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二十八

喝調酒簡直是一項娛樂,而且也是很享受的事。和拼白酒灌啤酒不能相比,尤其是律超認真的態度,崇拜的眼神,讓調酒師的興頭也上來了,調酒的時候不停變換花式,拋杯轉搖什麼都使出來了,律超象個大孩子一樣拍手叫好,領帶解下來在手裡甩來甩去,我有點挫敗的蒙著臉,儘量把自己藏到陰暗裡去。

這個人……要是讓他白天的生意夥伴來看看,誰相信他是個沈穩如山嶽的企業掌舵人。

最後的結果,正如我預見的那樣,他喝醉了。

眼神明亮,口齒清晰,但是隻要一聽他說的話,就知道他肯定神智不清。

“一沙一世界,哎……”

他從地下抓起一把浮沙:“你看,我送了你好多個世界”

我拖著他往停車場走,一邊敷衍他:“對,好多。你知道有多少?”他認真的點頭:“不知道耶……唔,我來數數……一,二,三……太多了。”

他擡起頭來報告:“數不清。”

我讓他靠在牆上,伸手到他口袋裡去掏車鑰匙。他身上有好聞的香皂味,還有混合的酒香,熱熱的蒸起來,薰得人暈陶陶的。

“別撓我癢癢。”他點著頭說,臉龐在路燈下有著象成熟蘋果一樣的紅暈,年輕的肌膚健康而有光澤,雖然經過一天的疲憊奔波,清新的氣息還是濃濃的撲面而來。

“我是找鑰匙。”

他認真的說:“鑰匙……鑰匙,嗯,鑰匙在這裡。”

他擡起手來,銀閃閃的鑰匙圈兒在手裡晃動著。

我仰起頭來嘆氣,接過鑰匙開門。

開車時他也沒放過我,一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忍耐著說:“別摸我。”

他擡起頭來,眼神清澈:“我在找東西。”

我現在只想趕快到家,然後下次再也不和他出來泡吧:“找什麼?”

“找小豆蟲。”

我差點兒跳起來,車子在路上扭了個大大的“S”,連忙拐回來,一手拍在他頭上:“走開!”

“不是啊,是真的有。媽媽說老在樹下玩兒,豆蟲就會爬到身上的。我有一條,你有沒有?”

我倒!

他的記性也太好了,三歲時他媽說的話他都記得。

什麼豆蟲……

我的天。

那時候是夏天,律超的媽放了一大盆水讓我們洗澡,一起洗的還有律超他表妹,兩歲半的小女孩兒,律超問,爲什麼……我們有那個,他表妹沒有。

律超媽媽一直笑,後來就這麼說。

他怎麼又把這話想起來了。

忽然他的手摸上我兩腿之間的部位,我驚的身體一跳,車又重重的挫了一下,他居然……

還又捏了兩下,笑嘻嘻的說:“找到了。”

我恨不得掐死他,咬著牙猛踩油門。

車子開的象炮彈一樣,在深夜的路上直彈出去。

我停好車子,費力的把他從車裡拔出來,不比從泥裡拔出一顆超重的蘿蔔省勁多少。

因爲蘿蔔不會掙扎,不會朝反方向用力,不會手舞足蹈的給你添亂。

“你在幹嘛?”

“在開門。”

“門……”他搖搖晃晃:“我有鑰匙……我來開……”

“閉嘴。”

一手扶著不安穩的大蘿蔔,一手費力的把門打開,把他又拖又拉的弄進屋裡來。

開暖氣,開燈。等我再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了地毯上,頭枕著沙發,手橫在臉上,睡的很香甜。

“律超,起來,衝個澡到牀上去睡。”

他嗯了一聲,並不動彈。

我沒辦法,把他拉起來,搭著肩把他送進臥室。律超屋裡乾淨整齊的象間樣品屋,一點髒亂也找不到,我鬆開手的時候,他一下子倒下去,壓皺了那平整的牀單。

“脫鞋子,律超,你衝個澡吧?”

沒人答應。

“那至少要洗把臉。”

還是沒動靜。

“牙呢?也不刷了?”我嘆口氣:“好吧好吧,睡你的吧。”

去洗手間裡擰了把熱毛巾出來,替他把手和臉都擦了,象扒豬皮一樣費力的把他的外套硬脫下來,再脫掉鞋子。我的動作一點都稱不上溫柔,他在我的手底下哼哼唧唧,不知道是抗議還是勞騷。

抖開被子給他蓋上,我伸手去關牀頭燈時,他的眼睛睜開了一眼,眯眯著看著我,努力辨識了半天:“劍平……”

“對,是我。”

“明天要考試……”

“對對,所以你要快點睡……”

“親親……”他手指著臉頰,笑嘻嘻的一如孩童。

這種天真的嘴臉只有在他神智不清時看得到。

又弄混了時間了……這家夥……

我笑著搖搖頭。

其實……我和是一樣的……

他也很早就失去了母親。

我們是兩片找不到根的落葉,在柏油路面上盤旋再盤旋,可是……

找不到樹根。

聲音不自主的放柔了:“睡吧。”

“親親……”

他拉住我的手,固執的說。

我無奈的笑笑,俯下身去。

忽然頸間一緊,身體失去了平衡栽倒在牀上。律超的臉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我臉上:“親親……”

眼前一黑,他的脣落了下來。

一瞬間我的大腦裡是一片空白。

脣上溫存而濡溼的感覺異常明晰,漸漸的壓力加重,他的舌尖溜進了我的嘴裡。

律超。

即使是在很荒唐的夢裡,他也從沒有這樣做過。又或是……他做過,但我看不清,到醒來時總是什麼也不記得。

律超或許曾經出現過在我的夢中,只不過總是面目不清。

也許一切都是我的幻想,這一切,或許不過是另一場夢。

他的脣移開,在我的耳畔輕輕吹氣,帶著甜糯的笑意和曖昧的氣息:“小劍……”

耳垂被一口咬住,我身體陡然間失去了力氣,理智被這一下子突如其來的襲擊震得粉碎。

他的脣越來越向下,衣服被拉開,他的手滑進來……

眼前一團的光和影,混亂的聲音和畫面,似乎有什麼要裂開,要涌出……但是我什麼也把握不住。

“千……”

我愣住,誰?

是我的聲音,但是,我在喊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