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初的主人，不也一樣沒聽小羽的解釋嗎？小羽現在又爲何要聽主人的解釋呢？這莫不是不太公平？”
夢羽又一次翻起了舊賬，還是一筆琴江一輩子也還不起的舊賬。
說話間，夢羽的刀刃越靠越近。琴江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夢羽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成了刀下亡魂。
然而，說話的時候，喉嚨的震動，還是讓皮膚被割破了，一股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
“...那件事，你還在記恨？”
聽到不聽解釋這件事，琴江立刻想起了自己在太湖莊對夢羽犯下的滔天罪行。
那個時候，琴江雖然給了夢羽罰他的機會，但琴江在心底總是有一絲絲覺得夢羽的原諒是不是太快了一些，又或者來得太容易了一些。
後來，又思及夢羽剖白的心跡，琴江只覺得夢羽對自己的原諒，更多的是來源於他在乎自己。難道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這次又被撕裂了更大的口子？
琴江遲疑道。
“這倒是沒有，我可沒有那麼小~心~眼~。現在的小羽，只是在幫助主人啊！主人既然那麼想去陰曹地府，小羽自然應該幫着主人啊！”
但夢羽卻不接招，只是就事論事。
“我知道，你是恨我的。你恨我的專斷獨行；你恨我，明明答應了你，不要親涉險境，卻明知故犯；你恨我，不珍惜這條用你心血撿來的性命！你若是恨我，就殺了我吧！只要你不再恨我！”
夢羽淡然的語氣，讓琴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驚。
自己...
自己...
又一次傷了小羽...
琴江懇求道。
“殺了你？！殺了你？！那豈不是便宜了你？！！不是正好順遂了你的心意？！！！”
夢羽冷意一笑。
“小羽，對不起！我...我...”
琴江面對此番的夢羽，已然語塞。
此時的琴江，才深刻體會到，被自己信任的人傷害到，會是多麼的絕望。不是夢羽有錯，全天下最有錯的就是自己！自己怎能言而無信？自己何時變成了一個小人？爲何自己會去傷害夢羽？明明自己最在乎的就是夢羽了！
都說，對於自己欣賞的人，人都會變得苛責起來，哪怕他原本是一個性子比水還柔軟的人。自己幾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撕碎了夢羽對自己的信任。
任夢羽如何處決自己，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是自己對不起夢羽！
自己沒有理由讓夢羽原諒自己！
若是殺掉自己，能讓夢羽心裡好過一點，這條命又算什麼呢？可是，就連這條命也是夢羽忍受着無窮的苦痛換來的，自己怎生能夠隨意輕賤呢？
自己明明就是個沉穩的人，什麼時候也變得那樣輕浮了呢？
爲什麼不和夢羽商量商量再做打算呢？
自己也是大意！
若是那桃葉有毒，又該怎麼辦呢？
難道又要讓夢羽去找那個古怪的老頭，被折騰到奄奄一息？
不！
不！
不！
絕不！
自己當時究竟怎麼了？怎麼能夠那麼衝動呢？爲何只是顧慮到了一方面，而忽視了另一方面呢？
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失敗……
“咣噹～”
煥炣嫵瑤刃從夢羽的手中滑落，與地面親吻時，發出了刺耳的響聲。
此時的房間裡，安靜極了。
琴江能夠感受到來自夢羽的顫抖，卻沒法回頭去看一眼，夢羽是不是哭了？
好好想想，夢羽也是七尺男兒，卻爲了自己幾度落淚，自己真是……
曾經的自己，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強硬地霸佔了夢羽！根本就沒問過夢羽的意見！是自己撕碎了夢羽，作爲一個男人最後的一點尊嚴……
爲了保全自己，夢羽原本乾淨的雙手，卻也沾上了骯髒，自己怎能……
無論怎樣，就連一直以來驕傲得視天下爲無物的自己，也不得不承認。
夢羽是一個極其優秀的人，若是脫離了自己，也許會活得比現在還要耀眼吧！
其實，夢羽天生就是一個十分耀眼的人。面相上佳，武功強大，內力渾厚，性子也是討人歡喜...
若是沒有自己……
夢羽本就是個聰明、做事十分有章法的人，卻爲了取悅自己，瞬間變成了三歲的孩童，和自己無聊地鬥嘴……
以前的夢羽，定是認爲這般無聊的事，簡直就是在戕害他的大腦吧！
爲了自己，他卻甘願做他自己都認爲是傻子纔會做的事，自己卻一再地辜負……
自己究竟還是不是人啊？
……
夢羽顫抖得愈發厲害了，還伴隨着被刻意壓抑着的哽咽聲。
這樣的夢羽，讓琴江的心無可救藥地疼痛起來。
纏綿不盡的疼痛，彷彿時間的黑洞，讓人無法自拔...
琴江想要回過頭去看看夢羽，雖然現在的他已經感到自己其實沒有任何顏面去面對夢羽。可還是抵擋不住自己內心的渴望，他想看看那個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讓人心疼的夢羽，是不是哭得像個孩子……
可是，琴江微微一動，夢羽原本已經因爲流淚而放鬆的雙手，再一次加大了力道。
“不準動！”
夢羽沙啞着嗓子，厲聲喝道。
“好~好~好~我不動！我不動！”
夢羽一喝，琴江趕忙停止了動作，連忙安撫道。
“小羽，你是在哭嗎？”
琴江輕柔地試探着。
“爲了背叛自己的人哭泣，似乎不值當！”
夢羽回了一句頗具琴江風格的回話。
“小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了，消消氣，好不好？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琴江一聽這般帶有自己殺伐果決氣息的回話，嘴角不由微微一勾。
小羽可真是好的壞的都學了去！
“什麼時候輪到主人來裁奪值當不值當了？”
夢羽一聲冷哼。
“小羽，原諒我啦~”
失去了煥炣嫵瑤刃的威脅，琴江也稍稍放鬆了些。
琴江柔聲安撫着夢羽。
“主人的原諒，似乎有些廉價。”
但夢羽的態度似乎很是強硬。
“我一時衝動，你就不要介意了嘛~”
琴江帶着略微撒嬌的語氣說道。
“一時衝動？小羽的主人，向來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什麼時候起，小羽的主人會是個衝動的人了？”
夢羽有些犀利地反問道。
“我說的是真的，小羽~”
琴江帶着誠意道。
這次，琴江倒是真的沒有推諉。
他是真的臨時起意纔打算加入戰圈的。
但也不算完全沒有推諉。
畢竟，他在這之前，的確存了要得到戲子信任的心思。只不過是遇到了今天這種始料未及的情況，他才臨時起的去幫忙的心思。
“小羽的主人，向來是掌控大局的，從來不會頭腦發熱。”
這次，夢羽找到了琴江的性子中的特點，把琴江這個不成立的說法給直接否掉。
“真的只是一時衝動！”
琴江都快急死了！
趕緊辯解道。
真是的！
穩重的人，就沒有衝動的時候嗎？
小羽真是...
你是要氣死我嗎？
還是要急死我啊？
“如若真的只是一時衝動，看來小羽沒有留在主人身邊的必要了。主人是如此的快刀斬亂麻，哪裡用得着小羽在這裡礙事啊？小羽在這裡，只會阻礙了主人的英明神武。小羽還是離開好了，主人就不必來尋了。即使主人來尋，小羽也不會繼續跟在主人身邊了。主人尋小羽，只是因爲習慣，不是因爲需要小羽。所以……主人，你好好保重。”
夢羽略帶酸意地作別。
說完，夢羽就鬆開了琴江。暗提內力，隔空拿起煥炣嫵瑤刃，頭也不回地準備離開。
夢羽沒有什麼眷戀。原本眼中的波詭雲譎，現在已經化爲了一片死寂。彷彿那雙眼睛的主人已然十分疲累，滿目都是穿越長久時光的滄桑，再沒有了光華，沒有了一絲波瀾。
哀默大於心死，也許就是這般。
琴江顧不得渾身上下的疼痛，轉過身來，打算阻攔夢羽。
然而，身子一動，才頓覺眼冒金星。
但是，即使眼冒金星，琴江也要攔住夢羽。
琴江知道，此時若是不攔住夢羽，自己一定會就此失去夢羽的！
然而，已經腦子不夠用的琴江，早就忘了：沒有了靈血的供養，夢羽的實體便會支持不住。夢羽會慢慢化爲幻形，最後只能回到玉佩當中去。只要玉佩在手，就不怕夢羽不回。只要有靈血供養，只要有血契存在，終究有一天，躲在玉佩裡的夢羽，一定會出現的。
只要一想到馬上就會失去夢羽，琴江心裡就慌了，真的慌了！
他不要！
夢羽是他的知己！
是他的陽光！
是他呼吸的源泉！
夢羽，一定不能走！
哪怕是用強硬的手段！
哪怕夢羽會恨自己一輩子！
也決不能讓夢羽離開！
“站住！你不能走！”
琴江揉了揉額角，試圖緩解自己的暈眩，聲音低沉而沙啞地開口挽留道。
然而，此時的夢羽，定然是置若罔聞的。依然向着門口走去，就連半分的遲疑，也是沒有的。
琴江何曾見到過如此決絕的夢羽？
在琴江的印象裡，夢羽都是識大體的、聽話的。
除了那一次……
可現在的小羽……
顧不得許多了，一定要攔住夢羽！
琴江第一次用跑的方式，來到夢羽跟前，一手攔住了夢羽的去路。
然而，被夢羽的離開弄懵了的琴江，又忘了一件事--爲了以防今日的談話內容流出房間，他給房間加了三層結界。
他真的不用那麼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