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競雲提着一團鼓囊囊的東西,那團活物在披風裡扭動着,嘶鳴着,破碎的嗓音迴盪在山間,讓人不寒而慄。
“不管是什麼,殺了!”
白銀水寨的鐘寨主拔出佩刀,便向蘇競雲手裡的披風刺去。他速度極快,身邊的知客僧根本來不及阻止,蘇競雲也沒反應過來。就在刀尖劃破披風的那一剎那,一枚髮簪破空而出,擊在了鍾寨主的刀把上,鍾寨主虎口一麻,刀掉落在地。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身後,方勝蘭嫋嫋若若的站在身後,道:“我看這披風裡並不是什麼會傷人的東西,鍾寨主莫要傷它。”
衆人先是被方勝蘭那一招暗器驚呆,接着又被那個東西發出的奇怪聲音吸引了過去——蘇競雲提着披風,看方勝蘭也看呆了,那個東西竟然掙扎着裹着披風砸在了地上,發出陣陣嚎叫聲。
蘇競雲怕這東西傷人,也提着劍防備,衆目睽睽之下,那個東西在地上滾動着,咆哮着,和披風顫抖着,然後,尖利的爪子從剛剛的刀口劃開,露出一隻耳朵來。
“是——貓?”
衆人都想,看這聲音和方纔扭動的力道,八成是什麼野獸,再不濟,也是野獸幼崽,可那張肥肥大大又毛茸茸的臉一露了出來,大家除了從它兇殘的眼神看出了他和野獸沾親帶故外,都把他認作貓了。
這隻獸和家貓差不多大小,全身都覆蓋滿了厚厚的皮毛,腦袋圓圓的,耳朵大大的,身上有一些黑色的細條紋,說像貓,其實又比貓毛皮更厚,叫聲也更粗野一些。
蘇競雲養過毛毛,也喜歡毛茸茸,看到披風裡竟然是這樣一隻可愛的小獸,忍不住伸手去摸:“這和我養的貓差不多了——”
她剛伸出手,那小獸全身的毛髮便豎了起來,跳起來就給了蘇競雲一爪子,蘇競雲猝不及防,只在方勝蘭的驚呼中慌亂的向後退了一步,可那還是遲了,小獸尖利的指甲已經劃破了蘇競雲的手背,一串鮮紅的血珠子自她的手背,滴落在了雪地上。
“你怎麼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手呢?這雖然像貓,但明顯不是貓啊!”霖騎看那隻小獸要跑,撿起披風又把它周身罩住提了起來。
方勝蘭走了過來,掏出手帕替蘇競雲包紮:“這種小獸叫兔猻,一般在草原或是巖壁生活,不知道爲什麼這裡會有。兔猻看着像貓,但長期在野外,也是挺兇的,你看你,不注意,這下吃了虧了吧?”
其餘人看方勝蘭給蘇競雲包紮,溫柔可人,不禁有些羨慕,江湖兒女多豪氣,像這樣功夫好又溫柔體貼的姑娘,實在是少之又少。
蘇競雲哪裡知道其他人的心思,她的手被方勝蘭白白軟軟的手握着,一臉情竇初開的少女模樣,可惜頂着一張腫臉,看起來說不出的詭異,霖騎實在看不下去了,暗暗踹了蘇競雲一腳,蘇競雲這才反應過來,摸了摸頭,哈哈兩聲:“陳姑娘說的有理,有理,哈哈哈!”
方勝蘭替蘇競雲包紮的時候,其餘人便打開剩下的門,查看裡面的情況。這山莊被毀已久,那次大火後,餘下的幾間房子也早被官府清空,這幾間房間除了厚厚的蜘蛛網和灰塵外,空無一物。查看完畢後,朱鏢頭便把馬上的乾糧毯子分了,讓大夥先分開休息。
鍾寨主還記得霖騎手裡的那隻兔猻,問道:“那這東西怎麼處置?”
霖騎說:“放了吧。”
蘇競雲一把就把那隻兔猻奪了過來:“不能放,你們看它這小眼神兒,八成記仇的很,等晚上我們睡着了,一人來一爪子,可就不好受了。”
鍾寨主說:“蘇公子這話有理,但是不能放,也不能殺,還能怎麼辦?”
蘇競雲說:“我養!”
“……”
霖騎又踢了蘇競雲一腳。方勝蘭易容成大爺,雖然碎花帕子捻着,小口捂着,可旁人根本不會往他本身是女人這方面想,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可蘇競雲就不一樣,就算臉看不清,可那滿滿的少女心,都快溢出來了。
鍾寨主問:“蘇公子,你養只這麼兇的大野貓子,做什麼啊?”
霖騎連忙說:“各位英雄有所不知,我們家老夫人養了只貓,可喜歡了,可那貓天天在外面鬼混,不回家,就算是配只公貓也壓不住她,老夫人傷心啊,難過啊,天天在家哭,這兔猻這麼兇,我們家公子一片孝心,捉回去壓壓家裡那隻貓,老夫人就不難過了,對不對啊,公子?”
蘇競雲點頭如搗蒜:“對對對,沒錯,就是這樣。”
鍾寨主說:“好吧,那你好好養着,到時候生一窩小崽子也挺不錯。”
既然事情都已解決,朱鏢頭便帶人去開東院的門,剩下的人挑了房間進去收拾。蘇競雲和霖騎二人拎着那隻兔猻進了屋,一關上門,霖騎就掐了蘇競雲的臉一把,蘇競雲“嗷“的一聲,眼淚汪汪的捂住臉。
“你掐我幹什麼?”
霖騎說:“我剛和你在路上說過的話,你怎麼記不住呢?你現在是腫臉公子……”
蘇競雲糾正道:“是青面公子。”
霖騎說:“我管你什麼公子,別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樣……”
蘇競雲說:“我本來就是十七八歲的姑娘啊。”
霖騎說:“你現在是男人!是公子!記住了,想想勝蘭,人家易容成冥先生的時候,有你這樣處處露餡的嗎?沒事整隻大野貓回去養幹什麼?”
蘇競雲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吧,我也不是非得養,就是你知道的,我怕鬼嘛……然後,屋裡多隻毛茸茸,我更心安,就像毛毛在我身邊一樣,毛毛雖然不靠譜,但是有它在身邊,心裡踏實。”
霖騎問:“你要勝蘭還是要毛毛?”
蘇競雲毫不猶豫的拋棄了剛剛到手的毛毛二號:“我要勝蘭。”
霖騎說:“那你就老實一點,再不要露陷了!”
蘇競雲仔細一琢磨,樂了:“唉,你有辦法讓我和勝蘭見面嗎?有嗎?“
霖騎說:“你師叔我無所不能!”
無所不能的霖騎出門轉了一圈,沒多久,門就敲響了,蘇競雲此時正和毛毛二號對視着齜牙咧嘴中,聽到敲門聲,以爲是霖騎回來了,便道:“你進來吧,門沒鎖。”
“那就打擾蘇公子了。”
聲音一出,蘇競雲頓時欣喜若狂,是方勝蘭的聲音!
門被打開,裹狹着窗外的風雪,和來人帶來的陣陣香風。
“勝——”
方勝蘭把食指擱在嘴前,示意蘇競雲不要出聲,然後大聲道:“蘇公子,我來看看那隻兔猻,順便拿了些肉乾過來,看它會不會吃。”
蘇競雲立馬意會:“哦哦,是陳小姐啊,兔猻在這裡,快進來吧,外面風雪大。”
方勝蘭故意把門虛掩着,然後拿着肉乾走過來,蘇競雲拿了個矮凳,擦乾淨了放在兔猻前,兩人背對着門窗坐下。
“它會吃嗎?”
“兔猻平常就吃老鼠野兔,你餵它饅頭,它肯定不會吃。“
“哦,原來是這樣,陳小姐博聞強識,在下佩服。”
“哪裡,蘇公子一片孝心,小女子敬佩不已。”
兩人就怕隔牆有耳,一面說着話,暗地裡卻偷偷的黏糊起來。
“勝蘭,我好想你。”
方勝蘭沒有解開披風,蘇競雲緊挨着她,便去捉她準備喂兔猻的手,兔猻無緣無故被人佔了窩,本就氣惱不已看到肉乾這才撿回了點好心情,沒想到臨到口的美食卻停在了半中央,被一個醜人給攔住了。
“嗯。”
私下裡,方勝蘭似乎比較害羞。蘇競雲熱烈奔放,方勝蘭幾乎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熱情,她輕輕回了個嗯字,蘇競雲肩膀垮了:“勝蘭,你就不想我麼。”
“我想你。”
方勝蘭輕輕地說,將身子像蘇競雲身邊靠了靠,那隻肉乾隨着兩人緊握的雙手掉在了地上,氣得兔猻開始大叫。
可惜那兩人哪裡顧得着餓着肚子的兔猻,方勝蘭說想,蘇競雲開心得不得了,她仔仔細細的看了看方勝蘭,問:“勝蘭,你的病好了嗎,皇帝說有救你的法子,是真的嗎?。”
方勝蘭點點頭:“我好了,你不必擔心我的身體,競雲。倒是你,你的臉怎麼了,怎麼傷成這樣?”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蘇競雲的臉,有些心疼:“痛嗎?怎麼感覺是被人打了?誰打你了?”
蘇競雲不好意思地說:“是我自己撞的,不是被人打的。勝蘭,你讓我好好練武,我就認真的練武,等會兒讓你看看我的功夫,你會大吃一驚的。”
方勝蘭笑了:“好啊,等會兒說不定就有機會了。”
蘇競雲腆着臉湊過去:“我這麼聽話,那勝蘭,你要不要給我一點獎勵?”
兔猻嚎了一會兒,可眼前的二人壓根兒沒理會自己,它眼巴巴的看着那兩人換着法子的撒肉沫,那塊美味的肉乾,卻近在眼前,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