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遲續的身影越來越近, 齊斂最後看了一眼孟如虎,毫無遺憾的閉上眼睛。等了一會,預料中的死亡沒有來, 反倒感到身前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齊斂瞬間睜開眼睛, 慌亂地想要推開孟如虎, 可是在那一瞬間,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那把本該取他性命的劍刺進孟如虎的身體。
“夫君......”齊斂驚呼出聲, 眼淚洶涌而下。
“如虎.....”
“孟大哥……”
“大當家……”
所有人驚愕地呼喚孟如虎,全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如虎腰間鮮紅的血液。
“你怎麼這麼傻.....”方姨最先反應過來,眼淚奪眶而出, 急忙跑過來要扶住孟如虎。
“多謝兄弟們的關心,今日一事是我對不起大家, 這一劍我理應承受。若是諸位還需泄恨, 我願意再受一劍。”孟如虎捂着傷口後退一步, 避開方姨的手。仿若腰間的痛苦不存在一般,面色一如平常。
此話一出, 所有人立刻跪下,“屬下不敢,請大當家保重。”
“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就不要再提。齊斂曾師承範夫子,從現在起便歸屬書齋, 以後他的事情全由範夫子決定。”孟如虎忍着疼, 大聲向衆人宣佈。
“是。”衆人不再非議, 一口同意此事。
“多謝諸位兄弟諒解, 我孟如虎在此謝謝你們。”孟如虎高聲說完, 要對着衆人行禮,安樂急忙一把扶住。
“此等是屬下該做之事, 不敢承受大當家的謝意,還望大當家收回。”
“請大當家收回。”衆人依舊跪下着,異口同聲的跟隨安樂。
看着弟兄們一片赤誠忠心,孟如虎感動不已,心下也鬆了一口氣。方姨看見他衣服的顏色越來越深,焦急的大喊,“付蓉......快來救救如虎......”
付蓉聞言急忙跑過去,在安樂的幫助下扶着孟如虎進房間。齊斂愣在原地,想跟上去卻被人拉住胳膊。
“範夫子要我帶你回書齋。”謝開說完也不管齊斂是否應答,拉着齊斂就往外跑。
齊斂敵不過他的力氣,含着淚一直回頭,直到曾經熟悉的地方化作一點亮光消失於黑暗中。
站在書齋門口,齊斂跌坐在地上,心臟那裡傳來劇烈的疼痛,剛纔的一切恍若一場夢。如果不是他愚蠢的堅持,孟如虎就不用替他受那一劍。他們明明曾經是最親密的人,可是此刻他卻連表達關心的資格都沒有。
“你別哭了,不然範夫子會打你手心的。”謝開現在腦子都有點懵,他不明白爲什麼齊斂穿着女人的衣服卻是一個男人。趁着齊斂發呆,謝開蹲在齊斂旁邊一陣亂瞧,就差動手了。
在他準備去拉齊斂衣服的時候,腦袋上突然捱了一巴掌,謝開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連忙爬起來後退兩步,委屈地捂着腦袋,“我都把他帶來了,您還打我?”
“跑這麼快也不知道等等我,不知道夫子我腿腳不好走的慢嗎?”範折曦氣喘吁吁,一頭的汗,明顯是一路跑過來。
謝開理虧不敢反駁,當然就算他有理,範夫子也能說到他羞愧,當下捂着腦袋聽話的道歉,“下次我一定注意。”
“最好別有下次。”範折曦板着臉說完不再理謝開,蹲下身子和齊斂平視,語重心長的勸說,“如今大當家爲你解了衆怒,你以後就好好在書齋學習。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一切都已經過去。”
“可是夫......”齊斂擡起頭,泣不成聲,腦海中一直充斥着孟如虎腰間鮮血直流的畫面,他離得那麼近,卻又那麼無能爲力。
範折曦知道他要說的話,憐愛的拍了拍齊斂的肩膀,“我雖不懂醫術,但看到大當家中了一劍還站得穩穩當當,說話也中氣十足,我想這一劍不會要他命,頂多就是臥牀休息一段時間。你別多想,他今日所受的一切都是爲了你,你若再想不開,那就是辜負他一片苦心。”
這一句話直戳齊斂軟肋,一時不敢再哭,擡着頭努力裝出堅強的模樣,“我知道了,多謝您。”
範折曦暗暗嘆了口氣,還是怕齊斂想不開尋短見,招來謝開小聲吩咐,“你和齊斂睡一間房間,你多看着他,免得他出意外,否則小心大當家的拳頭。”
“夫子,這好好的女人怎麼會變成男人?”謝開還是年紀小,不太懂男女之別,撓着頭小聲問道,“夫人爲什麼和孟大哥分開呀?以後是要住在我們書齋嗎?”
“你哪那麼多問題?平時上課怎麼不見你這麼好學?”範夫子立刻板着臉訓斥,作勢要去敲謝開的腦袋。
謝開肩膀一縮直往後退,頓時不敢問,飛快的拉着還不在狀態的齊斂去睡覺。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對他來說太突然了,他們本來已經吃完飯,卻有人來說孟大哥的院子出事了,一去就看到好多人圍在門口,問過其他弟兄才知道齊斂是個男人。
謝開不是很懂其中的道理,聽說他們要處死齊斂,還替齊斂擔心了一把。這會看見齊斂像個木頭一樣坐在牀邊,不哭不鬧也不說話,他就更加不懂了。
想不通的事情謝開一般都是直接拋到腦後,想着明日還要早起唸書,而現在都已經大半夜了,於是對齊斂說道,“斂斂,早點休息。”
“我......”齊斂終於回神,剛開口喉間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想着範夫子的話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謝開也沒有注意到齊斂的情緒,翻身往裡躺下,留了一半位置給齊斂。幾乎是沾到枕頭的瞬間,他就睡着了。
齊斂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難過,悄悄打開門出去。這一夜,孟如虎生死未卜,他又怎能安心入睡。
“夫君……”齊斂站在黑夜中,望着心中所念想的地方,“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這個時候孟如虎屋裡的人忙的焦頭爛額,五位堂主都沒有走,一同守在門外等候。
付蓉和陸禮在房裡救治孟如虎,方姨焦急的站在一旁,想要幫忙又怕添亂,看着血水一盆盆的往外倒,心痛的眼淚直流。
“方姨,孟大哥不會有事,您先去外面休息一會。”付蓉忙完一輪,抽空出來勸慰方姨。
“哎......”方姨哀嘆一聲,紅着眼睛說不出話來。她看着孟如虎長大,早已經把孟如虎看得比她的性命還重要,如今孟如虎重傷在牀,她又怎麼能不擔心。
“方姨,您別擔心,孟如虎不會有事。”安小小也過來安慰,邊說邊拉着方姨往外走。
聽到關門聲音,付蓉立刻再次忙起來。經過一個時辰的努力,孟如虎的傷勢終於穩定。
“孟大哥,你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疼嗎?”上完藥包紮好,付蓉守在牀邊關切的問道。
“我沒事。”孟如虎躺在牀上面色如常,說話的聲音沉穩有力。
“這一劍沒有傷到要害,憑大當家的本事,休息幾天即可。”陸禮讚賞的看了眼孟如虎說道。遲續這一劍幾乎刺穿孟如虎的身體,重傷之下孟如虎絲毫不亂,妥善解決各堂紛爭,又將齊斂的事情安排好,這份臨危不懼倒是讓人心生佩服。
而且在療傷的過程中,即使疼的青筋暴起,孟如虎也沒有發出一句呻/吟,此等勇猛剛強令他不由歎服,也難怪付蓉會對孟如虎傾心。
陸禮一邊寫藥方一邊嘆氣,擡頭看到付蓉一臉擔憂的守着,不禁搖頭輕笑。他本以爲付蓉會因爲心中的害怕而手足無措,沒想到他這個徒弟比他想象中要沉着冷靜的多。雖然擔心,但並不慌亂,有條不紊的和他一起救人。孟如虎這次能順利的脫離危險,倒真該好好感謝付蓉這丫頭。
“蓉兒,你去告訴方姨和各位堂主孟大當家已經無礙。”陸禮寫完藥方,檢查一遍之後交給付蓉。看着付蓉呆愣的模樣提醒道,“你去熬藥,這裡自然會有人守着的。”
“是,師傅。”付蓉明白陸禮的意思,看了眼孟如虎起身出門告訴衆人消息。
方姨一聽完迫不及待往裡面衝,抓着孟如虎的手話還沒說眼淚先流了出來,“如虎,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和姐姐、姐夫交待......”
“我沒事,一點小傷,您不用擔心。”孟如虎靠在牀頭,笑着安慰方姨,“有陸大夫這個活神醫在,我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呸呸呸,說什麼死不死的,以後不許再胡說八道。”方姨頓時笑中帶淚,假意生氣,泛紅的眼睛充滿擔心。
孟如虎知道方姨是真爲他好,不管是帶頭殺齊斂,還是不眠不休的守在門外,都是爲了他。當下不再輕笑,面色一肅握着方姨的手認真說道,“小姨,這件事情已經過去,誰都別再追究了。您今天好好休息,我這幾日躺在牀上還要麻煩您照顧。”
最需要的時候想到的是她,方姨心裡一暖,笑着訓斥,“我們一家人,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現在只要你平安無事,其他的我都不管。”
這話也算是默認了,孟如虎心裡一喜,臉上重新恢復笑容,嚮往常一般對着方姨撒嬌,“今夜您也累了,先回去休息。若是累到您了,我爹孃泉下有知,肯定會說我不孝的。”
方姨本來不想走,但禁不住孟如虎的勸,只好答應下來,“若是有事就派人去叫我,千萬別自己一個人藏在心裡。”
“知道了,小姨。”孟如虎擠眉弄眼,大聲的回答,若是聽聲音真不像一個受傷的人。
方姨看他這副生龍活虎的模樣,這才放下心來出去安排守院子的人。經過一番討論,最後決定章荼和羅布留下來,其他的人各回崗位行事,保證山寨的正常運行。
至於刺傷孟如虎的遲續,方姨這回對他冷眼相待,看在遲勇的面子上沒有讓刑堂的人抓他,而是把他軟禁在山上。遲續也沒有抵抗,失魂落魄的呆在自己院子裡。
安排好各種事情,方姨終於鬆了一口氣,看到付蓉端着藥來,連忙說道,“蓉丫頭,今晚辛苦你了。如果如虎的傷勢有什麼變化,你就立刻派人通知我,”
“好的,您放心,孟大哥不會有事的。”付蓉笑着安撫,說完進屋去照顧孟如虎。
有付蓉在,方姨徹底放心。不是她不相信章荼和羅布,而是這兩人終究是兩個武人,心思又粗,哪能細緻的照顧孟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