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在醫院的地下層的某個黑暗的角落裡,有個少年正在悲傷的哭泣。

半個小時前。

“請幫我查一下掛號記錄。”汪桑疲憊的靠在了前臺,目光發散。“查一個叫陳離的人,她的掛號科室。”

前臺的醫生神色擔憂。

“您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需要幫助嗎?”

“不必,儘快處理我的事情。”

汪桑終於擡不起頭了,靠在櫃檯上喘着粗氣,並盡力壓下胃裡那一陣翻江倒海的感覺。是的,汪桑逐漸清晰了他的思路,每況愈下的身體和精神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汪桑,迫使他思考。汪桑並不是一點也不在乎每天陳離強制他吃下的藥丸,那些副作用極大的藥丸,使他嘔吐,恍惚,失眠的藥,怎麼可能一點也不在乎?

不知過了多久,前臺醫生溫柔的聲音傳來:“先生,您還好嗎?我幫您查到了。”汪桑擡頭,看着前臺醫生那張柔和的面孔,他輕輕吐出一個字。

“請。”

“您所詢問的記錄,總共有四個掛號,兩個是最近一週的,兩個是四個月前的。”

“近一週的。”

“好的。掛號人陳離,尾號33708,共掛號兩個科室,精神科與血液內科。”

汪桑靜靜聽着,沒有說話。下面的,其實無需再調查下去了,因爲僅僅只是憑掛號的科室,汪桑就已經明白了所有,但他還是想去看看,至少,在自己達不到撐下去的極限時,要把所有都弄明白,給自己一個完整的結局。

“謝謝。”汪桑就像用盡力氣,最後留下了一句乾澀的“謝謝”。

他的猜想是對的,自己的確出現了什麼問題。

汪桑走過醫院長長的過道,看着一個個冰冷的銘牌,上面反射着金屬的光澤。汪桑目光低沉,拖沓着腳步,準備迎接將到來的宣判。

從喧鬧的人羣中走過,汪桑的耳邊迴盪着竊竊私語。

“血癌,就是白血病。”陳離沉吟道,但她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應憐,瞳眸中的目光越來越暗淡。

“那這個,也沒用了。”應憐將手中的報告單咔擦一聲撕掉,隨手丟在了路邊的垃圾桶。陳離知道,這時的汪桑,已經不是他們能阻攔的了,真相永遠都是這麼殘酷。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在醫院的地下層的某個黑暗的角落裡,有個少年正在悲傷的哭泣。

他悲傷的並不是自己前途迷茫的未來,和對生存下來飄渺的希望,而是被欺騙的悲傷。

“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光都不願意對我說實話嗎?”

過往的人羣行色匆匆,有人歡喜有人悲傷,醫院就是如此,是生命降臨的地方,也是生命終結的地方。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角落裡的汪桑。

汪桑坐在那牆角,想起了很久以前陳離給他聽過的一首歌。

“你喜歡海風鹹鹹的氣息。”

汪桑低下了頭,眼淚順着他已經瘦削下去的臉龐滴在鋪滿灰塵的水泥地上。

“來不及,來不及。”

是的,來不及。他還有遺憾,還有太多的無奈。

“你曾笑着哭泣。”

“來不及,來不及。”

“你明明討厭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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