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蕭漓不知道自己走了過久，她一直往前面走，一直走啊走啊，直到前面沒有了路，只剩下一吃湖水。
她茫然無措的蹲了下來，一動不動的凝視着前方。
大頭鬼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凝視着她，“主人。”
聽到大頭鬼的聲音，顧蕭漓才微微安心，“你知道嗎？大頭鬼，蕭越他一直在騙我，他根本不是陸祈墨，他是蕭越，他是東陵人。”
“他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一直瞞着我，爲什麼給了我希望，又親手毀了它……”顧蕭漓掩面痛哭起來。
大頭鬼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它拎着一片荷葉幫她遮雨，“主人，雨下大了，我們趕緊找個地方避雨吧。”
顧蕭漓好似沒聽到它說話，也可以說，她根本沒有心情。
現在讓她做什麼，她都沒有心情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大頭鬼，道，“大頭鬼，我……”
“我真的很失敗，我真的很失敗對不對？”
“從西岐一路到了東陵，我一直在找他，一直在找陸祈墨，可爲什麼……爲什麼他……”
想起錦南王的話，陸祈墨跟蕭越中有一個人已經死了，如果死的人不是蕭越，那麼就是……
顧蕭漓深吸幾口氣，她擡頭凝視着天，突然道，“大頭鬼，我想召喚出另一個鬼靈。”
“主人，你的意思是……”大頭鬼突然反應過來，連忙道，“主人，不可以，我們是小鬼，主人上次召喚出真正的顧蕭漓，已經損失了大量修爲，要是稍有不慎，主人可能會靈力盡失。”
大頭鬼認真的看着顧蕭漓，顧蕭漓卻是緩緩一笑，“靈力盡失又如何？我只想知道，到底誰是蕭越，誰是陸祈墨。”
如果陸祈墨不在了，她活在世上，又有什麼意義？
大頭鬼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想要攔住他，卻不知該怎麼說。
顧蕭漓深吸一口氣，大雨浸溼了她的衣襟。
就在此時，突然，身後出來一個身影，把她緊緊抱在懷中，“蕭漓。”
他熟悉的聲音傳來，顧蕭漓回頭看向他，陸恆卿，他怎麼會突然出現。
她看向大頭鬼，大頭鬼只是吐了吐舌頭，“主人，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這樣。”
大頭鬼派鬼靈叫來了陸恆卿，陸恆卿聽到他們的對話了。
“蕭漓，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陸恆卿從來沒有這樣低聲下氣的求過她，他緊緊的把她抱在懷中，跟在西岐的王府一樣，他緊緊的抱着她，好似得到了稀世珍寶。
他這樣的捨不得放開她。
這樣的捨不得。
陸恆卿靜靜的把她抱在懷中，緩緩的道，“既然你知道陸祈墨已經不在了，我會照顧你的，蕭漓，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她深深地望着他，不知道該如何迴應，眼淚順着臉龐緩緩流下。
曾經，她喜歡過陸恆卿的。
否則，不會心痛，不會心酸。
可是這樣的喜歡，如今，早已被取而代之，被陸祈墨取代了。
不，可以說，從來沒被取代過，她
喜歡的人，其實一直都是陸祈墨。
顧蕭漓凝視着陸恆卿，卻不知道還能跟他說什麼，兩個人柔柔的望着對方，顧蕭漓不記得自己來這裡多久了，從初來西岐，到如今來了東陵，轉眼間已經幾個年頭。
幾年裡經過的事一幕一幕的在她腦海裡回放，沒想到，再相見時，你已經塵滿面，鬢如霜。
兩個人目視着彼此，眼裡皆是難以平息的憐惜與悲憫。
顧蕭漓深吸一口氣，良久後，她才道，“真的……不值得。”
不值得喜歡她，陸恆卿應有很多選擇，如顧昭雪，心心念念着他的女人，那個爲他付出一生，願意爲他長鎖宮門的女人。
顧蕭漓鼻子一酸，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好好照顧自己。”
多年前的一幕一幕迴盪在她的腦海裡，再相見時，你我皆不是原來的模樣，原來，我們都不是曾經的樣子，都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
她靠在他的懷裡嗚咽的哭了起來，這麼多年，她沒想到她在古代的生命竟過了這麼久。
爲了尋覓一個男人，她甘願費盡一切時間，消磨所有光陰。
可是，當她知道，原來還有一個人在等她，心中卻不知是何滋味。
我曾經以爲我不會再爲你感到心痛了。
可沒想到再見到你，卻難以掩飾我心裡的痛。
他伸出手緩緩的拍着他的額頭，嘆聲道，“蕭漓。”
他多想她跟他回去，多想用盡全力，把她狠狠的留在自己身邊。
可不知道爲什麼，這卻成了奢侈。
連這一件小小的事都是奢侈。
他伸出手，緩緩的握住他冰涼的手心，目光淡淡的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
不會放棄你。
不管你去哪裡，你跟誰在一切，不管你是不是我的，我都不會放棄。
豆大的眼淚順着顧蕭漓的臉龐滑落，她深深地凝視着眼前的女人，不由沉沉的嘆了一聲，“陸恆卿……”
想說什麼，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陸恆卿笑了笑，“那時候你還是一身男裝。”
顧蕭漓不記得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樣子，倒是記得他取走她的裹胸布，第一次，她第一次全身赤裸的出現在一個男人面前，沒想到，最後他卻成了她的丈夫。
只是，最終她還是放棄了他。
顧蕭漓想到曾經的那些事，都只是付諸一笑。
“都過去了。”
陸恆卿無奈的扯動着脣角，“是啊，都過去了，還記得那時候，你第一次以女兒身出現在我面前，我真沒想到，聞名天下的顧國侯居然是個女人。”
顧蕭漓盈盈一笑，“我也沒想到。”
她的聲音無比輕盈，落在陸恆卿耳朵裡又是另一道風景，“什麼意思？”
“陸恆卿，其實……我不屬於這裡，”她不知道怎麼解釋，“我只是天地間的一抹孤魂，我不是真正的顧蕭漓。”
顧蕭漓，早死在他的手上。
陸恆卿微一錯愕，可又覺得沒什麼不對的，她能召喚鬼靈，可能正是因爲她
自己就是一個孤魂。
陸恆卿緩緩地伸出手，“不管你是誰，你都是我的蕭漓。”
她眼睛一酸，眼淚奪眶而出，“我根本不屬於這裡，不屬於這個亂世，我不知道到底爲什麼要我來到這裡，我不知道上天爲什麼這樣安排。”
顧蕭漓凝視着眼前的男人，道，“其實，很多時候，我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當我知道我是顧蕭漓的時候，我一心只想活下去，在皇宮，我不知道陸祈墨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慢慢的，我懂了他的無奈，他的心酸……”
提起陸祈墨，顧蕭漓不由哽咽了一聲。
“而到後來，我們一起去四大神殿，一起尋找江山密令，陸恆卿，我以爲我喜歡你，其實，只是我無枝可依。”
她不知道自己當時除了陸恆卿，還能依靠誰。
“我一直把陸祈墨推開，我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的話，我以爲自己只是李越漓的替身，可是……”
“可是我從沒想過陸祈墨爲了我連江山都不要。”
他爲了她可以把江山拱手讓給陸恆卿，只爲了換取她。
陸恆卿以爲顧蕭漓的心是他的，以爲他們之間的感情堅韌不拔，沒想到這卻是一場以江山換心的交易。
顧蕭漓深吸一口氣，凝視着陸恆卿，苦笑道，“都過去了。”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回不到原來的樣子。
陸恆卿緩緩一笑，“是啊，都過去了。”
他伸出手把她攬入懷中，“如果我答應你，我願意用江山換你回來，你願意嗎？”
顧蕭漓從未聽過這樣的話，她靠在陸恆卿的懷裡，靜靜的感受他帶給她的溫暖，她知道，他是真心的。
“在西岐的時候，我要你走，我好後悔。”
“每一天每一夜，我都在後悔。”
“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邊，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追隨你。”
“蕭漓，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顧蕭漓從沒聽過這樣的話，她的心緩緩一顫，難以言喻的心痛和震撼在心臟裡不斷的膨脹。
她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深吸一口氣，連心臟都是疼的。
“陸恆卿……”
想念無盡的蔓延，陸恆卿抱着她更緊了，“蕭漓，答應我留在我身邊……”
留在他身邊？留在他身邊嗎？
顧蕭漓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她深吸一口氣，擡起頭凝視着他，緩緩的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不知道如何迴應他。
她的手緩緩的從他手中抽開，“對不起。”
撕心裂肺的疼在心底無盡的蔓延，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沒關係，”陸恆卿的嘴邊浮動着一絲笑，“只要我願意等，遲早有一天，你會回到我身邊的。”
“遲早有一天，你會回到我身邊……”陸恆卿的話迴盪在顧蕭漓的腦海裡。
顧蕭漓深吸一口氣，目光淡然的凝視着陸恆卿，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她靜靜的深吸一口氣後，才道，“我想回西岐了。”
想回西岐，她不想留在這裡，這裡沒有她要找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