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北北攥着被子，可以看出她的緊張，侍女也勸，但她就是不想喝。
一屋子人，都在讓她喝藥，樓行止說是喝藥了就可以恢復正常，壽命也會越來越長。
“我不要。”明明是說要活得好，哪怕生命短一些，也沒關係的。
可樓行止卻不聽她的，在問了她的答案後，又執意堅持自己。
那還問她幹什麼？
房間裡的人只有鍾西律是向着她的了，於是，她向他投去懇求的目光：“我不想喝藥，你不是說你是我哥哥很寵我的嗎？哥哥！我不想喝！”
這個時候懂得向自己求救了。
雖然是失憶了，但她眼中的光還是很明亮，就像以往無數次向自己撒嬌似的，鍾西律心一軟，就轉向了樓行止：“樓大哥，北北現在情緒不穩定，不如先不要逼她了。”
樓行止一向對鍾西律的話充耳不聞。
現在眼中就只有一個鐘北北，他也說不上自己是愧疚還是什麼，偏執地想要將一切恢復原樣。既然人已經找到了，那麼就有必要將她治好。
“喝藥。”樓行止重複着，用勺子舀起藥遞到鍾北北嘴邊。
“我不喝，你聽不懂女媧國話嗎！”鍾北北掙扎中打到他的手，碗和勺子先後脫手砸到地上，清脆地一聲後濺起四分五裂的碎片。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樓行止是什麼人？向來說一不二高高在上的主，上一個和他這麼說話的人已經在靈石山挖礦了吧？
衆人都爲牀上的姑娘擔心，想要替她求情卻生怕樓行止發作。
鍾北北看到了樓行止那微怒的神情，也縮了縮脖子，將被子抱得更緊，不敢看他的眼睛。
漫長的沉默。
被靈力場施壓的人們大氣也不敢出。
“青鳥。”樓行止突然發了話。
青鳥一顫，上前聽命。
“去外面找百里醫師，他那裡有備用的藥。”樓行止知道喂藥大概會遇到阻礙，所以讓百里昊天準備了足夠多的藥。
接下來，端進來一碗，鍾北北就砸一碗，砸到後來滿地碎片，人都沒地方落腳。這個時候，人們心中也覺得鍾北北有些過於驕縱了，樓行止的耐心被髮揮到極致，在又一碗被砸碎時，仍是去叫青鳥：“再去要。”
他就不信鍾北北能砸到最後。
“我是不會喝的！”鍾北北紅着眼睛看他：“除非你掰開我的嘴強灌進去，不然端再多碗過來也沒用。”
樓行止嗯了一聲：“你砸多少碗，我端多少，直到你不砸了。”
“北北，你就喝了吧，樓大哥也是爲你好。”鍾西律眼看着自家妹妹變成這樣，也是怕她耗盡了樓行止的耐心。
他知道樓行止的選擇，也贊同他。
畢竟對他們這些親人來說，人活着是最重要的。哪怕先延長壽命，活下來再說，以後再想辦法也不遲。
“我不要你們爲我好。”鍾北北說完後頓了頓：“不，如果你們真的爲我好，就不要逼我喝藥！”
又一碗冒着熱氣的藥被端了上來，樓行止也曾經想過要丸藥，但百里昊天說了，這延長壽命的事兒急不得，單是喝藥就要喝至少一年。
如果這次強行給她灌進去了，樓行止也不敢保證下一次還能給她灌。
所以從源頭上，他就希望鍾北北可以聽
話的自己喝下去。
看着他又端了一碗藥過來，鍾北北的眼圈都有些紅了，垂下頭：“你爲什麼要逼我……”
爲什麼……
放她自由不好嗎？
她也沒勇氣再推開他了，砸了那些碗藥，始終心虛。
此時，突然有人通報：“少主，外面有人闖了進來。”
“攔住。”
“她們、她們就是之前少主關進水牢裡的人，說……說是知道如何治好鍾小姐，若是不放她們進來，您會後悔的。”
呦，明晃晃的威脅啊。
樓行止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管她們，抓到扔出去。”
“是主人……”鍾北北也知道大概樓行止不願意聽自己說話，就改口道：“是她們？我要見。”
“北北！”鍾西律語重心長，可別繼續添亂了，老老實實喝藥就好。
“喝了藥，我就讓你見她們。”樓行止說道。
鍾北北纔不想被他牽着鼻子走，她討厭受制於人的感覺，這個樓行止讓她覺得太過陌生。在這個世上，她只想相信用血將她喚醒的盛凰音。
好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打鬥聲，有人闖了進來，就在樓行止即將出手之際，衝進來的盛凰音匆匆道：“我們可以把北北變得正常！”
樓行止的手一頓，轉過身看她，在接連衝進來的靈師動手之前，下了命令：“都出去。”
“你剛纔說什麼？”而他繼續問盛凰音。
明顯是有戲，盛凰音和秦皓月得以和樓行止對上話。
“你不是想把她恢復到正常人的狀態嗎？我說，我們可以。”盛凰音道：“我還可以使她恢復記憶……”
樓行止的眸子微縮。
恢復記憶……
如果她想起來了一切，是不是會怨自己……
“你們先跟我來。”樓行止將藥放在一旁，起身離去。
到了無人的結界中，他比剛纔更加冷漠：“你們真的可以？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先試試就好了。”盛凰音笑了笑：“我們在聖湖的藏書閣中找到了一些與人鼎有關的古籍，上面也有使人鼎恢復正常的辦法，但因爲一些緣故，我們沒辦法透露。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反正我們可以，並且見效很快，一天內就可以恢復正常。”
一個是延長壽命，不改變人鼎，且需要服藥至少一年。
一個是恢復成常人，一天就可以。
一邊是百里氏族的人，但卻是族中的叛徒。一邊是聖湖學院來歷不明的學生……
到底應該選擇誰？
樓行止考慮了一會兒後，則問道：“若是我不想讓她恢復記憶呢……”
“這個……恐怕不太行。”盛凰音說：“你知道，她是因爲改造成人鼎這個過程才被封鎖了記憶，被我們治好後，她不是人鼎，這記憶也會一點一點恢復過來。除非，你想給她喂使她失去記憶的藥，不然沒有別的辦法。”
是啊，這也證明了她們確實是有信心的，不然也不敢這麼說。樓行止眯了眯眼：“若你們要動什麼歪心思，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哦。”盛凰音挑眉。
這就是求人辦事的態度？果然是狂妄自大。
“不過若你們真的能兌現你們的承諾，我樓行止也會將你們奉爲座上賓，
至於具體的好處有什麼，到時候就知道了。”
盛凰音和秦皓月對望一眼，默契地一起笑了起來。
……
等到兩個人一起進了鍾北北的房間，將所有人攔在外面，在旁等着北北喝藥的百里昊天則有些不解。
“樓公子，這是什麼意思？”百里昊天問。
“她們有更好的方子。”
百里昊天道：“不可能！難道她們是能使得鍾姑娘復原？這不可能啊，據我所知世上還沒有人能這麼做……”
“嗯。”樓行止顯然是愛答不理的，雙目盯着緊閉的房門。周圍靈師重重，裡面的人插翅難飛。如果她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北北偷走，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房間內，三個姑娘也沒想過要走。
秦皓月放置了結界，屏蔽聲音，三個人說的話再沒別人可以聽見。
盛凰音笑着拿出一個瓶子，裡面裝着的是秦皓月煉出來的恢復記憶的靈液。
“只要喝下去，你就可以想起來過去的事了。”盛凰音說到這，臉色還有些不忍：“抱歉，我們暫時沒有想到將你恢復成普通人的方法，這種體質確實是不可逆的。”
她們做這一切也是打算先取得樓行止的信任，以後若是想到了辦法治鍾北北，也是方便。
而坐在牀上的鐘北北卻搖了搖頭。
“我不喝。”
“喝了後，就能想起來自己是誰，也可以爲自己做主，不用如此被動。”秦皓月忍不住勸了一句，在之前她也想過，如果恢復了記憶，是不是就會想起一些不愉快的經歷。
但如果是她，她肯定是希望知道自己是誰的。
鍾北北望向盛凰音，又看了看秦皓月，知道她們是真心爲自己好，無論是因爲自己被她們買了下來，還是其他原因，她都感覺到了一絲暖意。
鼻尖一酸，她直接說道：“我知道自己是誰，我是鍾北北，我在鎮上吃了自己煉出來的藥，想起了一切……”
將頭埋進被子裡，抱緊蜷縮的雙腿，她悶聲地說：“我不想變正常，變回正常人也沒辦法修煉，這一切我都知道。”
“我就想當個壽命短的人鼎，死了之後，樓大哥就能很快忘記我了。他還要修煉，或者找一個和她搭配的雙修伴侶，和我在一起幹嘛呀，我又陪不了他多久。”
兩個人誰都沒想到這一點。
她們以爲鍾北北失憶了，讓她恢復記憶的同時也是爲了自己的私心，誰讓樓行止惹到她們了呢，不如就讓鍾北北恢復記憶然後替她們好好教訓教訓樓行止。
現在……
鍾北北是知道了自己是誰，但卻絲毫沒有埋怨樓行止，並且怕他心懷愧疚，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想早死早超生，好讓樓行止忘了她。
這姑娘到底是有多傻啊！
聽着鍾北北的抽泣聲，同樣身爲姑娘的兩個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卻又不知如何安慰。
這種情況的話，她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鍾北北聰明伶俐，哭夠了後斷斷續續地問：“好了，不哭了我，你們要給我治好，大概是想報復樓大哥吧，他確實變了很多，可我也知道，一切都是因爲我，我沒辦法怨他什麼……”
“事實上我也已經不喜歡他了。”鍾北北輕聲說：“我大概是沒辦法替你們出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