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夜半鬼影
“我只不過是個過路的乞丐，我之前有個同鄉，前些陣子走散了，後來經打聽才得知被人拉去當了壯丁，好像就是去給人挖墓。”問天斟酌良久，還是選擇了欺瞞，這個不相干的婦人知道的越多對她越不利，而且弄不好還有可能因此丟了性命，自己欠下的債已經夠多了，他不想在欠下一條人命。
幼娘聽後偏過頭去，對於問天的言辭顯然不信，許久過後嘆息一聲悠悠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不該問的不問。”說完幼娘撫了撫額頭，像是頭上的傷勢在隱隱作痛，歪頭的同時看見問天那略顯尷尬的臉龐，撇嘴輕笑一聲，接着道，“一個月前玉璧城來了個官差，令當地亭長召集年輕壯勞力說是到玉璧挖掘工事，還在鎮上最大的酒樓門外貼了告示，還說是不白去，事後每人還能領到一兩銀子的報酬，開始報名的人還挺多，本就青黃不接的年歲，能有一兩銀子的報酬已經是很大的誘惑了，不過世上哪有這等好事，莊稼漢子最不缺的就是勞力，是什麼樣的活計能給一兩銀子？後來又心思精細者偷偷打聽才得知是去玉璧挖掘什麼古墓，這可是喪良心要遭天譴的，也不知被誰走漏了風聲，後來報名者越來越少。但那些地痞無賴哪管這些，照去不誤，也不知後來徵集了多少人，反正官差走的時候後面跟着好長的一隊人。”
“那董二狗是不是也參與了？”問天插嘴問道。
“嗯，那董二狗本就是個混混，平時閒散慣了沒少幹一些欺男霸女的事，而且身邊還聚集着一羣地痞無賴，聽說有一兩銀子 的報酬，二話不說就帶着那些小弟加入了，直到昨日纔回返，也不知是否完工。”幼娘道。
“嗯。”問天點頭回應着，事情和自己先前推斷的差別不大，之所以問及此事，就是要掌握大致的時間，自己才能做好下一步的安排。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問天起身欲走，卻突然想起一事便駐足問道，“哦，對了，最近可曾有位鐵面人來過這個鎮上？”
幼娘見問天說走就走，眼神有些複雜，想要挽留卻又尋不到理由，沉默了許久。
“此人興許穿着一身道袍，且帶着鐵面罩。”見幼娘停頓愣神，以爲在仔細回憶，於是稍加詳述。
“不曾！”幼娘回答的很乾脆。
對於這個結果似乎也在問天料想之內，於是起身道別，“多謝仗義出手，日後定當厚報，大夫說這幾日不能見風寒，不可沾染冷水，這裡有抓的幾副藥。”問天指了指炕沿上的小方桌，“你多保重！”說着掀簾邁步。
“總該讓奴家知道你的姓名吧？”幼娘撐臂欲起身相送。
問天停頓片刻留下“問天”二字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酒肆。
擡頭看了看天，此時已過晌午，再想走回玉璧已是不可能了，只好先找個地方貓起來，在天黑之前必須得找個地方落腳，方纔自酒肆之中趁幼娘熟睡之際在鍋裡拿了幾張本就屬於他的餅，吃了兩張，留下兩張，剩餘則是用布裹了踹在懷裡，打算留着明日路上吃。
沿着永寧鎮主路一直往西有一座塔樓，遠遠的就能看到突出的尖頂，當是一座廟宇，廟宇和道觀問天還是分得清的，道家講究方圓不會有那種尖尖的塔頂。
從那不斷飛進飛出的鳥來判斷，那裡已荒廢很久了，恰逢亂世，大都食不果腹貧困潦倒艱難度日誰還有多餘的貢品來燒香敬佛，所以像這樣荒廢的破廟隨處可見。
繞過幾座稍微大點的宅子，避開了幾條惡犬，轉眼就來到廟宇跟前，從那門前幾顆合抱粗細的大樹來看，這廟宇有些年頭了，廟宇的大門連同東西兩個小門都被人拆走了，空留幾個光滑的基石，等問天邁進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淒涼破敗的景象，從那齊腰的乾草來看，這裡已經很久沒人來了，廟雖破敗，倒還算大，有前後兩進院落，中間有一條長長的走廊。
磚瓦木石能搬動的一樣也沒有留下，只留下幾座四處透風的的房屋和中間那座空空的樓閣，一般這是大雄寶殿的所在。思索片刻問天便棲身在了東邊的一處耳室，耳室雖然狹小低矮，而且兩扇窗戶都只剩空空的窗框，那也好過四面透風且高大空曠的大雄寶殿，只是耳室雖小正中間卻有一尊石刻佛像，由於年代久遠此時面目早已落滿灰塵加之蛛網纏繞，看起來有些瘮人，於是胡亂的扯掉蛛網，又用袖子擦了擦佛像的面孔，但是對於死過一回的問天來說，可怕的不是這冰冷的石像。
此時雖已入春，但北方的夜晚卻出奇的寒冷，趁着天還沒黑，問天再次來到院落拔拽了一些乾草鋪在耳室靠牆一角，然後出門自樹下撿拾了一些落葉和枯枝，打算夜裡用來生火，火摺子是從幼娘鍋竈那裡拿來了的，這東西家家多有備餘，況且自己先前也給過她不少銀錢。
由於體虛，再加上被那董二狗打傷了，等做完這一切，頭上已是佈滿了虛汗，於是便一屁股坐在了鋪好的乾草上，喘息過後檢查着自己的傷勢。
小腹雖然重重的捱了一腳，但那裡也是身體最爲柔軟之處，當時疼過之後也就過去了，擡手摸了摸下巴，雖然嘴角已不再流血，但由於牙齒鬆動隱隱作痛，眼睛沒有先前那樣腫脹，總算是不用眯起一條縫視物了。
檢查完傷勢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吹着了火摺子點起一堆篝火，等火勢漸漸旺了起來便拿出麪餅啃咬，可由於牙齒鬆動進食之中又牽動傷口，只是吃了幾口，便嘶嘶地倒吸着涼氣，也只好作罷，於是再往火堆裡添了點材之後閉眼假寐，慢慢的由假寐變成了沉睡。
半夜裡自夢中驚醒，之前問天睡覺從未做過夢，對此還無意中問過古陽子緣由，古陽子給的解釋則是“修道之人有靈氣傍身睡覺之時體內真氣緩緩流過自身經脈，所以睡覺也等同於修行，只是不如練氣刻意引導那般迅速罷了，只有常人時有瑣事纏身亦或是平白遐想纔會做夢。”
問天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興許自己失了修爲成爲了一個普通人，所以纔會做夢吧，只是這夢實在是太過真實也太過匪夷所思。
夢中有兩個嚇人的惡鬼憑空出現，見到問天不由分說就來掐他的脖頸，問天是死死地掙扎，但由於力氣小掙扎不過，就在他快要窒息而死的時候，又憑空出現一位老和尚，也不見他出手，只是呵呵一笑唸了一句佛號，兩隻惡鬼便消散了，等問天咳喘過後想要答謝救命之恩時，那老和尚也開始慢慢消散，在化爲虛影之前還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烈火焚盡當悟得道。”
對於這句話問天醒來後，對着快要燃盡的篝火反覆揣摩，悟道他當然知道是何意，只是烈火焚盡又是何意，難道要把自己活活燒死才能得道？
想到這問天噗呲一聲笑出了聲，誰愛燒就燒，那樣得道還不如做個逍遙的普通人，再次回到院落藉着月光又拔了些乾草，乾草雖沾染餘霜，燃起來有煙，但也好過挨凍，今晚先把房子燒熱睡個好覺纔是正經。
重新躺下之前歪頭看了看那尊佛像，像是自言自語道，“不管怎樣多謝了，唉！又欠下一個人情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