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
“衝啊!”
耳邊響起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傾城左右一望,只見自己正身處一片空曠的地段,遠遠望去看不見邊際,然而兩邊卻是有着身披鎧甲的將士源源不斷地朝着自己這裡衝來。
他們手持刀劍,滿面殺氣,口中不斷叫着“殺”,叫着“衝”。傾城赫然醒悟,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此刻所身處的地方,竟然是——戰場?
然而,等到傾城反應過來之際,而那些將士卻已經朝着這裡衝了過來,遇人便砍,毫不留情,那血紅的雙眸充斥着滿滿的殺意,誓要將敵人給全部屠盡一般。
耳邊響起將士們的廝殺聲,慘叫聲,還有刀劍刺向人體的聲音,鮮血滿地,屍橫遍野,撲面而來的,是濃濃的腥臭味,還有血腥味,讓人忍不住想要作嘔。
只是不知道爲何,她明明正處於戰場中間,可是那些血紅了雙眼的將士卻並沒有看見她,敵人卻殺了一個又一個,無休止,不退縮,直到那地上的屍體中,其中也有一個是自己。
這樣殘忍的場面讓傾城心中難受,不忍,她想要去阻止,可是手卻意外的穿過了那些將士的身體,甚至,當其中一個將士朝她跑過來時,竟直直地從她身體裡穿了過去,毫無阻礙,也沒有發現還有一個她的存在。
如此的情形不禁讓傾城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如果是,那麼她想要醒來,不要活在這滿是殺怒的夢境之中。
五指緊握,傾城緊閉了雙眼,拋開一切雜念,不去想戰場,不去想廝殺,不去想一切,徹底地放鬆了自己。
傾城只覺得,那震天動地的廝殺喊叫漸漸地遠離了自己,沒有將士的慘叫聲,沒有濃重的血腥味,一切彷彿又迴歸了平靜,沒有一切。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緩緩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傾城放眼望去,見到的果然不再是方纔那一片戰場,沒有屍體,沒有了殺怒,只有一片空曠的草地。
可是爲什麼,明明這樣一個寧靜安詳的地方,卻是更加讓她覺得不安呢?
“蕭宇風,今日一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正好,我們也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切了。”
耳邊傳來男子說話的聲音,傾城身體猛然一怔,南宮亦辰?蕭宇風?會是他們嗎?
聽他們的談話,什麼要結束這一切,什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們要幹什麼?
“不,不,不——”
傾城心中害怕,失控的大聲喊着,卻邁開了步伐,快速地朝着那聲音的來源跑去。
她要去阻止他們,阻止他們這一場決戰。
遠遠的,只見兩個身影在草地上交打着,打得不可開交,不分上下,卻又是那樣的驚天動地。
擔心與害怕瞬間席捲全身,包圍着傾城,她來不及去思考眼前這一切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境,她只知道,她不想要看着他們倆死,誰也不要,誰都不可以死。
然而,當他們手中的長劍穿過彼此的身體之時,傾城卻突然停住了步伐,呼吸一窒,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如同那斷了線的珍珠,帶着悲痛,帶着心碎。
“嘭——”
兩人的身體同時倒地,那鮮紅的血液浸溼了裡衣,順着鎧甲緩緩流出,在綠悠悠的草地上渲染出一朵美麗耀眼的花朵。
大腦一片空白,傾城只覺自己身子一軟,整個人無力地跌倒在了地上,望着不遠處那兩個被劍刺穿身體而倒地的身影,心中狠狠地疼着。
“不——”
傾城猛然從牀上驚醒,臉色煞白,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額頭上落下,也浸溼了衣衫,心口起伏不定,回想起方纔所夢見的,也仍是叫她久久也不能夠平復心中的恐懼。
上官雨汐正端了熬好的藥進入屋中,一見傾城甦醒,心中有着難以掩飾的喜悅,趕緊放下了手中的藥碗便小跑了上去,“姐姐你終於醒了。”
來到牀榻旁,上官雨汐伸手撫上傾城的背部,卻擡手碰見一片溼潤,這才發現,傾城所穿白色裡衣不知爲何已然溼透。再擡頭去看傾城的臉色,竟發現,傾城的臉色蒼白如紙,竟是比之前暈倒前還要駭人,額上也有着細細密密的汗珠,心口起伏不定,看這樣子,像是做夢給嚇的。
還來不及讓上官雨汐詢問事情原尾,無情卻已經聞身闖了進來,“姑娘你醒了……”
無情剛一着急闖進來,卻在見到傾城只着一身白色裡衣之時,趕緊地背過了身,臉上滑過一抹不正常的紅色。
見狀,上官雨汐也趕緊拿起一旁的衣物爲傾城仔細披上,這才讓無情轉過身來。
待到無情轉過身來之後,臉上那抹尷尬也轉瞬即逝,畢竟還是經歷過風雨的殺手,即便是看見了女子這般,雖然也有尷尬,不過很快便鎮定了下來。
走近牀榻,無情關切的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是否出了什麼事情?”
傾城虛弱的搖搖頭,目光只定格在前方,既沒有因爲無情的問話而轉過頭去看他,也沒有因爲方纔無情的闖入而有尷尬,腦海中只是浮現出夢中那一幕,讓她頓覺好恐懼,整個身子直到現在都還
是虛的。
“姐姐一定是做噩夢了吧,沒關係,夢就是夢,不能夠與現實相提並論,姐姐也別太在意夢中之事。”雖然不知道傾城究竟是夢見了什麼,上官雨汐也只是如此猜測着,拿出絲絹爲傾城輕輕擦拭額上的汗珠,滿含關心。
對,夢就是夢,不是現實,也不可能會成爲現實。
傾城閉上眼,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那只是夢,不是現實,也不會成爲現實,亦辰一定會沒事的,宇風……也不會有事。
努力吸了好幾口氣,傾城漸漸地平復了自己忐忑不安的內心,再次睜開眼時,眸中亦恢復了一片平靜。
回頭看向上官雨汐與無情,傾城問:“我睡了多久了?”
她知道自己昏迷的事情,迷迷糊糊之間也似乎看見了無情,她知道,定是自己在昏迷之後,無情將自己抱進來的。所以多餘的她也沒有問,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會不會影響她們此行去往戰城的行程。
“已經整整一天了,現在正是晚上。”上官雨汐如此答着,眸中的擔憂卻是更濃,“姐姐,大夫說你有了身孕,不可以再長途跋涉了。”
話到這兒,上官雨汐同無情都認真的注意着傾城的臉色,他們想看一看,在知道自己懷孕了之後,傾城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種反應。
因爲此時正值天朝國的危機關頭,這個孩子,來得並不是時候。
然而話落,傾城卻絲毫沒有半點兒驚異的樣子,彷彿早已知曉了這件事情。
垂下頭,素白潔靜的雙手撫上仍還平坦的小腹,傾城面色一片平淡如波,沒有任何變化,也讓人根本瞧不出她心中所想。
饒是如此,無情卻是已經看出了其中門道,“姑娘既早已知曉自己懷孕的事情,又爲何還要冒着危險前去戰城,難道姑娘就不怕自己與孩子都會出事嗎?”
傾城是個聰明人,然而她也太過聰明瞭,懷孕這樣大的事情,就連平日裡貼身伺候着的浣竹也是不知,若不是今日連着趕路沒有停歇,因此而讓她動了胎氣,只怕他們就算是平安到達了戰城,恐怕,也還是不知她已然懷孕的消息。
也由此可見,傾城是一個心思多麼縝密的女子,當真是玲瓏剔透,聰明無雙。
“我沒有辦法不這樣做,如果我提早告訴了爹爹和大公主我已懷有身孕的消息,他們是決然不會放我出城的。”況且,她知道自己懷有身孕,也不過只有五天的時間,並不長久。
聞言,上官雨汐心中的擔憂卻是更勝,“可你已經懷孕了,而且大夫還說你身子虛弱,不宜再長途跋涉,舟車勞頓了,否則,這樣會對孩子不好。”
說着,目光落在傾城仍然平坦的小腹上,上官雨汐突然想起了自己還未出世,便已然胎死腹中的孩子,心中一疼,更加是希望自己姐姐腹中的孩子可以平安無事的長大。
也算是,圓了自己一個心願吧!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明白,這個孩子是我日盼夜盼才盼來的,我很珍惜他,也很寶貝他。可是我卻並不希望,因爲這個孩子,我會失去我的國家,失去我的丈夫。”傾城輕輕撫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鄭重其事的道:“孩子沒了可以再有,可若是天朝國沒了,亦辰不在了,那我活在這個世上,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如果讓她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而不去戰城,不去試圖化解他們之間的矛盾,天朝國若是贏了尚好,可若是輸了,她想她會崩潰,會真的沒有勇氣繼續活在這個世上,也無法可以獨自養大這個孩子。
她想,她也會自刎後宮,隨着南宮亦辰而去吧!
只是,但願千萬不要有這樣的可能。
聽聞傾城這樣一番話,突然間,無情的心中,竟莫名地對傾城起了一絲敬畏,一絲佩服。這是除卻南宮月以外,第一個讓他有這種感覺的女子。
然而他也終於知道,爲何一向心高氣傲,一向眼高於頂的大公主,會如此擡愛這位皇后娘娘了,只因爲巾幗不讓鬚眉,皇后不禍國,然則一心爲國,乃是臣民百姓之福,天朝之福,亦是皇上之幸。
看向傾城的目光中,已經由從前的尊重,變爲了如今的讚賞與傾佩,一言一語之間,盡顯無情對於傾城的讚賞。
“姑娘放心,有無情在,無情定會好好保護兩位姑娘,決不讓兩位姑娘受到任何傷害。”無情鄭重的許諾着,也因此而換來了傾城感激的目光,與感動的笑容。
只是無情不善表露情感,即便傾城如此了,而他卻也只是點點頭,也算是應下了吧。
“姐姐真的想好了嗎?”上官雨汐仍是不太放心傾城,之前那件事情讓她至今也還心有餘悸,她不願姐姐也同自己這般,更不願姐姐的孩子會出半點兒岔子。
她只願,母子平安。
傾城回頭朝她一笑,輕輕拍拍她的手是以安慰,“沒關係,別忘了你姐姐是幹什麼的。等會兒我寫一些保胎補氣的藥方,無情你去店鋪抓一些來,一路上也就不怕再出什麼岔子了。”
好在她自己醫術也是頗佳,而且她的身體底子因爲習武的緣故也向來不錯,縱然之前有體寒的
劣處,也不宜懷孕,不過好在師伯爲她一直在仔細地調理着身子,再加上現在一路有她根據自己的身體狀況所開出的藥方,只要不太過於劇烈運動,若是想要保住這個孩子,也並非難事。
如今,她是丈夫與孩子,兩者都要。
上天已經殘忍地奪走了她許多寶貴與珍惜的東西,如今,也是時候該眷顧她一次了。
“是,無情知道,姑娘但請放心。”無情應道,卻有一事不解,“那我們什麼時候再次啓程?”
“明日一早。”傾城想也不想地便脫口而出,而她,也並不想要再這裡頓耽擱時間,因爲在這裡多耽擱一天,天朝軍隊就多一分危險,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每日都生活在戰爭之中,她不忍,也不捨。
“無情知道,那無情先行退下,姑娘你早些休息。”拱手告禮退下,無情爲傾城關好了房門,這才轉身離去。
其實無情也並沒有走遠,即使知道傾城會武功,可畢竟如今她也懷了孩子,凡事都得小心,所以無情的房間就在傾城的右手邊,而上官雨汐的房間則在傾城的左手邊,一有個什麼風吹草動,他也可以早一步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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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先出去了,姐姐你早些休息。”小心扶着傾城躺好,上官雨汐爲她捻好被子,轉身走向圓桌,端起桌上的一碗藥,詢問的目光看向傾城,“那這碗藥,姐姐還要不要喝?”
回頭撇了一眼上官雨汐手中的藥,猶豫了一下,傾城終還是點了點頭,“你放那兒吧,一會兒我自己會喝的。”
“好。”將藥放下,上官雨汐轉身出了房間,臨走前,也還滿是擔憂的望了一眼傾城,方纔離去。
舒了一口氣,傾城緩緩合上眼瞼,放空思想,不願自己再去回想方纔夢中那件不好的事情,只想要快些入睡,明日方纔好啓程上路。
不過說也奇怪,她向來不是一個會容易入睡的人,只是昨晚卻是睡得十分的快,而且睡得十分的熟,若不是早晨雨汐叫她起來,只怕她還不知道會睡成什麼時候。
以往即便是她睡下了,但一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便也容易醒來,可是昨晚也是奇怪,她竟然完全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睡得十分的安穩,而且沉。
看來孕婦容易入睡的話也的確是一個事實,以至於連她平日裡警惕心那麼高的人都能夠睡得如此的沉。
不過這樣也好,一覺醒來,身體也舒適了不少,也沒有疲倦,精神也是特別的好。
脫去了平日在皇宮裡所穿的豪華錦緞,傾城如今換上了一身淺藍輕紗,腰間同色絲綢系成結,勾勒出姣好完美的腰身。烏黑的長髮垂肩而落,只餘一小撮髮絲挽成髻,髻間斜斜插着一支流蘇珠釵,再以幾條絲帶點綴。臉頰略施粉黛,朱脣不點而紅,清澈靈動的雙眸盈盈含水,亮如世間最美的寶石。
如此一打扮,傾城整個人看上去清新淡雅,卻也氣質除塵,就連昨日的病態模樣也全然消失不見。一舉一動間,隨着微風的吹拂,流蘇擺動,紗裙飛舞,從樓上緩緩踏步而下,讓人有種親見九天仙女下凡之感,美不勝收,看得所有人都彷彿失了魂。
早晨與中午算是客棧生意最好的時候,原本吵鬧不安的客棧,卻是因爲傾城的出現而瞬間變得十分的安靜。正在用早膳的人們,不管是男女老少,還是老闆小二,竟是被這美若天仙般的女子所吸引,就連無情也忍不住在心中讚歎。
“姐姐。”
突來的一聲呼喚打破了這寧靜的時刻,上官雨汐見着傾城下樓,趕緊笑臉迎了上去。
衆人因爲這突然出現的聲音而顯得略有尷尬,繼續吃東西的吃東西,低頭的低頭,然而,卻是在看見傾城對着上官雨汐莞爾一笑時,那純潔美好的笑容再次俘獲了衆人的心,客棧再次一片安靜。
自己的姐姐被人此般看着,而那些人的眼中,明顯流露出的是貪婪的目光,上官雨汐有些惱怒,剛要上前去斥責他們,可傾城卻是先一步伸手攔下了她,朝她搖了搖頭,隨即兩人一起在無情所在的那張桌上落座。
“姑娘,請用。”無情將盛好的清粥放在了傾城的面前,傾城莞爾接過。
所有人的目光依舊是放在傾城的身上未曾離開,傾城可以如此淡然處之,可卻並不代表她上官雨汐可以。
轉過頭,凌厲的目光直直射向那些貪婪看着傾城的人,上官雨汐狠狠一瞪他們。雖是女子,可上官雨汐的氣勢卻並不弱,只見那些投來目光的人又齊刷刷地別過了頭,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不再投來目光。
見狀,傾城忍不住低頭一笑,可上官雨汐心中卻是不舒服,拿起面前的饅頭,用手撕下一小塊,賭氣般的放進嘴裡咀嚼着,臉色卻是一片難看。
看了一眼,無情回過頭來,對傾城彙報着這裡的事情,“姑娘,我們現在所住的客棧叫玉湖客棧,是玉湖鎮中最大的一間客棧。昨晚姑娘吩咐無情去置辦的東西,無情也已經全都準備好了,用完早膳,我們就可以啓程繼續趕路。”
“好,快吃吧!”傾城應下,臉上依舊帶着暖如春風般的笑容,只是無人可知,那一張笑顏下,究竟是藏了多少的心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