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的鬆緊是天生的，這是人力無法改變的。你既然已經做過這樣的努力，並且失敗了。這就說明，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了。至於‘天尊’之曲，小珏在進入合奏階段的時候，沒有辦法慢下來，我們就稍稍配合他即可。這樣也是一種變通的法子。夢羽，你是琴靈，對於琴藝和琴音的要求極高。但是，你也得考慮考慮小珏吧~他是個凡人，能夠達到現在這種程度，真的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甄狄思索了一會兒，給出了答覆。
“甄狄，難道你忘了當初主人是怎麼訓練你們的？”
夢羽不與甄狄爭辯這個是不是不錯的問題，只是淡淡地反問道，用事實說話。
“沒有。”
那段灰色的記憶，甄狄怕是這一生都不要忘了。
“你認爲主人會包容這種錯誤？”
夢羽繼續反問道。
“這不算是錯誤。”
甄狄並不覺得像夢羽說的那麼嚴重。
“主人眼睛裡可是揉不得沙子的，尤其是在琴藝這方面。”
夢羽強調了琴江的立場。
“夢羽哥哥，師叔，你們別吵了！是小珏的問題，是小珏學藝不精！”
看着自己的師叔和自己喜歡的夢羽哥哥在爲了自己這個不中用的傢伙兒而引發分歧爭吵，琴珏對自己相當失望，也對現在的情況感到相當着急。
“小露，你先帶着小珏回屋去。”
夢羽不欲讓琴珏看到自己和甄狄之間據理力爭的樣子，遂遣了紫露帶人離開。
“是。”
紫露看到夢羽拋過來的暗示的眼神，立刻會意地把琴珏帶走。
“甄狄，在這件事情上，我有我的立場。不是我雞蛋裡挑骨頭，這‘天尊’之曲的威力有多大，你不清楚嗎？只要稍稍一分心，靈力就會被吸走，這是兒戲嗎？小珏本來根基就淺，即使他真的有很高的天賦，可是配上不高的修爲，他不僅不能通過‘天尊’之曲來提高他的修爲，反而會因爲‘天尊’之曲把他身上僅有的修爲給吸個乾乾淨淨！一旦小珏進入了‘天尊’之曲的彈奏，這‘天尊’之曲遵循五行之力，五行之間相生相剋。若是一環出現了差錯，平衡被打破，你們所有人都要跟着倒黴！我要求高，是爲了保證所有人的安全！之前，你們尚未出關的時候，主人也曾徵詢過我的意見，究竟要達到什麼樣的程度，才能讓你們合奏。你們每一個人的琴藝，我都是瞭如指掌的。直到主人在明處，我在暗處，確定你們每一個人已經全部達到要求，甚至比要求還要出色的時候，我纔會告訴主人，哪些人是合格的。直到你們所有人都合格了，主人才與你們在一起合奏的。你們難道忘了，當時坤決宮裡，最多的不是吃的玩兒的，最多的是封住內力的丹藥嗎？”
夢羽語重心長地分析着利弊。
畢竟，對於甄狄這種人，分析利弊，比動之以情管用。
“可是...”
甄狄雖然覺得夢羽說得沒錯，但從內心來說，甄狄還是覺得夢羽太嚴苛了。
“甄狄，若不是擔心大家的安危，我大可不必爲了這件事跟你爭個面紅耳赤。別人我可以退而求其次的不管，但是主人的安危，我不能不顧！主人是你們中修爲最高的，那麼若是出事了，他遭受的反噬也會是最大的！我不能因爲小珏還是個孩子，不能因爲他自身的原因，就拿主人的安危去賭一個可能的結果！我賭不起！”
夢羽的語氣又急又重。
尤其是末了的四個字，簡直就是落地砸坑。
“夢羽，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夢羽一番掏心掏肺的話，說得在情在理，而且事關甄狄最關心的琴江。原本甄狄的堅持，全都化爲烏有，語氣也是有幾分低落的。
“...”
夢羽瞧着甄狄的狀態，暗道琴江果然是甄狄的命門。
一提到琴江，再多的堅持，都全數消退。
看來，今天還有額外的收穫！
嗯！
很好！
“是我太寬縱小珏了，就像你說的，我與他關係親近。所以，就放鬆了對他的要求。把一般當做好，把好當做棒。”
甄狄的眼中，含着些愧疚。
“甄狄，你知道小珏和主人之間的關係永遠都是一個死結，是解不開的。現在唯一能夠幫到小珏的人，唯一有時間幫助小珏的人，就是你了。以前，小珏生性散漫，常常玩玩兒小聰明，也就矇混過關了。那是在門派裡，就算你們不保護他，道和道英都會保護着他。他受傷的可能性幾乎爲零。但是，我們現在在外面，每一天都面對着不可預知的危險。所以，小珏必須成長起來，不能再這麼下去了！要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人有一天，保護不了他了，那該怎麼辦？難道讓他一個人等死嗎？我要求高，這是爲了他好！”
夢羽將雙手搭上甄狄的肩頭，重重地按了按，滿目認真而鄭重道。
“你說的，我都明白。就像大哥說的那樣，只有足夠優秀，你才能夠保護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
這次，甄狄就沒有躲開了。
並不是不想躲，而是他甄狄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甄狄是打心眼兒裡感到對不起夢羽的信任。
“對不起，我失態了。這件事情是人命攸關的事情......”
夢羽半闔眼眸，語氣相當低落，似是爲了自己與甄狄爭吵，而感到愧疚。
“我明白，我不怪你。”
甄狄相當善解人意。
甄狄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如何抉擇，這就是他的優點。
“小珏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夢羽皺着眉頭，囑託道。
“嗯。”
甄狄這次是認認真真地回答了夢羽。
夢羽滿臉陰煞，氣沖沖地回到了房間裡。
“哎喲～寶貝兒，你的聲音都差點兒把房頂給掀了！”
琴江斜倚在軟塌上，姿態風流，指了指房頂，笑得像一隻偷腥的貓咪。語氣裡，也是十足十的挪耶和調侃，真是壞極了！
“那是因爲太讓人生氣了！”
夢羽恨恨地瞪了一眼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模樣的琴江，接着“噔~噔~噔~”的足下生風，來到琴江身邊坐下。那副模樣，可是咬牙切齒得恨不得把人給吃了！
“至於嗎？”
琴江捻了一縷夢羽的頭髮，在手中把玩。
“主人，你還說甄狄辦事讓人放心，沒想到也是個會放水的傢伙兒，真是氣死我了！”
夢羽拍掉琴江的蹄子，恨恨道。
“小珏的琴聲，我也聽到了。”
瞧着夢羽這副炸毛的樣子，琴江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老老實實地講道。
不過，琴江的語氣，有些複雜，可能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這是一種怎樣的語氣吧！
欣慰？
氣鬱？
還是嘆息？
“那主人以爲如何？”
夢羽的臉色仍舊不好，不過語氣稍稍和緩。揚了揚眉，又用下巴指了指門外的方向，示意道。
“…你是對的。”
琴江收斂了玩笑的心思，半闔眼眸，頓了半響，這才中肯地評價道。
畢竟，以他琴江挑剔的耳朵來看，都不入流，更何況是夢羽了！
並且，這也是令琴江感到奇怪的地方。
爲何琴珏的根骨尚算不錯，卻是這般…
驀地，琴江想起了還在景廷派時，夢羽告訴過他的事。
難道古怪真的就出在這個上面？
看來，景廷派奇怪而秘密的東西，還真是不止一個啊！
“估摸着甄狄是把小珏當做甄箏了。”
夢羽抽了抽鼻子，面露不悅。
“你是不是太過急功近利了？”
琴江順了順貓背，捎帶安撫道。
其實，琴江心裡不知爲何，總是隱隱地覺得夢羽似乎在暗中進行着什麼事情。感覺上來說，夢羽比起他這個師父，更想把琴珏給培養出來。
這到底…
難不成夢羽是真的想和自己歸隱獨翠嗎？
是真的想和自己過那種平靜而恬淡的生活嗎？
還是說夢羽其實已經厭惡了這樣打打殺殺，血雨腥風的生活？
呵～
也對，夢羽的父親就是個仙人，一直都生活在纖塵不染的天界，過習慣了閒雲野鶴，沒有勾心鬥角的生活。
雖然夢羽聰明，但也能夠看出是在凡塵間摸爬滾打，經歷痛苦修煉過後的樣子。
夢羽心中也定然對那樣平靜的生活，很是嚮往吧！
呵～
夢羽這麼幹淨的人兒，也會爲自己染上俗氣！
哎…真是不知，這到底是誰的劫？
可自己又真的想要那一份平靜嗎？
還是說自己想要逃避什麼呢？
原來，自己這麼清明的一個人，也有說不清的時候…
“主人，你想要你的徒弟變成朽木爛材嗎？”
被琴江順了順毛，夢羽的氣勢稍弱，只是輕微地翻了個白眼。
而且，琴江那似是嘆息的語氣，也讓夢羽察覺了危險。自己這般做，無非是想要釘死甄狄那顆不算安定的心，並且也有爲日後之事鋪墊的打算。但要是琴江起了疑，有些事，可就麻煩了。
算了！
算了！
有些事，就當作是稀泥糊過去得了！
“那不得丟死人？”
聽到朽木爛材這個詞，琴江可是千百個不願意和自己扯上半點關係，那得把臉丟到姥姥家去！
琴江一臉的嫌棄。
“瑤琴這方面都是年少成名，就像是那些劍修一樣，弱冠之前沒有當成劍派的魁首，是一件極其讓人感到恥辱的事情。”
夢羽算是比較平和地講道。
畢竟，學習瑤琴的人千千萬，但能夠領會到其中真諦的，也只是少數人。之所以說瑤琴是年少成名，那也是因爲根骨的因素。即使技巧再好，沒有好的根骨，領悟力差了，感受不了樂曲的境界，那也只能是二流的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