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笑收回了手,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解着自己的外衣。
整理好衣袍,退回到牀上,湊近那人,她看着他的臉,將心中重複了無數次的話說出來:“瀾瀾,有你,真好。”
他本來半撐着頭斜躺在牀上,此刻,那長而濃密的睫毛緩緩撐開,流光溢彩的丹鳳眼看着眼前的女子,輕若恍聞的嘆息聲掠過她耳際,他伸手摟了她,低低的在她耳邊道:“阿木,我從來拿你沒辦法。”
縱然他有滔天的權利,也不能束縛她在身旁,只能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身臨險境,提着顆心落不下去。他不能束縛她,也不願束縛她,哪怕每一次都驚的自己神魂出竅。
紫檀木任他抱着沒動,這個人,是除了母親外對她最好的,也是她,要守護的人了。可是,似乎每次都是他在守護她呢。這般好,這般好,若是有一天離開了,她會捨不得他的,這世間僅剩的對她好的人了。
“睡覺吧。”他又含笑道,說着,便閉上了眼。
“嗯。”她在他懷裡點了點頭,閤眼睡去。
身邊有安心的氣息,再不安的靈魂也能被安枕。
這一夜,她睡的很好,一夜無夢到天明。
而他似乎不太好。
紫檀木凝眉看着眼前殷紅的面孔,那欺霜賽雪的臉此刻紅的能滴出血來,他呼吸灼熱,雙目緊閉,長而濃翹的睫毛打下一圈暗影,身體異常的灼熱。
“瀾瀾。”紫檀木先是輕輕喚了聲,可一向警覺的他竟沒有半分反應,她心中一緊,伸手拍了拍他臉頰,只覺得入手滾燙,熱的驚人。
“醒醒。”她趕緊雙手其上,拇指按在他太陽穴上,暗中蓄力一按。
“嗯~”沙啞惑人的嗓音從玫瑰色的脣瓣中溢出,長長的睫毛輕顫,氤氳着湖光春色的雙眼朦朧睜開,看着眼前的人。
“阿木。”嗓音魅惑,雙眼迷離,修長的手指從她腰間退出輕輕放在她臉頰,拇指在她脣角摩擦。
紫檀木一愣,他這是,怎麼了?
“瀾瀾。”她微蹙眉,蓄足了力突然湊近他耳邊一記獅子吼:“你給我醒過來!”
“嗯。”他修長的手指揉了揉自己受力的耳朵,好看的眉微蹙,眼睛眨了眨,漸漸恢復了清明,看着她,無比自然的勾脣笑着道:“阿木,早上好啊。”
紫檀木深吸了口氣,聲音淡到乾巴巴的,道:“早、啊?”
他輕輕一笑,一夜保持側樓着她的動作習慣舒適的身體有些不滿,他翻身,就近壓了她趴下到:“挺早啊,再睡會吧。”
軟香溫玉在懷,哪裡還想起來啊。
紫檀木皺了皺眉,這人,果斷過分了,不知道他很沉嗎?她記得他是沒有晚起的習慣的吧?以前她每次早練回房他都已經準備好早飯等着她了。
“好吧,起牀。”不等她叫第二聲,以爲已經舒服的睡去了人自然的起身穿衣。
紫檀木翻身而起,拿了外跑套上,再繫上狐裘的帶子。
悟蒼絕瀾掀開帳門看着已經明亮的天,輕笑道:“原來不早了啊。”
昨晚折騰太晚,這安心一睡,再起來自然就過點了。紫檀木淡淡道:“是誰說還早呢?”
悟蒼絕瀾笑笑,既沒有心虛,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轉而有些不滿的道:“這個時候了,阿木一定又會做完事再吃飯了。”
“是啊。”明知故問,他明明就清楚她每一步要做什麼,不理他,她邊走邊道:“我先走了,不用等我,還不知道何時回來。”
她走了兩步,忽而感覺有些不對,側身一看,果然見某人無聲無息的跟了過來,她微挑眉,見他神色如常,那眼底,卻是有絲不易察覺的不可抗拒。想起昨夜的事,她於是明白了——他已經不放心她一個人去任何地方了,她必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至少,要他知道她是安全的。
心中有些唏噓,在某些方面,她還真是慣犯。遂也不再多言,有他陪着,大家都安心,何樂而不爲?
軍中衆將領是第一次看見悟蒼絕瀾在議事中出現,在他們的意識裡,絕公子,向來只在統領回住所的時候爲他打點好一切,其他事情,是絕對不會干涉的。
所以,初見他,都有些詫異,但在衆將領都進帳篷後見他不過是負手懶散的立在帳外時,又覺得正常了。
他始終置身之外,只爲一個人來,也只爲一個人守護。
紫檀木已經在主位上坐好了,左邊辛嚴父子,右邊冰逸殷父女,其他將領按等級排開。
紫檀木看見冰逸殷並沒有任何其他表情,冰逸殷只是看了一眼紫檀木,也沒有任何表示,對昨晚之事,他們決口不起,一切好像都沒發生過,一切卻又已經發生。
“今日召集衆位來,是有一件事情。”火紅的狐裘映着紫檀木臉頰有些泛紅,只是那臉太過清冷,以至於看不出任何火熱,只剩微涼。
衆將領聞言垂首聽她發言。
紫檀木頭微側,看向一直穩坐如山的冰逸殷,用最沒有語氣的語氣問:“逸王爺,昨日你親口說糧草今日便到,琳木敢問,糧草呢?”
她這一說,所有的眼光都緊鎖在她冰逸殷身上。
冰逸殷緩手彈了彈衣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來,道:“衆位請隨我來。”
紫檀木率先起身跟着他向外走去,路過悟蒼絕瀾時特地調整了步伐與他同步。方纔她在帳中感受到他在帳外刻意放出的氣息,那麼沉穩,那麼熟悉,那是種從未有過的安心。恍若只要有他在,便可以什麼都不用擔心。
“看來,他是早有準備了。”悟蒼絕瀾和紫檀木此時已經落在隊伍最後了,他看着最前方步伐穩健的人輕聲笑道。
“這樣豈不是更好。”紫檀木沒有什麼失望,道:“現在有糧草,比什麼都讓士兵踏實。”
“可阿木就沒有理由架空這個監軍了。”她一大早提起這事,不就是爲了借糧草之事引起將士的不滿從而架空冰逸殷這個監軍的權利嗎?
“本是想委婉一點的,現在看來,我是太溫和了。”紫檀木說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可悟蒼絕瀾聽懂了。
丹鳳眼中,有隱隱的笑意。他的阿木,要用鐵血手腕強勢出擊了。暗的不行,就來明的,便是背了這無視皇權的罪名又如何?反正她已爲自己謀好了退路。
冰逸殷帶着衆人停在十幾輛牛車拉的無數大袋子的車旁停下,衆人站開成兩排,爲後面那人讓開一條走到前方的道路。
紫檀木在冰逸殷旁邊停下來後隨手指了一個守衛的士兵簡單的道:“檢查。”
士兵會意,跑去拿了削尖了的竹筒和一個大碗來。他當着衆人的面將竹筒插進大麻袋裡,竹筒另一端,嘩啦啦的滑出米粒來,紫檀木點了點頭,他便又換了個車,如此下去。
冰逸殷穩穩的站着,那摸樣神態,那十足的氣勢,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紫檀木從他神態便猜到了,這一次,怕是抓不到他什麼把柄了,自己,也是要背那個預定了的反抗朝廷的罪名了。其實,都無所謂,她不懼,有足夠的糧草纔是最重要的。
然而,事情往往出乎意料。
本就不喧鬧的周圍突然出奇的靜,靜的空氣都凝固了,那檢查的士兵突然顫聲道:“統、統領,這是泥土……”
什麼?!
紫檀木一驚,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冰逸殷,明顯的看見冰逸殷更爲驚訝,驚訝的他顧不得什麼王爺的儀態幾步奔過去一把拉開那個士兵徒手撕開大麻袋,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眼前的,不是白乎乎的大米,而是黃的像屎一般的細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