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的極爲有理。”清顏平靜說道，移步至老太君面前，脫去手上的手鐲，拔了頭上的步搖和花鈿，連外裳都一併脫了去，“祖母，孫女何德何能穿得此身尊貴之衣，更無資格替姐代嫁，孫女兒願一輩子陪在祖母身邊。”
許氏回神過來，“孩子，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清顏搖頭，示意她別問。
老太君第一次見到態度如此強硬的清顏，“顏兒，不可失了分寸，先將衣裳穿好，那事也該給祖母時間好好想想。”
“娘，”柳氏急於反駁，被老太君喝住，“着急什麼，我還沒答應呢。”
許氏訕訕地看了一眼慕容錦，見他也在思索。
“孫女兒先告退了。”清顏彎身退了出去，許氏自然也跟着出來，兩人來到東堂屋，許氏一把抱住了清顏，“孩子，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什麼替姐代嫁？什麼要叫我‘娘’，我都糊塗了。”
清顏偎依在許氏回來，汲取一絲溫暖，“姨娘，如果以後顏兒不在您身邊了，您一定要好好保護好自己。”
“顏兒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許氏追問道。
“沒有，”清顏擡起頭，笑得比哭還難看，“只要你和平安好，顏兒就會好，姨娘只要記得這一點便可。”
“那替姐代嫁？老太君讓你替誰出嫁，又嫁給誰？爲何我一點消息我都未曾聽說。”許氏驚慌道。
清顏爲了讓許氏安心，扯謊道，“這事兒八字還未一撇呢。”等祖母同意自己所提的事情再與姨娘說，清顏將後面這話吞進了肚子。
這時絳紫過來傳話，老太君要清顏過去一趟，清顏點頭，給許氏一個安心的眼神後去了西堂屋，在門口碰上了抹淚而出的柳氏，慕容錦已經不在屋內了。
“顏兒，你先將衣裳穿上，仔細凍着。”老太君關愛道。
清顏得聞老太君這般關心，心中一動，可並未上前穿衣。
“你這孩子跟你爹一般倔強，兒時只要是他認定的事情，我若不答應，他便是不吃不喝也要堅持，你說爲何你會做這般打算？。”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清顏便說了心裡話，“祖母，當年姨娘答應回府全是爲了顏兒，希望顏兒以後能有個好的歸宿，她能這般舍了自己顏兒爲何不能爲她做點事情，這樣做既然幫着祖母分擔又能達成顏兒的心願，兩全其美。”
“可你爹爹已經擡了她爲貴妾了，這可是之前所有姨娘都未享有的殊榮。”
“妾還是妾，見了自己的女兒仍然要行禮，何況方姨娘那茬事情不得不讓孫女兒做此打算，以後嫁了出去，除了姨娘她自己，沒人能保護她了，只要姨娘好了，孫女兒做什麼都願意。”清顏說完，微微屈膝後，又說道，“孫女兒這話造次了，請祖母原諒。”
清顏的一番話確實讓老太君爲之一動，母女兩個在外相依爲命八年，有這般情感也是人之常情，“你先回去吧，容祖母想想。”
外面似乎又下雪了，清顏只着了中衣，可她毫不猶豫地朝門口走去。
“繡雲，將我那狐皮短襖給那孩子披上。”老太君吩咐道，周媽媽應聲後拿了狐皮短襖追到門口給清顏披上，“姑娘，這是太君吩咐的。”
話說開了，清顏心中輕鬆許多，她披上短襖，面露燦爛笑容，扯動嘴角可見隱約酒窩，“媽媽替我謝謝祖母，姨娘那裡勞煩媽媽帶個話，”清顏低頭思索了一下，道“只要她好我便一切都好。”
周媽媽記下，目送清顏主僕而去。
周媽媽回去後自然將話遞給許氏，也不忘告訴了老太君，老太君聽後說了句“到底是虧欠了他們二人”之後便去了佛堂，一待就是一天。
柳氏當天就帶着清婷去了柳家，柳老太太關起門來訓了女兒一遍，“平時看你做事還有點譜，這事兒你若不答應便是有欠妥當了。之前那事已經讓女婿對你心生不滿，你若是不趁此時間好好拉攏他的心，以後還能有什麼指望。”
“娘，你怎麼也爲他人說話，我可是你女兒，擡了那許氏做平妻，我更加沒有指望了。”柳氏滿腹牢騷，但是在老孃面前卻不得法。
“我說你啊，那些個東西我都白教你了，”柳老太太看着比老太君更爲蒼老些，額間皺紋如波，“不過一個名分能有嫡親的女兒重要嗎？你若不答應簡家的婚事又當如何處理？逸兒爲了婷兒差點觸怒龍顏，此事非同小可。依我看你就應了去，得了信任之後將掌家之權慢慢收回，那許氏就算是平妻也蹦躂不了，給她一個小院兒便是，那許氏沒了兒子傍身，女兒又嫁人，還不是由你拿捏。”
一番話下來柳氏算是聽明白了，可心裡還有些不甘。
“再者，”柳老太太思量後又說道，“那丫頭不過十一二歲，等嫁過去還早，你便是從嫁妝上也能讓婷兒高她一頭，爲今要緊得便是拿回掌家之權。”
柳氏聞言，“那女兒現在回去？”
“不要着急，”柳老太太洶涌成竹道，“既然來了，就多住幾天，女婿急了自會來接你，豈不是讓他人也高看你一眼。”
“娘真是高明。”母女兩個說了一夜也不見得乏味。
連着幾天慕容錦都歇在了許氏屋裡，老太君也無異議，門房老婆子日日回報說夫人並未回府，老太君無奈只得等着。清顏也是一連六日不曾過來請安，老太君擔心讓周媽媽過去問了兩次也未曾見着面。
“繡雲，那孩子心裡怨着我呢，這也不能怪她，”老太君唸完經，對周媽媽說道，“那我便去柳家悄悄，她還能躲了我一輩子去。”
“這會不會不妥當，你是婆婆。”周媽媽擔憂道。
“這沒什麼，”老太君擺手道，跪久了，雙腿有些麻木了，“我老了，不中用了，只希望孩子們一切平順，我便無憾了。”老太君心裡唯一的憾事便是清顏這樁婚事了。
走到佛堂門口，絳紫正迎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