剔的將箱子塞進橋拱之中,對呂續道:“一會我說引爆,你幫忙把這東西加熱一下就可以了。不算違反劉匡星術士的命令吧。”
“和他有什麼關係。”呂續在曹豐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又變的大大咧咧起來。
程晉州笑笑,對曹豐道:“我們在附近找個能看見石橋的酒樓吧。”
曹豐能看明白程晉州的想法,但與一名朝廷郡王的孫子比起來,他更在意數理方面的研究。普通的星術士有時候其實反而活的更自在,若是換成劉匡星術士,他興許倒要好好的思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