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慕(五)

魏淵嘆了口氣:“我爲她許下了承諾,今生絕不負她,可她卻走了,甚至沒有和我告別,我等她,三年,六年,十年!她終是沒有回來…”

魏淵:“我想去藍海找她,可,藍海到底在哪兒?我找了一輩子,如今化作了亡魂,依舊沒有再見到她…”

洛韻道:“藍海是仙地,你只是凡間亡靈,定是無法到達哪裡的。”

頓了頓,她接着說:“故事很好聽,公子要問什麼問題呢?”

魏淵笑着說:“你不是說答案全在故事中嗎。”

洛韻笑了笑:“月璃有千年的故事,公子是要聽哪一段呢?”

魏淵:“她,去哪了?藍海還是青丘?”

洛韻答:“她那也沒去,她一直在武陵。”

魏淵:“她還在武陵?不可能!”

洛韻:“她一直都在,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魏淵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洛韻:“公孫家抓住了她,將她在武陵殺死了。”

她語氣平淡的讓人惱火。

魏淵大吼:“不可能!月璃是不會死的!”

一個巴掌重重的落在了魏淵的臉上,魏淵有些懵,再看看周圍,哪裡還是剛剛的山莊,這可是他一直在找的藍海呀!

打他的是雲子謙,那巴掌倒是火辣辣的。

“魏淵!你居然還敢來藍海!”雲子謙大吼。

“你這畜牲!害了月璃!害了整個青丘!你到底還要怎樣!非要整個仙界都死嗎!”雲子謙眼中佈滿血絲。

雲子謙:“你就是公孫家的狗!”

雲子謙:“月璃怎麼會愛上你這東西!月璃怎麼會愛上你!”

他吼的撕心裂肺,那月璃,可是他愛了數百年的人啊……

他保護了那心頭人數百年……

如今,那心頭的人兒沒了,他又怎的不氣,又怎的不怒,又怎的……甘心……

再一眨眼,魏淵又回到了昔言,臉上那痛依舊清晰。

眼前那女子的笑也變得讓人琢磨不透,女子緩緩開口:“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呢,月璃怎的死的,有誰比您更清楚呢?”

魏淵愣住了,那段令他痛苦的記憶,此刻又浮現了出來。

魏淵不會傷害月璃,也不想月璃受傷,可公孫家的人不樂意,爲了保護月璃,他悄悄與公孫呈柏達成協議——幫助公孫家殺死其他狐妖。

可他只是一介凡人,單憑他一己之力是殺不死那羣千年靈狐的,所以他僅僅是爲公孫家的人帶路,找到那些狐妖。

他無數次從月璃嘴裡套出靈狐經常出沒的地方,又無數次帶公孫家找到那羣靈狐。

他也因好奇看過他們是如何滅狐的,那場景至今令他恐懼。

靈狐有九尾,一尾代表一命。

公孫家的那些人將靈狐逼回原形,然後將那狐的尾一條一條砍下,那狐的面部極其痛苦,他們會將那狐的狐皮剝下,如同戰利品一般收入囊中。

因靈狐生命力極強,最後一條尾沒了他們仍能再堅持幾個時辰。

被剝了皮後,它們無力的躺在地上,渾身猩紅,血肉全露在了外面,這讓魏淵一陣反胃,那血也讓他想起了月璃。

月璃只有八位,她死過一次,他想……

可紙終是包不住火的,月璃知道了這件事。

她對他大吼:“我們雖然爲妖,可我們向來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你們卻一次次殺害我們!凡人何時變成了這樣!”

魏淵:“月璃,我是爲了保護你啊!”

月璃冷笑道:“保護我?用同族的性命換自己一時的安定嗎?魏淵,我不需要你來保護!我也沒那麼自私!”

月璃去救那些被獵捕的狐妖時,不慎落入了公孫呈柏手中,她可是千年靈狐,怎麼會打不過這修成仙的凡人?

可女帝說過,不得傷害凡人,他們靈狐一族都謹遵其言,可凡人一次次殘忍的手段,讓他們落淚。

他們痛恨那些凡人,可終究是沒有去傷害過他們。

月璃終是沒有殺死公孫呈柏,當她被打回原形後,她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心軟的!

那些人從《奇狐》上查出月璃是赤尾靈狐,他們讓魏淵眼睜睜的看着月璃是如何死的,知道那時,魏淵才知道,赤尾靈狐,本就只有八隻尾,且只有一命……

在其他狐被抓時,他慶幸,慶幸那不是月璃,可看到月璃那麼痛苦,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他大喊着,可那終只是徒勞,月璃眼中盡是絕望不甘,痛苦與絕望,她的妖丹被取出了,隨後她也化作了一片浮影,月璃,死了……

公孫家的人將那赤紅的妖丹摧毀了……

身處藍海的寐然突然口吐鮮血,雲離瞪大了眼睛,寐然倒下了,雲離知道,是月璃出事了……

赤丹連接的可是整個狐族的心脈,赤丹沒了,青丘也就沒了……

雲離望了望天空,無數的光影升至高空,隨後化爲了浮影,那是靈狐的仙魄,終是魂飛魄散了,雲離那淚,也終是落了下來。

凡界都以爲藍海雲氏是一宗派,實則不是,這宗派一說不過是幌子罷了。

藍海爲仙妖族,族民爲鮫人,數千年前,凡界獵殺鮫人,因鮫人爲仙妖,所以死傷並不慘重,他們善布結界,因此將藍海籠在結界中,凡人再也無法到達藍海,天魔二族亦是不接納他們,他們是神,也是妖。

這世間就從天上一日,藍海一月,地上一年,變成了僅有天地,他們許是早已不記得藍海了,這樣倒也好。

可那血腥的事一次一次傳入藍海,那刺痛着鮫人一族的心,最終,雲離決定保護那些被殺戮的妖神,他們保護過無數的族類,可終是一族也沒留下,鮫人有藍海,那些族類也有自己的家土,藍海不爲神界,不爲凡界,鮫人可以在藍海躲避殺戮。

可其他族類呢?

凡天相連,那些凡人終是可以找到他們,不是所有地方都如藍海這般安全的……

他們也都有致命的弱點——太容易被凡情迷惑。

魏淵被那場景纏繞了一生,他死後選擇了封鎖那段記憶,化爲亡魂,去找那個他愛的人,可上天還是將他帶到了昔言,告訴他了真相,他痛啊,恨啊……

是他對不起月璃。

他不該那麼自私,月璃應是對他恨之入骨了吧……

那痛,那恨,讓他無聲的哭了起來。

若是他不與月璃相遇,該多好……

他曾經救下過一隻赤尾靈狐,因靈狐害怕,將他那段記憶抹去了,可那善良的少年印在了她的心中。

後來,他們再次相遇了……

她慕他的善良,

也恨他的自私。

她死前曾想,他究竟是何時失去了那份善良的?

許是遇到她之後吧……

若是她不來尋他,該多好……

那公子郎趴在地上,痛哭着,接着變成了一株奇特的彼岸,它的花瓣如那赤尾狐的尾巴一般,亦是紅色,莖卻是金色,這朵妖麗的彼岸正開在樹下,洛韻睨眼看了一下,接着拿起地上的酒罈走向了那樹後的小泉,然後蹲下,慢慢洗起了罈子,那泉水散發着酒的醇香,灌醉了風……

城塔上醉了的美人,用那雙美目,灌醉了塔下癡情的公子郎。

公子郎一直在等着那美人下來。

等着久了,纔會去珍惜。

等的久了,纔不捨得放手。

等的久了,才,不擇手段……

那凡人本就是這命格中的一過客,可她偏偏如此癡情。

那漫長的時間,

終還是斷在了這公子郎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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