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走到近處,看着那十埋怨:“上次爲什麼騙我?你明明就是那十。”
那十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當時的你一不知己,二不知彼,我不忍心跟你動手。”
“後來不也動了手?”明光問。
“那只是打架。”那十說。
明光想了想,點了點頭:“如果當時我知道你是那十,我一定會全力消除你,那就是生死廝殺。我當時一不知己,二不知彼,一定會死。”
“沒錯。”那十說,“所以你看,其實你欠了我一個人情。”
明光點頭:“我會還。”
“不急。”那十說。
大家聽得一時愕然,看着那十,心想:騙了別人還讓別人欠你情,天下怎麼竟然會有這道理?
那九看着明光嘀咕:“這人怕是個傻子。”
“不。”簡生搖頭,“他是內心太通透、太聰明瞭。”
“沒覺得。”那九繼續嘀咕。
“現在我已知己。”明光說,“上次交手後,也已略略知彼。我們可以一戰了。”
“你還是立意要消除我?”那十問。
“不先立下分生死的心,我就沒辦法知道怎麼打分生死的仗。”明光認真地說,“所以,請教我。”
“好。”那十點頭。“你有一顆赤子之心,我不陰你。”
說着向卡卡米一招手:“你上吧。”
“好!”卡卡米緩步向前。
明光一臉的詫異:“怎麼,不是你跟我打?”
“你不敢跟我打嗎?”卡卡米問。
明光搖頭:“不是不敢,是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
“不,有意義。”那十大有深意地說。
“有意義?”明光疑惑地問。
“打過你就知道了。”那十說。
“好,我信你。”明光點頭。
巫馬倩忍不住捂住嘴笑,低聲對那九說:“我對你的看法表示同意,這人就是個傻子。”
簡生看了看她,沒說話。
柳依稀看着明光,也是面色凝重。
“那十在誆他,但他卻以誠相待,對那十完全信任,這其實是一種誅心的手段。”莫阿婆低聲對巫馬倩解釋。“那十會因此在心裡生出一絲愧疚,隱約有自慚形穢的念頭。你不要小看這一絲愧疚,兩人實力相當的話,有時比的就是心境。”
巫馬倩一怔:“這傻小子原來這麼奸?”
“他不是奸。”莫阿婆說,“他是真誠。物極必反,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大奸似忠!”巫馬倩皺眉,看明光的眼神裡充滿了敵意。
“不用擔心。”那九笑着小聲說,“你們別太小看我哥。騙人坑人要是心裡會有愧,我哥早就愧死了……”
出身市井之中,靠着使用一切小人物不得不用的手段好不容易活下來的鐵渣街少年,哪裡會被那些高貴品質束縛?
莫阿婆驚訝地看着這姑娘,不能理解那九怎麼會把這種事當光榮來講。
巫馬倩卻是一臉欣喜:“那就好!”
白修瑞急忙擡手,示意衆人向後。
國家安全局一時熱鬧了起來,不少人都跑過來看熱鬧,周圍的樓裡,所有的工作人員也都跑到了窗前,興趣盎然地旁觀。
院子很快被空了出來,白修瑞想了想後說:“你們打歸打,別毀壞公物。”
“我儘量。”明光點頭。
“我管那麼多!”卡卡米二話不說就摘掉了眼鏡。
剎那間,她的眼裡有道道火光流動。
明光目光一時凝重。
卡卡米望向明光,眼瞳中的火光直接連成線射出。兩道火線瞬間射向明光,明光化身成一道光流動向左,卡卡米的目光就追着他向左而去。
“保護辦公樓!”白修瑞氣急敗壞地大叫。
看熱鬧的人中立刻跳出了好幾十位,又是召喚出電盾,又是佈置下能量罩,又是從身體裡分裂出金屬牆……
兩道火線從他們的防護上掃過,燒得電盾凌亂,能量罩碎裂,金屬牆熔化……
這些人被嚇了一大跳,火急火燎地急忙加強力量,這纔沒出意外,一個個都情不自禁地在心裡道了聲好險。
“你和明光交過手,你最瞭解他——我女兒會不會有危險?”卡特羅湊近那十低聲問。
“不會。”那十斬釘截鐵地說。
“那就好。”卡特羅放下心來,冷靜觀戰。
明光一掠而遠,卡卡米的火線不能持久,在掃過一大片特工後熄滅。
明光向她衝來,依然是周身光明,彷彿他是光明修煉成精化成了人形。
卡卡米厲喝一聲,眼裡火光綻放,突然間,就有一個鏡屋將明光困住。
鏡面反射着明光身上的光,立時,化成了一個光的海洋。
明光一時愕然。
他靜立在原地,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光明。
光明盛大無比,照耀得他眼前一片明亮。明亮到了極致,就沒了任何顏色,如同黑暗一般,能吞噬一切。
他擡頭看不到天,低頭看不到地,環顧四周,不知左右還有些什麼。
他怔怔地呆住,若有所悟。
“我是光明,但未必是正義。”他喃喃地說,“或者說,光明並不代表絕對的正義。任何事物到了極致時,都會逆轉向另一個極端。所以……人不應該走極端?”
可光明與黑暗,確實是對立的存在。如果黑暗是邪惡,光明爲什麼不是正義?
正義的極致,爲何卻是邪惡?
難道說邪惡的極致,卻是正義?
他腦子裡一團凌亂。
就在這時,鏡子世界裡燃起了火光。
鏡子裡太亮了,即使再添上這些火光,光明也沒有任何變化。所以明光在最開始沒能察覺到火的存在,等高熱將他灼傷,他才駭然發現鏡世界的秘密。
他大叫着擡手,剎那間,一道光明之劍破開了所有的光明,鏡世界生出整齊的裂痕,然後咔嚓一聲分成了兩半。明光帶着一身光明與火焰衝了出來,反手一劍橫斬。
卡卡米驚呼一聲,被斬飛出去。
卡特羅雙眼發紅,一掠來到女兒身邊,將女兒抱在懷裡,緊張地觀察,卻並沒有發現傷痕。
“請放心。”明光收斂了一身光明,望着正化成無數碎塊墜落向地的鏡屋那頭的卡特羅,說:“這是我制裁之劍中的懲戒之劍,不殺人,也可不傷人。”
“多謝手下留情。”卡特羅鬆了口氣,點頭微笑。
卡卡米一臉愕然地看着對方,然後顫抖起來,對卡特羅說:“爸,我的力量……被他奪走了!”
卡特羅又嚇了一跳。
明光搖頭:“不是奪走,只是被懲戒之劍暫時封閉而已。我下手很輕,幾分鐘後她就會恢復力量。”
卡特羅再次鬆了口氣:“多謝。”
卡卡米一臉不甘心,看着明光,卻無話可說。
此時的明光也有些狼狽,臉上有煙火色,身上的衣服也被火焰燒得亂七八糟。
“厲害。”那十微笑鼓掌。“不過你的衣服似乎一陣風就能吹飛,所以你先換套衣服吧。白副局長,有合適他穿的衣服嗎?”
“謝謝。”明光點頭。
白修瑞讓人帶着明光進入樓裡,不多時出來,換上了一套國家安全局的制服。白修瑞樂了:“我又多了一個強悍的部下!”
“與您相比,我還不值一提。”明光說。
“這倒真不是謙虛。”白修瑞認真地點頭。
“上次被你教訓了一頓,好不容易纔逃出國家安全局。”明光說,“這件事給我的教訓很深,讓我知道人不能太過自信。不過等將來我實力足夠時,會再找您討教。”
“臭小子還挺記仇。”白修瑞皺眉。
“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那十問。
“不用了。”明光搖頭,“我先要感謝你。”
“謝我什麼?”那十問。
“方纔那一戰,對我確實有重大意義。”明光認真地說,“我被困在光明之中時,才明白你的用心。我覺得我應該稱你一聲老師。”
那九看得目瞪口呆,小聲嘀咕:“誰敢說這小子不傻?我看都傻到家了!”
“光明,黑暗,正義,邪惡……”那十說,“世間向來沒有什麼絕對,極端的東西終會轉化成另一個極端。”
“所以我們要避免走上極端,要小心地行於中間。”明光說。
“恭喜你,終於知道自己應該想些什麼了。”那十點頭。
“我要感謝你。”明光說,“所以我會全力出手,以生死相搏的心態面對這場戰鬥。”
“好。”那十點頭。
他緩步走下場,走到了空曠的院子中央。明光也走了過來,站在離他只有一步距的地方。
兩人中不論是誰,只要向前一步,就可以攻擊到對方。
“先從先前的那一拳開始吧。”明光說。
“好。”那十點頭,然後舉起了拳頭。
兩人極有默契地同時舉拳,同時出擊。拳頭與拳頭撞在一起,一片光明綻放開來,然後兩人各自向後飛出。
特工們嚇得急忙躲避。
但兩人都在半空中控制住了自己,只飛出十幾米後就落在地上,然後踉蹌後退。
“平手?”巫馬倩驚訝地嘀咕,“這個明光很厲害呀!”
已經重新戴好了眼睛的卡卡米看着兩人,心裡一時輕鬆。
嗯,敗給這樣的人倒也不冤枉。他比那十那傢伙看起來要順眼多了。而且……他長得真有點英俊呢……
那十和明光對視,微微一笑:“你說你懂了,但你的力量似乎沒有跟上你思想的腳步。”
“力量無所謂正義與邪惡,無所謂對與錯。”明光說,“力量就是力量,一種能量,用來破壞。如此而已。”
“你確實懂了。”那十感嘆。
然後他一掠向前,主動攻向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