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歌窩在一邊,不做聲響,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打量着哥哥,但每次當女子朝他望去的時候,他又低下頭,裝作在看哥哥。
葶藶從隨身攜帶的藥中翻出消暑清涼之藥,倒入離歌的口中,隨後淡淡地說道:“你們是去寄國?”
念歌點點頭,補充道:“去光孝寺!”
葶藶多看了他兩眼,她發現他的眉目中也有一個人的影子,而那個影子是何其的熟悉,只是,她不敢隨便亂想。
“你幾歲?”
念歌蹲坐在邊上,拉着離歌的小手,甜甜地說道:“四歲!哥哥什麼時候會醒來?”
“最遲明天!”葶藶淡淡地說道,她很想知道一些事,“我們也去寄國,一同隨行!”
“好呀,好呀!”念歌興奮地拍手着,這樣的話,他就不用走路了,哥哥也不會暈倒了,而且可以早點找到孃親。這樣的好事當然要答應呢。
念歌那般興奮快樂的模樣,讓葶藶陷入沉思之中,有哪個皇家子弟可以如此無憂無慮,可以遨遊山水之中,就算有,也是帶着那不容拒絕的命令。她好生羨慕啊!
“你和你師兄是少林寺出來?”
念歌點點頭:“我和哥哥都是少林寺的哦,我們從小就在少林寺中長大!”
葶藶輕輕一笑,從小,他也才四歲,這從小是該有多小,出生便在那兒嗎?
“你出生後就在那兒?”
“嗯!”念歌點點頭,出家人不打誑語,“是哥哥帶着我去少林寺的,而後我和哥哥就在那兒生活着了。”
哥哥?葶藶看了眼昏睡中的人,也許真得是她想多了,是她太想要知道一切的原因,所以把所有的人都看成和他們有關,可是他們真得好生相像。
罷了,罷了,自己還是慢慢地尋找,終有一天能夠找到她們,終有一天能夠帶着她們回去。
“你餓了?”葶藶聽得邊上的小人兒肚子咕嚕嚕的鬧個不停,不由得問道。
念歌眨着如星辰般的明眸,扯起嘴角嘿嘿一笑:“哥哥,暈了,沒人給我弄吃的了!”
葶藶撈起桌上的一串葡萄,遞給念歌,溫和地說道:“喏,這兒也沒其它吃得了,你先吃這墊墊飢!”
“謝謝漂亮姐姐!”念歌伸出那髒兮兮的小手,接過葡萄,咧開小嘴,甜甜地衝着葶藶一笑,“好人有好報!”
葶藶也不嫌髒地摸了摸他的光頭腦袋,真可愛,要是三哥的孩子還在,也該是這麼大了,還會叫她一聲姑姑!只是,當她知道一切的時候,陶菀已經帶着三個的孩子不見天涯,任憑大家如何尋找,終究不見蹤影。
哎!葶藶輕嘆一聲,真是作孽啊!明明那麼在乎,卻偏要一意孤行!最後落得個悽楚無依。
念歌吃了一些後,思索了半天,也就不在動剩下的葡萄了,等着哥哥醒來給他吃,哥哥肯定也餓了。
“你怎麼不吃了?”葶藶見他捧着剩下的一小串葡萄,不解地問道,“不是餓了嗎?”
“哥哥也沒吃東西,等哥哥醒了,給他吃!”
兄友弟恭,多麼好的關係,這樣融洽的關係也就只有那普通人家有,身在皇家,縱使面上關係再好,仍會有一日反目成仇,是情是仇,是恩是怨,是權勢還是地位?
她身爲一國公主,在顛沛算是明白了許多,能夠看開就看開,能放下便放下,愛所能愛之人,剩下的便只是活着纔是最重要。
“以後你們都會這麼好嗎?”葶藶不禁問了出來,她真得有
些嫉妒,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好呢?弟弟病的時候,哥哥不辭辛勞地奔波着,哥哥病了,弟弟又替哥哥考慮着。
念歌不假思索地說道:“嗯嗯。哥哥說過會一直守護着勿嗔,而等哥哥老了,勿嗔也會好好保護哥哥。”
真好!
一大一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最後髒兮兮的小人兒在馬車的搖搖晃晃之中睡了過去,葶藶望着他坐着都能睡覺的模樣,不由得輕笑,以前太傅讓她罰站的時候,站的久,她也會睡着,如今已經回不去那麼美好的日子了,只能靠無限制的懷念。
她挪動了下身子,伸手將念歌攬了過去,讓他舒舒服服地睡在她的身邊,而後靜靜地望着睡得都異常安穩的兩兄弟。
做和尚,看破紅塵,也許他們還不知道紅塵是爲何物,只爲了解決生活溫飽而已,然,和尚終還是有情,每一個和尚與和尚之間彼此都有關懷之情,譬如他們。
離歌醒來的時候,見身邊沒了念歌的身影,騰的直起了身子,環顧四周,見他正躺在另一邊上睡得很是安穩,心裡也放心了許多。
是楚國公主救了他們?他們是返回來找他們嗎?還是念歌拉着他去找他們?
最後一回想,念歌那小子差點將他活埋,他沒好氣地笑笑。
“你醒了?”葶藶擱下手中的書籍,幽幽地問道。
“小僧謝過施主救命之恩!”離歌淡淡地回道,在未找到夫人姐姐之前,他不想讓楚國皇室其它的人發現他們是何人。
“不客氣!”葶藶微微一笑,隨後用手指指他身邊的一小串葡萄,“你弟弟留給你的!我這兒也沒啥吃,你就用這個墊下飢餓!”
離歌看到那葡萄上還留有一些沙礫,想着定是念歌反反覆覆糾結了好多次,方纔忍住不吃完:“謝施主,小僧不餓,還是留着讓我師弟吃!”
呵呵!葶藶望着這兩兄弟淡然一笑,當真是很好啊,也希望這外邊的世界不會影響他們的關係。
“這一路,你們便與我們同往吧!”
“謝施主。”離歌明白定是念歌和她說了,他們的目的地是光孝寺,“勞煩施主了。”
葶藶無所謂的笑笑,與人爲善,他們也只不過是順路,他們年紀都還這般小,行走這麼多路,也頗是疲勞,她深有體會,曾經她一個人跋山涉水來到寄國,若不是有那些毛腳功夫,還有一些好心的百姓,她或許要走更遠的路,繞更多的山水。
“無妨!”
一輛算不得大的馬車內,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還有兩個和尚,讓人覺着是多麼怪異的事情,可當彼此都無所謂的時候,那有變得很坦然。
離歌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念歌的身上,看着因爲熱不停地在狹小的空間內翻來覆去,偶爾用小手抹抹臉上的汗珠。
葶藶有時候卻會很好心的拿着薄薄的書籍替他扇風,每當見此一幕,離歌都會有一種錯覺,坐在那兒的是夫人姐姐,不過看到葶藶公主對念歌這般好,離歌感覺到也許是留着同一族的血液原因,在冥冥之中讓她不由自主地對着流落在民間的皇室之子那般好,那般關心。
但有時候,想要便捷的時候,總會遇到接踵而來的麻煩,這不,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葶藶微微掀開簾子,面色一變。
又有刺客追隨她而來。
她好像並沒有得罪過誰,怎麼總是麻煩不斷,而他們似乎並不想要取她的性命,而是一路攔着她,不想讓她去寄國,這又是爲何,那些人是知道她的目的,還是……
侍衛駕着馬齊齊地朝着馬車靠近,在馬車附近展開了抵擋,刀光劍影,讓人看的眼花繚亂。
這一次,來得殺手遠比上一批厲害,讓這些侍衛有些抵擋不住,節節敗退,最後都以防爲主。
葶藶皺着眉頭望着外邊的情形,照此下去,她們很可能被生擒,她不能讓這兩個小和尚捲入這場打鬥之中,她朝着外邊吼了一聲:“都給我住手!”
話音剛落,外邊的人竟然奇蹟般的都停住了手,葶藶鑽出馬車,站在外邊,有一種皇族特有的氣勢,居高臨下。
她跳下馬車,對着駕車的人道:“把他們送走,他們與這無關!”
“可是,小姐……”駕車的侍衛有些不理解自家公主的做法,卻也不得不照做,“駕!”馬鞭一揮,馬車快速地衝出包圍。
“你們去追!”領頭的黑衣人指揮道。
“休想走!”葶藶趕緊地攔住他們,她的毛腳功夫還是能夠拖延一點時間,只盼的這兩個原本可以無憂無慮的小和尚依舊能夠這般,而不會在這場刺殺中丟了性命。
離歌坐在馬車內,本不想插手,但見她這般爲他們着想,他再也坐不住,人於他有情,他怎可無情,空有一身功夫何用,救該救之人。
“把馬車趕回去!”離歌冷生說道,皇者氣勢不由得從他身上滲了出來,讓駕車的侍衛不由得爲之一怔,這樣的感覺他只有在幾個皇子身上有過,而他只是一個和尚。
“對不起,屬下只聽從小姐的命令!”
“如果你不想你的小姐和你的同伴死的話,就掉轉頭!”離歌的語氣變得更爲陰冷,“立刻,馬上!”
侍衛一個激靈,總覺得若是他不照辦,這小和尚沒準會送他一程,他拉住繮繩,趕緊地調轉馬車,朝着涌來的刺客衝去。
葶藶見狀,不由得破口大罵:“你活得不耐煩來了,連本小姐的命令都不聽!”但話音剛落,她看到那和尚抱着小和尚鑽出了馬車,隨風揚起的衣袍,讓他更有一種皇者降臨的感覺,讓人不由得晃了眼。
“是客棧的那個和尚!”不知道是誰嘟嚷了一聲,“小心他!”
他們遭遇高手了。
和尚本不該殺人,不然就犯了殺戒,可是若是有人犯他,一味的退讓,那麼死的便是他自己。
他不用兵器,以石爲鏢,以葉爲刀,齊齊地朝着那羣殺手拋去,望着一個個被點了穴的殺手定在原地,離歌揖禮:“阿彌陀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個臭和尚!”有人破口大罵,“有本事殺了我們!”
離歌扯起嘴角冷冷一笑:“不是不敢,只是一條命終歸是一條命!若是你也不想要,我便送你一程!”他的語氣越來越冷,全然不像一個慈悲爲懷的僧人。
這讓葶藶與那些侍衛都爲之一驚。
“人若不犯我,我便成佛,人若犯我,我便成魔!”離歌恢復平常的淡泊,“施主,好自爲之。”
“你……”
如此劫難就在離歌的一招一式中平息,只不過輪到葶藶有些奇怪,不是少林寺出來的嗎?不應該是那少林功夫,怎會是這些江湖技術?
難不成是假和尚?
可從那小和尚的語氣也覺得他們該是真正的和尚?
離歌抱着念歌望着周遭人詫異的目光,也不做多餘解釋,該知道的終究會有一天知道,他們的身份不可能總是隱瞞着,總會有一天被揭露,只是不是現在,今日,他只不過是幫助一個恩人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