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倩裹着浴巾出來的時候,新聞已經放完了,我的眼睛還盯着電視上的廣告在看。
腦子裡瞬間炸開,袁詠出事了,袁詠出事了!!
那袁放怎麼辦?
一個被我差不多遺忘的人和事,忽然涌現出來,所有的擔心都沒有地方去發泄,畢竟,我連袁放到底在哪裡都不知道。
林倩脫下浴巾,扔到我身上,光着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說:“我看了下酒店的浴巾不敢用,你也沒帶。就用我的吧。快去洗,洗完我們早點睡覺,明天我還想先回去學校看看。”
“林倩,袁放他爸出事了。”
說這話的時候林倩剛剛打燃打火機要點菸。忽然把打火機熄滅,“什麼?你開玩笑的吧。”
“真的,剛纔新聞裡放的,被抓了!你記得上次我回來瀘市嗎?就聽出租車司機說現在的瀘市有些民不聊生。陸滸龍說估計早晚會出事。我懷疑,那個時候就差不多已經是出事的了,只是後來他逃了。”
“出事就出事唄,貪官就該抓!”
林倩以爲在我心裡早已經放下了袁放,現在滿心都只有陸滸龍,可是她並不知道,在內心深處某個隱蔽的角落裡,一直都有袁放的位置。我偶爾會想起他還好嗎?偶爾會想起。他找了女朋友了嗎?
“我想去他家裡看看。”
“現在?”
“嗯。”
“可是你去了也進不去啊?”
“我從外面看看就行。”
“好,我陪你。”
我感激的看了一眼林倩,只見她已經衝去了洗手間開始吹頭髮,我便在外面收拾行李。計劃總是不如變化快,半小時前還想好就在這裡先休息明天回城,現在又不得不匆忙離開。
我們打了輛出租車,先把行李拖去金豪放下,然後就馬不停蹄的去了袁放的家裡。只可惜,我們到的時候外面整條街都被警戒了,出租車司機說袁詠被抓,最近幾天應該是在抄家。
全進知道我們去放了行李,打電話來問我們在哪裡,我說在袁放家這邊。
“來金豪吧,這事我比較清楚。”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棟曾經在我看來像是皇宮的地方,心裡很失落。袁放再也沒有家了,他從墨爾本回來之後。他會去哪兒會住哪裡?他知道這些事情嗎?他有被牽連嗎?他會挺得下去嗎?
全進接上我們,問我是想要喝酒吃宵夜還是睡覺?
我想也沒想的說,“喝酒!”
那個點金豪的客人已經很少了,我和林倩上樓的時候碰到艾米下來,全進說你先回去睡吧,我陪陪小喬他們。
艾米應聲答應,說我剛把帳對完,你有空了去看看。
“嗯。回去早點休息。”全進寵溺的把手搭在艾米身上。
那種感覺就像是老夫老妻很長時間,而比我更驚訝的是林倩,她或者始終都沒有想過,這兩個以前看起來毫無關係的兩個人,現在會這麼的恩愛有加吧?
從進包間酒上來後,我就一杯杯的接着在喝,然後聽全進在說。
這件事是因爲換屆選舉,有人想要搞袁詠。不過也是怪袁詠以前太膽大。以爲自己能隻手遮天,弄的這些年的瀘市差點就亂了套,上面的人有眼睛,跟他搶位置的人也盯着,不遭纔是怪了!
“那袁放會受到牽連嗎?”林倩問。
“應該不會,我是聽說他在出國留學以前,家裡人就給他辦了移民,估計也是害怕會有這一天吧?”
“他們以前住的房子。要被收回了啊?”
“肯定啊,有傳言在說,袁詠在位這些年,至少貪污了上億。所以這次抄家。怕周圍幾公里的地方的街道都給封鎖了,就怕有他的人回去在附近地裡挖錢什麼的。”
“嘖嘖,誰把現金藏在地下啊?”
“你以爲呢?那麼多錢,家裡堆不下了。只要是個可以藏錢的地方,都會要藏的好嗎?”
“現在恐怕是除了袁放和他家人,瀘市沒有人不拍手稱快吧?”
“你別說,這樣一搞我們日子也沒那麼好過了。以前還可以找到門路上供求庇護,現在短時間內估計給錢也沒有人願意收的。”全進搖搖頭,說:“從袁詠出事以來,我們場子裡已經不敢亂來半點了,現在真的是老實經營。但是你們也都知道,老實經營就意味着營業額降低。再加上南灣碼頭那邊,是袁詠在位的時候招投標的,也還有兩年就要到期,到時候我能續標的可能性,也不會太大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過兩年看吧,不行就提前處理所有東西,準備回艾米老家開發旅遊。”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喝到人事不省,也許不單是袁放的問題,還有更多的是前段時間和陸滸龍之間的隔閡,讓我無比的想要鬆懈下來放肆的大醉一場,我全程幾乎都沒有和他們說話。就聽林倩和全進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醒來後全進安排了車送我回去老家,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媽媽住在派出所的宿舍裡,正在洗她的衣服。看到我回來並且還帶回來了我表演的視頻。她一邊看一邊流淚。
在家裡小住的那幾天,我擁有了很久以來都沒有擁有過的寧靜。
每天媽媽上班去了之後,我就在家裡或是看書或是聽音樂,然後上街去買點菜做飯。等她回來給她說那些發生在我們學校裡的事。我看着媽媽一天天老去的容顏,開始害怕,害怕忽然有天,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臨走的時候。我問媽媽,等我大學畢業在城市裡安頓下來之後,她願不願意跟我去城裡生活。
媽媽笑着說當然願意啊。
我那時候才知道,以前媽媽堅決反對進城,是因爲她覺得我還不足以撐起我們家的生活,她還是家裡的主心骨。而看到我一天天長大後,才放心的把自己交給了我。
回到瀘市叫上林倩,她看我心情比剛知道袁詠出事的那天好了很多,就開始跟我說起,她這次回到家裡把視頻給她父母看了之後,獲得的褒獎了。她說,她爸媽再也不會覺得林倩跳鋼管舞,是一件難以啓齒的事情了,把視頻刻成了光盤,每天都給人發,說她女兒現在成明星了。
我們在飛機上一直在交流,最後到了上海纔打了個總結。以前的父母都覺得我們太小,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是不靠譜的。現在才覺得我們長大了,尤其是有了點小小的成績,才覺得不管我們說什麼做什麼。纔是對的。
可是以前高中的時候,我們總覺得自己長大了,覺得父母否定我們是在否定我們的人,實際上並不是。
回到學校。我在學校外面停着的衆多車輛中,再次看到了之前看到過的那輛車。車窗依然是關起來的,完全看不到裡面的人,我開始覺得之前有次看到像袁放的,並不是幻覺,而是真的有可能是他。
他回來了?
還是本來就沒走?
我激動的把行李一扔,讓林倩等我下,然後飛奔着衝個過去。站在車窗旁邊不停的拍打着,喊袁放的名字。
但是,車窗帖得是完全不透視的膜,我不管怎麼想要貼近去看,都看不到裡面的人是誰。拍打了一會兒,車上就跟沒人似的,也不開車也不理我。
我覺得自己可能是過度神經質了,要是袁放他肯定會開走,要是別人,也早都要下窗戶罵我了。
就在我失望的轉身要往回走時,車忽然飛快的往前開走,我連忙追着跑上去,大聲地喊:“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