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王淑妃瞧着柳依依微笑:“這倒奇怪,你進宮的時候,文莊皇后已經沒了許久,你怎麼知道呢?”
柳依依急忙微笑:“淑妃你忘了,我曾去服侍過秦貴妃,那時秦貴妃臨終之前,說了許多的話,很多我也記不得了,但她說文莊皇后的話,我卻還記得。”
王淑妃不疑有他,點頭道:“你說的是,我倒也忘了。”已經有宮女走進,對王淑妃道:“淑妃,陛下和娘娘用過晚膳之後,前往寧壽宮去了。”
王淑妃站起來一拍手:“我就說,什麼事都沒有了,依依你安心在我這住幾天罷,等事情完了,你再回聽雨樓去,免得這兩天你獨自一人在聽雨樓,還不曉得會有什麼人來呢。”
柳依依站起身:“既然如此,那就麻煩淑妃了。”
王淑妃微笑:“有什麼好麻煩的,你去瞧瞧,我這的空屋子,你喜歡哪間,就收拾出來。要睡不慣我這裡的牀鋪,讓人去聽雨樓拿了你的衾枕來也是。”
柳依依急忙站起微笑:“不必了,淑妃這裡的衾枕定然很好,況且我素日也沒有這樣擇席的毛病。”
王淑妃見柳依依說話時候,眼還是往寧壽宮那邊望去,不由拍拍她的臉:“果真沒經過事,這會兒說話呢,還往寧壽宮那邊瞧,你放心,陛下這一回,定會公正的。”
說到公正兩個字時,王淑妃話裡已經帶上了幾分譏諷。柳依依聽出來卻只能當做沒聽出一樣對王淑妃微笑。
“陛下難道不知道,這宮中的規矩。”杜太后的眉挑起,接着冷笑:“是了,我倒忘了,陛下您就是這宮中的規矩。”
皇帝的濃眉皺起,接着皇帝依舊微笑:“母后說的是,只是母后,這件事你我都清楚到底原因如何,母后又何必非如此咄咄逼人。”
“我自然知道,你的寵妃嫉妒,致使皇嗣小產。陛下要袒護,自然可以袒護,只是以後史書之上,未免會說陛下幾句。”杜太后的脣緊緊抿住,話一句比一句更戳人心窩。
“母后真的以爲朕一無所知?還是母后以爲,朕真的還是那個小兒?”皇帝的聲音已經漸漸加大,充滿怒氣。
“陛下果真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念頭,遲早一天會做出忤逆不孝之事。”杜太后說類似的話時,總是十分順暢。
但這一回皇帝卻有些疲憊地說:“母后這話,兒子已經聽的有些膩了。母后在這寧壽宮中,安享榮華即可,爲何非要三番四次針對皇后?難道就因爲兒子沒有聽從母后願望,立秦貴妃爲皇后?”
皇帝的話讓朱皇后心中更爲喜悅,她看向皇帝,把手放在皇帝手中。杜太后發上的簪環互相撞了一下,接着杜太后就冷笑:“好好,我不過是希望你後宮寧靜,你要寵誰,這也平常,可也有個分寸。天下哪有自己的孩子沒了,還要護着那個謀害孩子的人?難道你不是那孩子的父親嗎?”
“母后真以爲能瞞得過去?”皇帝一雙眼裡都快要噴火了:“母后,您給朱寶林熬的藥,我已經命人全數抄來,命人去詢問御醫,這藥到底是做什麼用的?母后,那些御醫把脈或者把不穩,但藥性還是明白的。”
杜太后並沒慌張,而是冷笑:“很好,很好,你們夫妻一心,自然是看我這個老太婆不順眼,自然是巴不得我這個老太婆早點死了,你們小夫妻纔好去過好日子。”
“母后你此刻說這樣的話,可有一點爲天下母的自覺?”皇帝打斷杜太后的話,杜太后曉得今兒這臉差不多就要撕破了,面上神色還是充滿譏諷:“我也不過就是想過點安生日子,只可惜你們夫妻不願意我過而已。人在我跟前小產,我過問一句,倒成了罪過。還大張旗鼓命御醫依次來診脈,結果診脈和原先是一樣的,這會兒,又去翻什麼藥方,勢必要給我治罪了。如此,你也不用慌,我這會兒就去太廟,去歷代祖先面前跪着請罪,說我被人如此對待。”
說着杜太后就喊來人:“給我擺設車駕,我要去太廟。”
王尚宮已經應是,皇帝見杜太后要這樣大張旗鼓,心中有些無力,爲何從幼年到現在,每一次對上杜太后,似乎都是自己要低頭?
皇帝永遠記得自己生母陳太后崩逝那天,那時候陳太后握住皇帝的手,小聲叮囑,一定要乖乖聽杜太后的話,乖乖長大。
皇帝那時候不是很明白自己的生母爲何要這樣叮囑,自己不是皇帝嗎?是執掌天下的人。到後來漸漸長大,經歷了很多,皇帝才知道,那是陳太后當着杜太后派去的無數宮人的面,對自己無奈的囑咐。
只有長大了,羽翼豐滿,纔可以對付杜太后。
此刻見杜太后作勢要擺駕前往太廟,皇帝閉上眼,等睜開時候眼裡已經無限無奈:“母后真要如此對朕?朕是……”
“你是我奉先帝遺命,排除萬難拱立的皇帝,你怎可以隨便聽別人的話,來懷疑自己的母后?”杜太后見皇帝已經漸漸服軟,當然不會繼續強硬下去,而是眼含着淚,聲音懇切地說,彷彿真是對皇帝格外失望。
“母后,母后。”皇帝重複了兩遍才道:“那母后告訴朕,朱寶林到底有沒有身孕?”
“當然是有的,那位方御醫,診婦科最好。”杜太后連個咯噔都沒有打,皇帝閉眼,接着睜開,睜開時候面上已經有苦笑:“既然母后說有,那就有罷。”
杜太后瞧向朱皇后,面上現出得意微笑,朱皇后望一眼皇帝,輕聲道:“今兒的事,妾在上面還是瞧見的,依依只是站起身,並沒推朱寶林。”
杜太后冷笑:“皇后果真對自己的妃子們,格外關心啊。”
“妾是皇后,有教化宮妃之責,怎敢不盡心?”朱皇后回了這麼一句就對皇帝道:“陛下,依依的性情您是最清楚的。”
皇帝點頭:“今兒在殿上的人極多,到時一個個問過去,定然有人親眼看見依依有沒有推朱寶林。”
杜太后又被帝后噎住,接着杜太后冷笑:“果真陛下和娘娘,對柳才人都格外疼愛,不惜這樣去掩飾,也要護住她。”
“母后方纔說過,不誣陷任何人。”皇帝淡淡說了這麼一句,就對朱皇后道:“我們告辭罷,母后只怕要歇着了。”
朱皇后和皇帝站起身,雙雙對杜太后行禮下去,也就走出殿去。杜太后坐在座位上瞧着帝后走出殿去,氣的連連拍着椅子扶手:“好啊,好啊,越來越大膽了。”
“老孃娘,朱寶林那裡?”王尚宮小心翼翼地問,杜太后冷哼一聲:“也只有讓她先養着,做戲,總要做足全套。”
回去路上,朱皇后感覺到皇帝的難過,握住皇帝的手以示安慰,皇帝嘆氣,把朱皇后的手反握住在自己手心,兩人默默地走在宮道上。身前身後的人無數,但朱皇后卻覺得,只有身邊這個人,是自己的陪伴。
這種感覺真是太好,好的朱皇后願這段路,永不停息。
次日朱皇后果真命人一一去詢問當天殿上的人,自然也有人出來作證,說柳依依並沒推朱寶林,是朱寶林自己滑倒,滑倒之時開始哭叫是被柳依依推倒的。
有了這樣的證言,朱皇后也就做出判定,朱寶林居心不良,竟要誣陷柳依依,念在她自作自受,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小產的份上,就不貶位份,等身體復原之後,遷出會芳館,遷到臨近太廟的一處偏僻院子去居住。
朱寶林聽到這樣的消息,雙眼發怔,這是自己從此失寵,再沒有出頭日子的意思嗎?想着朱寶林就哭起來。
王尚宮正好走進,見朱寶林哭個不停,王尚宮示意宮人出去,這才上前摟住朱寶林道:“朱寶林快別哭了,事已至此,別無他法。”
朱寶林順勢靠在王尚宮懷裡:“那我要怎麼做?還有,老孃娘怎麼說?”王尚宮自然不敢說杜太后正在生氣的話,只輕聲道:“老孃娘也不忍心,但妃子們的處置,從來都是皇后管着。”
說來說去,還是沒有別的法子。朱寶林這下更加委屈,哭的更大聲了。
王尚宮的眉不由微皺,這個朱寶林真是太不曉事,但王尚宮還要努力安撫她:“也別哭了。老孃娘命我尋出許多東西,說送給寶林你佈置新的宮室。”
“那有什麼用?”朱寶林聲音裡面帶着哭腔對王尚宮道:“從此之後,我是實實在在失寵了。可恨那柳依依,現在還是回到聽雨樓了。”
“不過是遷到遠一些的宮室去,哪裡就失寵了?再說,偏僻些,離的遠些,有些時候,纔好做有些事。”王尚宮的聲音越來越小。
朱寶林有些好奇地看着王尚宮,王尚宮神秘一笑:“等你遷過去了,我再去探你,你就知道了。”
見朱寶林點頭,王尚宮又安慰了她幾句,也就回去覆命。
杜太后等在那裡,聽王尚宮回稟了,杜太后才嘆氣:“這麼一個沒眼色的人,換在早先,我那隻眼睛看得上?”
“老孃娘,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王尚宮安慰杜太后一句,但又忍不住嘆氣:“怎麼也沒想到,陛下竟然會……”
會拿出皇帝的身份來壓制杜太后,當時雖然被杜太后以要去太廟跪着給壓制回去了,但這件事對杜太后的衝擊不了。
杜太后的手無力地擺一擺,接着眼裡漸漸閃出亮光,如果實在沒有法子,被逼的急了,那只有一個法子可以用了。到那時,沒了皇帝的皇后,不過是一根草,被自己任意揉捏。杜太后的手收緊,面上現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