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滑入水中,雙手捧了一捧暖暖的泉水澆在身上,看着那圓潤的水珠慢慢的從胳膊上一溜兒滑下,心內感嘆着,多久了,才找着如此暢快的泡澡方式,不同於在府裡,雖然也有專供泡澡的大木桶,可是跟真正的溫暖池子比起來,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怪道才園子裡許多的花兒已經開放,怪道是這瓊苑裡絲毫不見早春的荒涼,守着這麼個暖地寶,怕是冬日裡亦是溫暖如春的。
解開了園子裡的疑惑,可是,心中關於這童府來歷的疑問卻更甚,自己不過才進了這童府不到一個時辰,可是連續而來的大手筆已讓我如此心驚,若是繼續瞭解下去,這童府還有多少秘密是我承受不起的?
又不禁失笑,有什麼好承受不起的,我於童府不過是個過客,童府於我不過是旅途中的一個小站,待拜過白叔之後,我總是要離開的,從此後再不相見,也沒有什麼好感嘆的了。
甩甩頭,我一個猛子扎進池中,雖然許久不曾游泳,技藝卻還在,管他的,先舒服的遊一會兒再說,搞不好這就是我古代唯一的一次游泳的機會了。遊着遊着,漸漸的興奮起來,我不停的拍打着水花,變換着我所知道的泳姿,悠遊的似水中的美人魚,暢快得如同回到了現代,又與幾個閨蜜相約的自在。
遊了許久,漸漸覺得有點累了,我游回岸邊,端起放在矮几上的茶碗補充水分,略做休息。青絲游過來,將香胰子一點一點的往我身上擦,又用棉巾輕輕的擦洗着。我擡眼看了看身前的這位婢女,不難發現她眼裡尚未藏好的一抹驚訝,卻又並不開口相問,心裡暗暗的點了點頭,果然是大戶人家的調節出來的丫頭,從先前的藍翎和綠玫,再到眼前的青絲,個個是知禮守節,那小銀卻真是個意外了,只是卻不知這樣一個丫頭,怎會貼身跟着湘兒出遠門了?
“晴如姐姐,你洗好了嗎?”正神遊着,屏風那邊湘兒的聲音傳過來。
我回過神,朝青絲點點頭,答道:“湘兒,我已經洗好了,咱們上去吧。”
青絲爬上岸,將架子的大棉布拿過來,輕輕的包住我,一點一點的幫我擦乾身子,慢慢的穿上裡衣、中衣,又在外邊套上一件外衣,繫好了束腰的寬帶,才撿起另一聲棉巾,輕輕的幫我擦着頭髮。
湘兒緩緩的走過來,至臀深的頭髮半乾着,柔順的散在背上,因爲剛洗過澡的緣故,臉色紅潤,晶瑩剔透,真是清蓮出水、天然無飾。
“晴如姐姐,才似聽見姐姐在池子裡游水,姐姐竟然會游水嗎?真好,湘兒從小在這池子裡泡大,卻總是學不會。”湘兒精緻的小臉上半是驚訝,半是抱怨。
我卻不以爲意,游泳雖不難學,卻也不是那麼好學的,不丟在水裡嗆幾口水,怕是難得學會,湘兒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想來能教她游泳的也就是青絲等人,婢女們豈敢讓大小姐嗆水,這學不會也是情理之中的。
“湘兒,不瞞你說,我這游水也不是輕易會的,只因小時候愛在水邊玩,經常落水,好在總是有鄰人相救,纔沒有丟了性命,一來而去,溺了許多次,才漸漸的學會的。”想起小時候住在農村,池塘裡總有一種野生的小菱角,開着紫色的小花兒,一到放暑假的時候,總會結出小小的菱角,脆脆的,很是香甜,那時候家裡條件不好,這些個野生的小果子就是我的零食來源了,是以,我總愛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時候往池塘裡去撈菱角,一不小心就跌進水塘裡,幸好本姑娘命大,無數次的落水均被人救了起來,只是,卻落了個後遺症,雖然後來跟着父母搬離農村,每年春節裡回老家的時候,總有些跟爸爸差不多年紀的叔叔伯伯調侃我——喲,這就是小晴如呀,長這麼大了,那時候我從水裡把你拉出來的時候才這麼丁點高,汗,似乎人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舊日的時光,就像這室內的燈光一樣,朦朧、氳氤,總是讓人心裡暖暖的,軟軟的。只是,我卻再也回不去了,不僅是已逝去的童年,還是我在21世紀的生活。
心底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我將目前調回,看着眼前的湘兒,卻發現湘兒身上的衣裳竟然如此熟悉,分明就是一念裡售出的衣裳——向陽花開。只是,穿在湘兒的身上,卻更顯得飄逸、靈動。
許是見我久久的盯着她身上的衣裳不說話,湘兒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笑道:“是了,晴如姐姐也是從京城來的,定是知道這衣裳的來歷了。”
我點點頭,幸好因爲天氣冷,玲兒收拾行李的時候沒有將這等輕薄的衣物帶出來,否則,還真有點不太好說,我這人的主張,能夠不說謊,儘量還是據實相告,萬一不能說,就什麼也不說,不到萬不得已,騙人的話最好還是不要了。當下只笑着說些旁的,將話題引開了。
外邊有敲門的聲音,水陌出去開了門,玲兒跟在水陌的身後走進來,接過青絲手裡的棉巾繼續幫我擦乾頭髮,我看了看玲兒,已換過一身衣裳,整個人清爽了不少,道:“湘兒妹妹,咱們已經進來許久,想是童老爺童夫人已經在等了,我們還是快點收拾好,早點去祭拜白叔吧。”
湘兒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示意青絲收拾好東西,自己帶着我們往她的繡樓裡去梳妝。
走出垂着長青藤的大門,藍翎和綠玫正在門外等着,見我們出來,默默的跟在後面,一同回到前面的繡樓,小銀卻仍舊在小抱廈裡站着,只是,腿已經有些微微的顫抖,看來是有些支持不住了。
湘兒帶着我繼續往樓上去,經過小銀身邊的時候,也沒有停腳,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回園子裡去,讓祈媽媽重新給你找個活兒,我這裡人已經夠了。”
說完,也不管小銀歪歪欲倒的身子,牽着我上樓去。
我跟在湘兒的身後,心內微微有些不忍,這小銀算是被小姐拋棄了,不知道那個祈媽媽是個什麼人,不過,既是小銀不得湘兒的喜歡,大戶人家的下人們眼色毒着呢,看來這個小銀以後怕是不太好過了,但是,這始終是人家的家務事,哪怕是我心有不忍,卻也是不方便說什麼的。
搖了搖頭,看着小銀抹了一把眼淚,踉蹌着出去了。
進了湘兒的閨房,湘兒拉着我的手,嬌聲道:“晴如姐姐,許是覺得湘兒對小銀太過嚴厲了?”聲音軟軟糯糯,與剛纔對待小銀的疏離判若兩人。
不過我接話,湘兒又接着道:“小銀的父母俱是府裡的老人了,她母親更是常年間侍候我孃的,原本我是感恩她母親這麼多年照顧我娘,才帶了她在身邊,可是,她做事糊塗,應變不力,這也還罷了,我這裡也不差養個把閒人的,只是,她在主子面前還敢用了心機,這樣一來,我就是萬萬留她不得了,晴如姐姐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應該深深的明白,丫頭們不怕蠢笨,怕的是揣着一顆不安分的心,這樣的丫頭,沒有哪個主人敢留在身邊的。”
我點點頭,也是,昨晚,童少淵到來時,小銀自知自己照顧不周,才致小姐落水險些喪了性命,她不思自己的錯處,明明知道我是一心救人的,卻急於將自己摘出來,反倒打一耙,以模糊自己在這件事中的失誤,像這樣的人,真的很難有忠誠可言的,處事不力還可說是年幼的緣故,不夠忠誠的下人,卻猶如一顆定時炸彈,放在身邊,總有一天會炸得自己粉身碎骨。
一面說着話,一面任由丫頭幫我倆梳頭打扮,因爲一會兒要前去祭拜白叔的緣故,兩人只略撿了些簡單的首飾來戴,湘兒想了想,頗有些不捨的讓藍翎將她身上鮮黃的衣裳褪下來,重新找了一件素淡些的換上。
“小姐,先用些點心壓壓餓氣吧,奴婢才見二少爺往風存堂去了,想是來不及用膳了。”兩個穿紅衣裳的婢女走進來,一個手裡託着幾碟點心,另一個手裡託着茶碗茶壺,在暖閣的小圓桌上擺將起來。
我站起身,在湘兒房裡一個半人高的菱花鏡子前照了照,這是這樣大一些的鏡子照起來更直觀一些,看來,我回府了也要找人去弄一個放在房裡,就不必可憐巴巴的用那些小鏡子,都只能照個面部的說。嗯,最好還放一個在鋪子裡,這樣子客人就可以當場試衣看效果了。只是,我略有些遺憾的看着鏡子裡面,畢竟是銅磨的,終究比不上玻璃水銀的鏡面那樣清晰,鏡子裡的人還略有些扭曲,失真不少。話說,從前的物理課上似乎講過水銀鏡面的製作,回府了再倒騰吧。
確定沒有什麼不妥後,我走到桌子邊,在湘兒的身側坐下來。湘兒拈了一塊翠綠色的小點心,放到我面前的小碟裡,讓道:“晴如姐姐,嚐嚐看,這是我們隴西有名的清蓮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