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事，原本就是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元神？具象？究竟誰纔是真相？”
而琴江則是戲謔般的感慨。
“...”
夢羽不知該說什麼，只是垂眸不語。
“今年的冬天，或許很冷。”
琴江看着即將黑透的天，幽幽道。
“是。”
夢羽隨着琴江的聲音，擡頭望去，確實如此。
“崑崙山上，恐怕早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了。斷崖上，風雪肆虐，卻也是觀景的好去處。我們似乎很久沒有一起看過雲海和朝陽了。”
琴江轉頭看向夢羽，執起夢羽的手，帶着期待，柔和道。
“若是主人想看，小羽一定隨侍在側。”
夢羽恬靜一笑。
“你說，我們真的還有機會看到嗎？”
琴江眼中，色彩複雜。
“自然。”
但夢羽笑得堅定。
“呵~”
琴江攬過夢羽的肩，與之一同看向浩淼的天空，任由思緒翻飛到九重天外。
半夜時分，夢羽睡得不踏實，一下子醒了過來。
黑暗中，目不視物。
夢羽感覺到自己身邊沒有了“暖爐”，有些奇怪，伸手去觸。
“嗯？”
“這麼早？”
“怎麼人不見了？”
“不會是...”
但沒有感受到該有的溫度，夢羽變得更加清醒，心下暗沉。
想到某種可能，夢羽趕緊翻身坐起，披了件衣服，拿了件披風，就匆匆離開了。
去到絮煌亭，見得琴江果然在那兒。
“你...怎麼來了？”
夢羽靜悄悄地走過去，爲琴江披上披風。
感覺到肩頭驟然上升的溫度，轉頭看見熟悉的面孔，琴江有些驚奇。
“我倒是想問問，這都快立冬了，天氣如此不佳，更深露重的。只是穿着裡衣的主人，怎麼在這裡來了？”
夢羽略顯埋怨道。
“...”
對於這樣的埋怨，琴江不知該如何迴應，只是垂眸不語。
“真當自己不會生病嗎？”
見得琴江的嘴脣都因爲這寒冷的天兒變得有些白得透明，夢羽心疼道。
執起琴江的手，輕輕搓揉，替其暖一暖已經涼透的手。
“有你在，我就可以什麼都不怕。”
感覺到指尖逐漸回溫，琴江的心似乎也漸漸有了溫度，淡笑道。
“可是，我怕！”
但琴江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得到的是，夢羽有些慍怒的神色。
“...”
被夢羽難得的這般怒目圓睜看着，琴江有些不太自在地把視線轉向了一旁。
“看來，主人是十分的懷念‘焰炎牀’了！”
夢羽覺得琴江簡直就像是一個別扭的小孩。
“並未。”
琴江否認道。
他又不是受虐狂，怎麼會想念那個曾經給他帶來痛苦的東西呢？
“那主人可是來賞月的？”
夢羽往亭子外瞅了瞅，故意道。
“雲層那麼厚，哪裡來的月亮供人欣賞呢？”
琴江有些彆扭道。
“那主人是過來幹嘛的？吹涼風的？”
夢羽一臉的求解樣。
“...只是睡不着，出來透透氣而已。”
被夢羽逼到如此，琴江只能實話實說了，但還是不敢直視夢羽的眼睛。
“哦？真的嗎？”
夢羽揚揚眉，帶着疑問道。
“...”
琴江再一次沉默。
“這個地方，可是個有故事的地方！”
夢羽索性就替琴江把話說出來。
“小羽...我......”
聽得夢羽直接挑破了自己在此的原因，琴江一時有些窘迫。
“主人是想起了很多陳年往事吧？”
夢羽也不繞彎子，直言道。
“...是。”
沉默了些許，琴江也不避諱了。
“情難自禁，苦難自抑？”
夢羽單刀直入道。
“...是。”
這些，琴江都承認。
“活在回憶裡，可不是一件好事。這反而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
夢羽覺得琴江這是在作死。
“一則，容易變成敵人所掌控的弱點。二則，容易產生夢魘，對吧？”
琴江不是不明白，但着實...
“看來，主人一向是心下澄明的。”
夢羽現在倒是清楚琴江在糾結什麼了。
“你以爲此處如何？”
但琴江覺得夢羽沒有完全明白自己。
“至高之點，賞盡風光。”
夢羽望向亭子周圍，幽幽道。
“然而...”
琴江亦是，目光幽然。
“高處不勝寒，月影人寥寥！”
夢羽又怎生不懂這等心境？
“...”
琴江眼中色彩晦暗不明。
“主人，你身上的痛苦，我願代你受過。可是，這心上的傷口，卻藥石罔顧，小羽沒有辦法以身相代，但是感同身受！”
夢羽擡手，按了按琴江的肩頭，既堅定，又遺憾道。
“...”
琴江的身子因爲這句話，帶着微微的顫抖。
“主人或許一直都不明白，此處叫做萬柳山莊的原因吧~”
夢羽抿了抿脣，打算做出最後的努力。
“...難道...還有我不知道的事？”
琴江很不信。
“主人不信？”
夢羽聽得出琴江對此很懷疑。
“說說看吧！”
抱着一種試試看的心態，琴江應允了夢羽繼續講下去。
“主人以爲萬柳是什麼意思？”
夢羽反問道。
“萬柳...萬柳...難道是挽留？”
琴江也是一個喜歡舞文弄墨的人，這個問題不算太難。
夢羽並未對此發言，只是靜默。
“............”
琴江心中有些翻騰。
“一切，都是那個人做的。”
夢羽下定決心，有些事還是掰開了揉碎了比較好，否則，若是因爲置氣而錯過，那就真的是愚昧了。
“不要和我提那個人！”
所謂的那個人，兩人都心知肚明。
但正是因爲心知肚明，琴江一下子就情緒激動起來，摔袖憤然道。
“主人還不明白嗎？”
夢羽覺得琴江是被情緒所控制，而不是被理性所控制。
“錯了便是錯了，難道這般做了些無用功，便能將功補過了？”
但琴江仍舊在這件事上很固執。
“其實，主人心裡是明白的。那個人的極限，僅僅如此了！”
夢羽覺得這就是琴江在單方面地鬧脾氣了。
“...”
琴江被夢羽這句如同冰水般的話一激，一時語塞。
是啊！
這般作爲，怕是那個人最多的彌補了。
“主人雖然面上不顯，心中也應該有所觸動吧？”
見得琴江失神，夢羽趁熱打鐵道。
“......”
琴江有些不願承認。
“那一首‘暮雨寒凝’並非出自景廷派之手，也不是什麼景廷派的傳世樂曲。這個，主人看了，就應該明白！”
夢羽覺得，這些還不足以摧毀琴江的意志，如此就應該再來一把猛火。
夢羽掏出一個年代有些久遠的竹簡，遞給琴江。
不過，真要說起來，那捲竹簡的年代也算不得很久遠，最多距今有將近五十年。
“這！你是從何得來？”
這次的火，可是足夠的猛。
將竹簡上的內容細細看過之後，琴江震驚到幾乎說不出話來。出口的聲音，都帶着顫抖的沙啞。
“萬柳山莊，書房的密室裡。”
夢羽也不避諱。
“...”
琴江整個人都沐浴在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中。
“若是主人願意的話，等到一切事了，小羽願意陪着主人和道英真人好好談談。”
夢羽覺得解鈴還須繫鈴人。
畢竟，道英是目前這種情況的檯面操盤手，自然應該找其追尋當年之事。
“...和師父談談？”
琴江對於這個提議有些遲疑。
“對。”
夢羽捎帶暗示地看了琴江一眼。
“我明白了。”
琴江瞬間就清楚了。
“主人果然聰慧，一點就通，也省得小羽再去搜腸刮肚地想一些說辭了！”
想得琴江理解了其中一些關竅，夢羽心下有一絲輕鬆。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微微思慮過後，琴江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想，這個地方，我應該知道。”
夢羽笑着看向萬柳山莊所謂的後山。
“你雖然知道，但是你沒法打開機關，對吧？”
琴江亦是同樣將目光放到了萬柳山莊的後山，狀似無意道。
“是，這種特殊的機關，我並未見過。雖是思索良久，但也未曾找到其中關竅。”
夢羽有些遺憾地搖搖頭。
“那是因爲，你不是我們家族的人。”
琴江直接點明瞭原因。
“原來...原因在這裡。”
夢羽的嘴角掛着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
呵~
果真是個有着厚重歷史的家族呢！
“你雖然能夠打開書房的密室，找到了原因之一。但是與此同時，你還發現了密室裡另藏玄機。你一直想要開解我，但是，卻不得法門。當你看到那個機關的時候，你就覺得那裡面，應該有你要的東西，你便試着去打開。但是不行，對吧？”
琴江繼續看似閒散地猜測道。
“對，這種機關很特殊，不論怎麼開，似乎都打不開。哪怕是絞盡腦汁，也不行。”
夢羽直言道。
“然後，你就元神出竅了？”
琴江知道夢羽有這個能力。
畢竟，當靈體化爲實體過後，他們的原本靈體就會充當實體的靈魂。而所謂的元神出竅，不過就是用靈體狀態去探查罷了。
“嗯。”
夢羽覺得這些事兒沒有必要隱瞞。
“看到了？”
琴江衝着夢羽帶着點深意地揚揚眉。
“看到了。”
夢羽有些感慨道。
“那就不用我帶你去了，原因想必你是清楚的！”
琴江覺得此事應該可以告一段落了。
畢竟，依照夢羽的智慧，應該可以揣度出前因後果了。
“原因不清楚。”
但令琴江始料未及的是，夢羽搖了搖頭。
“哦？”
這倒是有些引發琴江的興趣。
“還缺了一把鑰匙。”
夢羽看向琴江，眼神憂鬱道。
“那你不如猜猜鑰匙在哪兒？”
難得見到夢羽這個表情，並且琴江也想看看夢羽究竟可以聰明到何種地步。
“那個盒子的夾層裡。”
夢羽已經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