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 友邦
蕭允和顧琰對視一眼,既然是東昌王很可能中了不知名的毒,不消說東昌此時正面臨險惡的王權爭鬥。這幾十年天朝力撐東昌王,鎮東將軍也曾率軍進東昌幫助鎮壓過叛亂。而且這次,東昌王本人還在天朝境內呢。所以這會兒他們雖然驚訝,卻並不驚慌。
“那國師是怎麼打算的?”蕭允問道。
“我讓阿櫻連夜啓程回東昌去了,去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事我做不來,她比較擅長。她雖然一走近兩年,但是之前的人脈還在的。至於老頭子,他現在身體不好,我打算留他在洛陽住下,好好調理一下身體。此刻天色已晚,我就沒有去打擾皇上。明日還請秦王代爲稟奏一聲。我得回去翻查我娘留下的那些醫書典籍,先弄清楚老頭子是中了什麼毒最要緊。”
蕭允想了一下,“明日父皇回行宮了,我就讓王太醫過去幫國師。”
顧琰道:“我明天也過來幫忙。”
明暉道:“你就算了,照顧好你三個兒子就成了。師姐如今已經在書庫忙活上了,我這就回去了。對了,明兒把香娘子派過來,我想讓她瞧瞧老頭子是不是聞了什麼摻了東西的香料。對外就說是給他配一味有助恢復的香好了。”
顧琰點頭,“好的,沒問題。”本來想問需不需要把小師弟和臻寧接到這裡照看,後來一想師爺肯定是想他們陪着的就作罷了。無緣無故接來,他老人家肯定要奇怪的。師傅跟三伯母在書庫裡翻查典籍,還可以說是替姑祖母整理書庫。接孩子就有點不對勁了。
明暉說完就離開了,顧琰和蕭允重又躺到牀上。顧琰感慨道:“沒想到天朝這邊父子、兄弟沒出什麼狀況,倒是東昌王室先亂了。好在師爺執意往洛陽來了,不然這會兒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呢。說起來,還多虧了糰子的神來之筆呢。”
“嗯,睡吧。真要是這樣,那也是你師爺福大命大。”
翌日,顧琰和蕭允把自己打理妥當,便抱着吃過奶的兩個球球到安排皇帝入住的院落。這屋子是當初就留出來的,是整棟宅子景緻最好的院子。每家這樣的院子按規矩都是給尊長居住的。譬如當年靖西侯府的東院。如今這一進屋舍的廂房用來祭奠宸妃,正房留給老爺子做臥房。原本也沒想過會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昨兒老爺子知道他們一直把這一進屋子留給他,表情很是和悅滿意。
過去聽說祖孫倆都已經起了,這會兒老爺子正抱了糰子去給宸妃上清早第一炷香呢。蕭允和顧琰便從乳母懷裡接過大球小球抱着一起進去上香。
皇帝滿意的看着他們一家五口。不管怎麼說,琰兒一氣兒給他和卿兒生了三個孫子開枝散葉,這就是一個大功。等來日他去見卿兒,也能多點底氣。他把他們的兒子照顧得很好。等到那件事塵埃落定,他也就沒有別的牽掛了。卿兒也等了他二十五年了。
一家人上完了香,蕭允道:“爹,去吃早飯吧。是琰兒昨晚配好料,讓人三更就開始熬的養生粥,按照我娘留下的手札里弄的。”
“好。”
皇帝牽着糰子走在前頭,蕭允和顧琰一人抱一個跟在後頭,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六口之家一般。皇帝顯然很享受這樣的時光。所以蕭允一直等到他用完飯,回到行宮才把明暉昨晚過來說的話告訴了他。
皇帝蹙眉,“有這樣的事?我就說他怎麼一下子老得這樣厲害。你叮囑鎮東將軍注意東昌那邊的動向,一旦東昌求援隨時準備出發。”
“是。”
秦王府的院落這邊,糰子問顧琰,“娘,怎麼不住家裡?”
“咱們要跟爺爺住一處啊。”有了昨日裡三層外三層把宅子護着,又把街道都封了,那兒如今其實跟行宮也沒兩樣了。
“像昨天,不好麼?”
“不好,爺爺是一國之君,要住行宮,處理很多事情。”
糰子嘟囔,“找元元、小師叔,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啊,反正你只負責坐馬車過去就是。只不過要多走一刻鐘罷了。難道住那邊,你還能想去找他們,就邁腳去了?”
糰子撓撓頭,好像也是啊。於是便不再糾結了。
“去看花花吧,你的花澆水了麼?”
“沒。”想到自己的兩盆花,糰子急急忙忙叫上阿大阿二就回去廂房澆花了。小傢伙是個愛美的,對於這兩盆牡丹正在興頭上,關心得很。
顧琰怕他一會兒閒着沒事又鬧騰,便讓人去弄了幾隻很漂亮的風箏回來,讓阿大阿二和顧璽陪他在草坪上放風箏。她自己則趁着糰子玩得起勁,大球小球睡着的機會去看了下貴女書院上學的情況。三夫人幫着明暉翻查典籍,這兒需要一個管事的人啊。顧琰是分身乏術了,想了想便把事情交給平常經常跟着三夫人做事的侯女官了。這位在宮中就是能人,管個貴女書院自然不在話下。現在想想,她昨天一衝動就跟明暉說要過去幫忙,根本就不現實。就不說她三個兒子最大的都還沒滿兩週歲,在洛陽需要秦王妃出面做的事兒可也不少呢。
安排好了貴女書院,顧琰又往何皇后的居處去。昨日何皇后說自己體力不支,沒有一同下山。她回來了總該去問候一聲。
何皇后早就恢復過來了。這會兒倒是一衆妃嬪還有公主、王妃都集中在她那裡,正商議着要辦一場真正賞牡丹的大會。顧琰請安之後便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先旁聽着。她還不知道前情呢。她的位置就在何皇后左手邊,這次晉王妃沒來,她就成了王妃裡獨一份的親王妃。地位唯有十六公主這個嫡出皇女可以媲美。
這會兒真是十六公主在說話,“母后,昨兒咱們每個人準備的花盆都是小的。這回讓那些世代專門種植牡丹的人家把最好最大的牡丹送到行宮來,兒臣覺得那麼一盆盆的重疊上,還真是怪好看的呢。聽說洛陽的花農每天都要鬥花,還要祭拜花神。不如這次就讓她們到行宮來弄?”
十六公主是何皇后親女,所以在座衆人有了想法都喜歡先去說動她,然後再經由她說動皇后。這條曲線救國的道路往往比自己來說事半功倍些。
聽她說起昨天捧上山的花都小盆,在座諸人都露出笑來。昨天那種情況,誰傻才挑一盆大盆的呢。也只有皇帝挑了四盆大的讓士兵擡上去。大盆的顯然更有看頭一些。於是也紛紛贊同這樣的安排。
何皇后想了想,“也不是不行。那這件事就交給十六你和小十、還有……老八媳婦負責。儘快拿個章程出來。”
十公主、十六公主還有蜀王妃一起站起來,“是,兒臣領旨。”
主意是十公主出的,十六公主極力贊同,所以點了她們兩姐妹。至於蜀王妃被點名,那是因爲齊王妃和晉王妃這次都沒隨行;燕王妃何皇后和皇帝都不喜;然後渝王妃那裡還要張羅照應一衆文章大家;楚王妃一路避嫌不攬事,生怕出了什麼意外被懷疑別有居心;顧琰又要照顧三個年幼的兒子,還有其他許多事務,也是不能再加擔子的。所以何皇后看了一圈就只好把一向沒什麼存在感的蜀王妃抓壯丁了。
何皇后看向顧琰,“琰兒,昨兒皇上用飯可香,睡得可好?”
衆人都看了過來,昨天皇帝就如平常人家的老公公一般住到秦王在洛陽的別苑,衆人都是知道的。要說皇帝待秦王府的偏愛,那是舉世皆知的。親臨秦王府明裡暗裡也不是一回兩回。在座的人對此都有些麻木了。可是眼瞅着這到了洛陽,還是到蕭允顧琰家的別苑住了一晚,還是有些令人心頭失衡啊。
顧琰道:“回母后的話,昨日父皇與樑國公敘舊,飯菜用得挺香。兒臣今早請安的時候,看他精氣神都挺好,想來睡得也不錯。”昨天的飯菜,顧琰是把抄錄的歐夫人給的宸妃的食譜手札給了管御廚讓他按上頭的菜色做的。皇帝用得是挺香。今早看他的氣色,昨晚有乖孫子陪睡,睡得的確還不錯的樣子。
“哦,那就好。”昨日祭拜顧大姑的事已經了了,只要皇帝吃得好睡的香,那大傢伙就可以放放心心的玩樂了。
衆人又閒話了一陣,何皇后道:“都散了吧。琰兒你留一下。”
待衆人離去,何皇后對顧琰道:“皇上已經派人告知本宮東昌王的事,如果國師有任何需要,你直接讓人去辦就是。不用再來請示本宮,也免得耽誤時間。”
“兒臣知道了,緊急的事情就不事前請示了。事後兒臣再來彙報。”要用到宮裡的人力物力財力,事前不用請示是何皇后開恩,但事後肯定得知會一聲。就是在職場,這也是規矩,何況這還是宮廷。說起來如今在女眷裡,同輩裡顧琰就晉王妃一個平級,何皇后這一個上級,其他貴妃、淑妃因爲不是親母妃,和她品級(正一品)也相當。所以,當然不能怠慢了何皇后,處處都得表現出尊重來。不是親婆母,更得注意。
何皇后捏捏額角,“淑妃從昨日起就有些精神恍惚。本宮讓十七回去照顧她,她卻避而不見。想來想去,大概是她那塊心病又犯了。小十七怕是有些難受,你回頭去寬慰她兩句吧。”何皇后聲音裡有些悲憫之意。皇帝昨日肯定是去懷念宸妃去了,淑妃這麼多年對宸妃一直是耿耿於懷。可小十七何辜?
顧琰有些納悶的道:“母后,兒臣其實一直想不明白。就因爲十七妹長得很像母妃,所以一直不受淑母妃待見?那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何皇后道:“這事兒本宮也過問過。聽說小十七生下來就酷似宸妃,皇上是高興得不行,從小當掌上明珠寵着。可當時淑妃還在坐月子就說這不是她的女兒,是、是宸妃轉世投胎。也不知道她怎麼會這麼想的。”
顧琰一臉的愕然,沒想到淑妃居然是這麼認爲的。就算是有轉世投胎這一說,宸妃幹嘛投胎做皇帝的親閨女啊?爲了報復他的強取豪奪啊?不應該,她對皇帝要是沒有感情,就不會留下阿允,還拼死把他生下來了。所以說十七妹是母妃轉世,這完全是無稽之談。真的是好荒唐啊!淑妃是入魔了吧?
何皇后又道:“昨天回來,貴妃也稱病了。本宮要去探望一番,你進去安慰小十七吧。”
“是。”顧琰站起來,忍不住又問道:“既然淑母妃心頭不舒坦,怎麼十姐還有心弄牡丹花鬥花、祭神的事啊?”
何皇后也站了起來,“看來小允還真是什麼有關淑妃的事兒都沒有同你說。淑妃是後宮中最愛牡丹之人。”想不到小允對他這個親姨母如此的不感冒。那將來淑妃對自己更是一點威脅都沒有了。彼此合作,何皇后心頭也曾擔心雲家將來對蕭允影響過大影響自己的地位,如今看來這層擔心可以放下了。淑妃可真是個癡兒,癡得來連備受皇帝寵愛的親女兒也推開,連可以爲自己帶來權勢榮寵的侄兒也不知道拉攏。她這樣爲愛而生的人,能在後宮這麼多年屹立不倒,看來多虧了宸妃的餘澤啊。可惜她不但不知道好好利用,還在心頭記恨宸妃。
顧琰躬身道:“恭送母后!”
等到何皇后的身影消失,顧琰便往後頭十七公主的住處走去。心頭不由喟嘆,何皇后當這後宮第一人也是不容易啊。所有的‘妹妹’,非己出的兒女都要關心照顧到。她反正是沒這個心力了。虧得何皇后對皇帝沒有男女之情,這才能純粹的把皇后一職當最高女官來做啊。換了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十七公主的貼身宮女看到顧琰進來,臉上露出點喜色,“奴婢見過秦王妃!”
“十七妹吃了麼?”
“還沒呢,說是不想吃。”
顧琰便走了進去,在靠窗的榻上找到了十七公主,直接把她拖了起來,“快起來把早飯吃了,糰子找你放風箏呢。這麼好的天兒,怎麼可以就坐在這兒發呆?”
宮女在顧琰進去後就去廚房另端了一份早點過來,顧琰把十七公主按到桌前,筷子塞她手裡,“快吃!”
十七公主道:“吃不下。”
“那就少吃點,總不能餓着。”
十七公主還是不動,被生母冷落了十二年,她以爲自己早就習慣了。可聽到她說‘你不是我的女兒’,這心頭還是承受不住。
“熊孩子,別拿自己身體玩笑。這樣你就只會窩在屋裡不吃不喝了?換了你是我,那要怎麼辦?”
十七公主一滯,想起顧琰生母死在父族手裡,自己也被當成工具教養大,親族無一可靠。跟她比起來,自己這樣好像是有些大題小做了。
可是,“幹嘛罵人家熊孩子嘛?人家又不像糰子那麼皮。”熊孩子到底是什麼,十七公主也不太清楚。可是每次聽到九嫂生氣就罵‘糰子你個熊孩子’,一聽就知道是罵不聽話孩子的。
“讓大人操心的都是熊孩子。快趁熱吃吧,我也好久沒有放風箏了。”今天那幾個做工精巧的漂亮風箏,顧琰看了也是心動得很吶。
待十七公主吃好,顧琰便拉着她散步一樣的去了放風箏的草坪。正好看到顧璽和糰子的風箏纏在一起了,糰子急得用腳跺着草坪,“快點快點。”
可是小廝們再快,也是來不及解開了。糰子惱了,直接開罵:“笨笨!”顧璽是舅舅,他不敢罵,罵了被娘知道要打屁股。他罵的是小廝。
小廝們忙請罪不已,手裡不敢放鬆,極力保護着風箏不要跌落。糰子還是虎着臉不高興,好不容易纔放那麼高的。
“糰子,不就是兩個風箏麼。而且是你和小舅自己纏到一起的。怎麼能怪別人呢?拿剪刀來,你自己剪了放福氣吧。等一下再拿兩個風箏來放就是了,不過小廝給你們放上去了,你倆別再跑到一堆了。”
“放福氣?”糰子撓着小雙下巴問道。
“對,把風箏放出去,你就能得到福氣。放得越遠,越有福氣。”
糰子道:“都放出去!”
“隨你。來,過來剪吧。”顧琰接過下人拿來的剪刀,朝糰子招手。
糰子跑過來,顧琰把着他的小手把纏在一起的風箏線剪斷。兩個風箏立時結伴遠去,飄出行宮的宮牆去了。
顧璽指着道:“糰子看,飛遠了。會很有福氣的。”
糰子道:“快,再去拿,統統放走。”
顧琰便由得糰子和顧璽又去把風箏飛高,然後放走。結果到最後,小傢伙瞄上她和十七公主手裡高飛的風箏了,硬是要給她們放福氣。
顧琰合作得讓糰子剪了線。十七公主這會兒心情好多了,裝着不肯,逗着糰子跟着滿場跑。姑侄倆一路追趕,笑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