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咚——”
厚重的鐘聲響的急切,失去本身的沉穩和禪意,反而成爲了擾亂人心的噪音。
“怎麼回事?學校是瘋了嗎?”
好不容易安靜一點的教學樓如濺水的油鍋瞬間沸騰起來,嘈雜的說話聲一陣高過一陣,即使各班的班委不斷的招呼紀律,也鎮壓不下同學們的議論。
“嘿!你們看天上的月亮!紅色的誒!”
“真的誒!”
不知是誰的一聲驚呼,又掀起了一陣熱議。
師毓三人也注意到了天空的異象,那一輪血紅的月亮散發着詭異的光,將整個學校蒙上了一層淺緋色的薄紗。
“啪咔——”
“轟——”
什麼東西破碎、掉落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宮璃歡想起了書中的描述,心裡一緊。
“當那輪紅色的月亮高掛在空中,某種力量似乎達到了極限,鎮守的古銅鐘不斷鳴響,將警報傳達。幾息後,這個經歷了三百八十多年風風雨雨的古鐘,終是承受不了壓力,在竭盡全力發出自己最後的哀鳴後,四分五裂。封印多年的惡鬼們,得意的狂笑着從地獄裡爬出來了。”
“血月出,鍾鐸碎……”
“鍾鐸碎了……”封印也破了……
師毓神情恍惚地呢喃,走廊天花板的白光照的她的臉色些許蒼白。
師毓回過神,迅速地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裡拿出信號彈向天空放出求助,金色的圖騰在空中久久不散。
“咻——”
煙火升起的聲音從其他地方斷斷續續的響起,九、十道相同的圖騰在天空出現。
是天師盟的同道!
師毓眼底涌現出驚喜,緊擰的眉頭舒展了不少。
就在師毓打算和其他天師會合的時候,濃霧從四處升起,快速將整棟教學樓包圍的密不透風,師毓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喲,天師,是天師喲——”
濃霧順着樓梯蔓延到走廊上,伴隨着桀桀怪笑,黑色飄忽的影子若隱若現。燈光時亮時暗,氣溫直線下降,血色的手掌印、腳印凌亂的出現在牆壁上、地板上,驚恐的尖叫聲、呼救聲在濃霧織造的牢籠裡間歇不斷。
師毓拿出桃木劍,將宮璃歡和黎茗擋在了身後。
“天師!天師!該死的天師!”
“桀桀——”
“誒,真的是天師誒!嘻嘻——”
“哈哈哈!你們說她夠我們吃幾口?啊?哈哈哈——”
淒厲的咒罵聲、古怪瘋癲的大笑聲、詭異活潑的嬉笑聲、惡意滿滿的調侃聲……數不清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霧中黑壓壓的鬼影越來越清晰,成半包圍狀圍了過來。
對面有多少鬼?十多個?幾十個?還是,成百上千?
師毓握着桃木劍的手微顫,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
教室的前後門緊閉着,窗戶關得死死的,窗簾擋住了所有情景,之前的尖叫聲都消失不見。所有人都懼怕,門外的厲鬼。
“我聞到對面有甜美的氣息,好像糕點的靈魂——”飄忽的女聲縈繞在所有人的耳中。
“還有一股噁心的夾竹桃的氣味,南宮家的氣味!”粗狂的嗓音帶着憎惡。
“抓住他們!撕碎他們!只有熱的鮮血和新鮮的靈魂,才能慰藉我們被封印幾百年的痛苦!”淒厲扭曲的聲音彷彿一把火燒掉了所有的忌憚,驅動着所有蠢蠢欲動的鬼魂撲向師毓三人。
數量太多了,她一個人光靠法器打不過的,而且她身後還有兩個無縛雞之力的同伴。
師毓脫下兩隻手腕上的念珠,分別塞給了黎茗和宮璃歡,然後用靈力劃破手指、將鮮血抹在了劍刃上。
“以血解封,開!”
師毓的這柄桃木劍很不一樣,它並不是純粹的桃木,劍的脊背上綴着一串開光銅錢,劍的一刃更是包着一層薄薄的青銅,整個劍身都篆刻着符咒並用硃砂描紅。這柄桃木劍是師家的古器,到師毓手上已經有五代了。五代人的靈氣孕養,數不勝數的鬼怪爲祭,這柄桃木劍已有了淡淡的靈識,即將孕育出劍靈。而已有靈識的劍,就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了。
師毓知道自己不該冒險解封,一旦自己無法操縱就會受到嚴重反噬、危及性命,但眼前的局勢已經由不得她多想了。
……
世有冥府,執掌輪迴。冥府幽深,非得引渡掌燈而不可尋。
“叮鈴鈴——”
高懸門上的風鈴忽然作響,驚動了靠着柱子小憩的陰不悔。
陰不悔擡頭看向門上兩邊懸掛的紅燈籠,沒有亮,反而是底下兩個木柱子旁放置的幾乎從未亮起、擺設似的石燈忽的燃起了幽藍的火焰。頭頂的風鈴“叮鈴鈴”響個不停,像是在催魂奪命。陰不悔慘白的臉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居然來人了——
這裡可是地界冥府的入口,居然有人來了!
陰不悔從自己的胸口扯出一條漆黑的鎖鏈繞在手上,撿起了被放置在一旁的接引燈籠,嚴陣以待。
陰不悔沒有等多久,就看見遠方黑漆漆的空間亮起了微藍色的光,隨着對方的不斷靠近,一股冷氣從遠處蔓延襲來。
對方的速度很快,不過眨眼的功夫就瞬間移動了百米。
這速度,不像是人。
陰不悔的心情愈發沉重,腦中警鈴大震。
那團藍色的光芒越來越亮,顏色越來越深,同時周圍也越來越冷,冷到陰不悔這個鬼差都忍不住打寒顫。
伴隨着光芒的靠近,黑沉沉的空間俶爾亮起了點點藍色熒光,成千上萬,在空中肆意飛舞。
陰不悔定睛一看,那些螢火蟲似的光點,竟然是飄蕩的雪!
地界,下雪了——
陰不悔心神俱震。千百年來,地界從未有過氣候的變化。上一次氣溫波動的時候,還是古神時期。陰不悔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
“嗒、嗒、嗒——”
像什麼與冰面敲擊的聲音傳來,淡淡的冰霧中人影綽綽。
明明眼看着還有五十米的距離,下一秒,人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陰不悔猝不及防的和對方對視了一眼。
那雙鳳眸無悲無喜的倒映着他震驚的模樣,冰藍色的瞳孔裡寂靜一片,他只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掉進了冰洞之中。冰霜瞬間攀上了他的睫毛,凝結在他的衣角。
“你就是,地府的掌燈者?”
不帶一絲情緒起伏的聲音,和她整個人一樣。
陰不悔覺得自己的腦門異常冰涼,他想,如果他還是人的話,他額上現在定是冷汗涔涔。
“回大人,是的,”
“下官陰不悔,冥府掌燈兼三曹有司。”
“掌燈兼任三曹有司?”容瑾擰緊眉頭,略有些嫌棄和恨鐵不成鋼,道:“地府落敗成這個樣子了?一個鬼掰成四個使——”
陰不悔訕笑,表情苦澀又無奈,斟酌一會後心酸道:“冥府,自姒晟音佔地稱王后,日常公務的運行便日漸困難。三百多年了,下官與同僚苦苦支撐,如今已快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這些年來,冥府官員西歸的西歸,請退的請退,在職人員愈發的少,人手不夠,只能一鬼兼數職,支撐運作。”
“唉——”陰不悔長長嘆息,“讓大人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