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程子矜從牀上爬起來,把所有東西打包裝成一個個箱子,之後她叫了一輛計程車,將所有東西裝進後備箱裡。
“去哪?”司機問她。
“市公安局”
司機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發動了車子。
程子矜下了車費力的提着一大包一大包的行李往警局裡走,不太湊巧的是,這次又看見溫陵了。
離上次的事情纔過去一個星期左右,他沒道理不記得她了吧?然而事實好像就是這個樣子,溫陵只看了她一眼,隨後輕飄飄的把眼神挪開了。
程子矜鬆了一口氣,如果溫陵過來打招呼什麼的她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不過……眼前這堆行李也是很發愁的東西啊。
她還正想着呢,突然之間陽光被一大片陰影擋住,然後手裡就被塞了一把鑰匙。
她發愣,半晌纔開口問他:“你怎麼知道,我要來市局?還有這個……”她舉了舉手裡的鑰匙。
溫陵正利落的把一個包背到肩上順便一手拿了一個箱子,看都沒看她一眼,冷冰冰的說了句:“你宿舍的鑰匙,我帶你走。”然後邁開步子大步朝前走。
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的程子矜在原地傻站了兩秒鐘然後拔腿跟上。
她畢業了,嗯,這也就意味着她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她決定來市局工作的時候就申請了宿舍,本來她並非正式的警局工作人員,但是她也的確是特殊一些,這才破了例。
宿舍的人少的可憐,她估計整棟樓的人不會超過十個,畢竟除了她這種特殊的,內部工作人員纔可以住,但內部工作人員一般都不用住宿舍了。
這裡算的上是簡陋,不過對程子矜來說已經不錯了——只要不是天橋下就好。
溫陵放下東西就走了,程子矜坐到牀上,打開一個箱子正打算開始整理東西的時候,整棟宿舍樓猛的搖晃起來!她嚇了一大跳,立馬站起來,接着卻又詭異的平靜下來。
而已經走到樓底下的溫陵回過頭來看了看,剛纔還好好的宿舍樓現在儼然是一座危樓了,牆體上爬滿可怕的裂縫,稍近一點就可以看到裡面橫陳的鋼筋水泥。
這樣的房子,住人是不可能了。
他默不作聲的又回到了樓裡。
程子矜在溫陵把第三個箱子放到肩上的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你要幹嘛?”剛剛纔把她東西搬過來現在又搬走,這人是閒的慌嗎?
“出來”
程子矜抽了抽嘴角,忍住爆粗口的衝動,最後回了一個“哦”然後乖乖跟着他下樓。
當她看見那些裂縫的時候感覺很無語,她現在覺得上帝是在玩她嗎?她剛搬過來,然後宿舍樓就毀了——也不能說毀了,起碼短時間內住人是不可能了。
那在修好的這段時間內她要去睡天橋嗎?
“我還是去學校看看能不能寬限我一段時間吧”她嘆了一口氣,思考着容身之所。
“你沒有錢?”
“當然啊,不然我早就住酒店了。”
“哦”溫陵把東西放到地上,然後就抱着胸和她一起在路邊等着。
“溫陵,程子矜?你們倆怎麼會在一起?”來人身形微胖,一身警服筆挺,程子矜和他有過一面之緣,因此尊敬的喚了一聲:“劉局好”這人正是市局局長劉局長,爲人公正不阿,很得人尊敬。
劉局長看了一眼背後的宿舍樓,皺着眉頭頗有些尷尬的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啊,這樓是八十年代修的,早就不行了,我接到消息,領市發生了地震,這邊也有些被波及,不過震級不大,二級。”
鄰市發生二級地震,這棟房子卻幾乎要倒了……程子矜還能說什麼。
“人員都疏散出來沒有?”劉局長眉心緊縮。
溫陵點點頭。
程子矜詫異,沒看見有人出來啊。
“那你住哪啊?”劉局長顯然是看到了地上的行李。
程子矜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耳朵,有些底氣不足的說:“我看看能不能找着便宜的招待所吧……”她話還沒說完劉局長就連忙擺手道:“前幾天掃黃還剛整治了一批呢,這東西治標不治本,沒過幾天鐵定又冒出來,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住在那不安全。”越便宜的招待所就越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這姑娘雖然說深諳心理學之道,但看這細胳膊細腿的也知道不會打架了。
突然,他眼前一亮,看着溫陵驚喜道:“你不是有房子嗎?你倆又認識,住在一起應該沒事吧。”如果是換了別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肯定不放心,但這個人是溫陵,對溫陵這個人雖算不上多瞭解,但是他活了四五十年經歷過大案小案無數,一雙看人的火眼金睛算是練就了,溫陵就是看上去冷點,不太愛說話罷了,對他的人品也是有目共睹的。
“啊?”
“啊?”兩人同時驚呼,這也太荒謬了吧。
“人家小姑娘在這兒無親無故的,以前的案子你們倆也多有接觸,她剛大學畢業,身無分文,宿舍樓又這樣了,你要讓她睡馬路上不成?”話說到最後,竟然隱約有了威脅之意了。
溫陵把臉一板,“我拒絕。”
程子矜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有點失落,有點意料之中,以她對溫陵這個人的瞭解,如果他輕易的答應了才叫不正常。
不過他接下來一句話差點讓她驚掉了下巴,“除非她不影響我的日常生活。”那也就是同意了?
還沒等程子矜緩過勁來,劉局長已經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心情非常好的打了包票,“那當然,安安靜靜的女孩子能怎麼影響你啊?哦對了,她來警局之後我斟酌她的能力,雖然你們特案隊已經有你一個分析師了,不過再加一個也沒什麼關係嘛,以後你們就是同事了,要多多關照哦。”
程子矜:“……”有沒有人問過她的感受啊?
“走。”溫陵淡淡道。
程子矜回過神來,劉局長已經揹着手走遠了。
溫陵的家比她想象中的要大些,三居室,就是家裡的擺設空蕩蕩的,茶几上已經積了一層薄灰。
“你多久沒回來這裡了?”程子矜咋舌。
“我今天早上從這個家裡出發到市局的。”溫陵把她的箱子放到地上,然後手指了指某間臥房,“到你找到下一個容身之所之前,你住在那個房間。”
程子矜的行李少的可憐,也就幾件短袖幾條褲子,箱子裡裝的大多是書和一些心理學研究文章,案例分析什麼的。
她的房間佈置同樣簡單,一張牀,兩條凳子,一個衣櫃,一個佔了大半個牆壁卻一本書也沒有的書架。
衣櫃裡傳來一股剛裝修的味道,同樣是空空的,她有理由懷疑溫陵從來沒有踏進過這間房。
因爲地上一踩一個黑腳印。
“你的房子是最近纔買的?”程子矜仔細拖了地,溫陵抱着胸倚在門框上看,思索了一下之後回答:“三年前”
程子矜心想你他媽在逗我,這房子像三個月前買的。
“所以你從來沒有踏入過這兩個房間?”她指了指。
溫陵聳聳肩,理所當然的語氣:“我沒有在自己家閒逛的愛好,我只需要待在自己的房間就可以了,當然,我有時候會看電視,所以會坐在沙發上,我需要洗澡,所以我會去衛生間。”
程子矜突然覺得他有那麼一絲欠扁。
她忙活了一整個早上終於讓這個房子看起來乾淨整潔了一些,她揉了揉酸脹的手臂,然後就看見溫陵坐在沙發上打瞌睡。
她看看鐘,一點半了。
於是她走進廚房的那一刻,她又崩潰了,冰箱裡什麼都沒有,廚房裡的菜刀已經生鏽了,幾瓶調味料已經泛起了青白色的黴斑。
如溫陵這種高冷生物,居然能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平安的長大,簡直就是奇蹟。
“我餓了。”溫陵半眯着眼睛,臉上寫着“吃飯”
程子矜深呼吸,儘量用心平氣和的語氣和他說話,“你的廚房是這樣的,如果你不介意我用發黴的大米和恐怕已經孵出小雞的雞蛋再添點發黴的醬油給你做一碗美味的蛋炒飯,我現在就可以開火——前提是你有天然氣。”
溫陵一下子清醒了,臉上的字變成了“伐開心”
溫陵覺得家裡住了第二個人的感覺很奇怪,每天早上他從牀上爬起來,半眯着眼睛去衛生間,接着就能看見正在刷牙或者洗臉的程子矜,然後他才能反應過來自己沒穿上衣,等他穿好上衣洗完臉刷完牙險些被廚房裡噴涌而出的毒氣薰的再睡過去,總之,他很不開心。
程子矜覺得住到溫陵家裡的感覺很奇怪,這個看起來很高冷實際上在她看來傻逼透了的溫陵,每天早上起來智商就像掉線了一樣不是忘記穿上衣就是忘記衛生間怎麼走,她曾經親眼看見這傢伙睜着惺忪的眼睛搖搖晃晃的一腦袋撞到她房間的門上,等他腦袋上出現一個可愛的包時,她一般正在努力做早飯,溫陵不會做飯簡直就是天經地義,他頂多隨便拿個筷子。
然後還嫌棄她做的不好吃。
然後,程子矜也覺得伐開心。
她猜溫陵起牀氣的表現就是看誰都不爽,智商就像被他在睡夢中吃掉了一樣神秘消失,每次看見溫陵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嫌棄的戳着盤子裡的麪包,她其實都很想一巴掌拍到他腦袋上,然而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