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鬼雖然不知九毀鬼王爲何如此，但聽他提及“百鬼窟日後是否存在”，再想想之前盛傳的某些傳聞，頓時明白了幾分。
只怕傳聞不虛，九毀鬼王是真的有心挑戰無間鬼帝！
不然，此刻也不會從他口中說出“百鬼窟日後是否存在”這樣的話來。
“宗師，不可，不可啊！”
情急之下，絕鬼高聲叫道。
“嗯？”九毀鬼王看着絕鬼，問道：“有何不可？”
這話將絕鬼問的一怔。
他本有心勸阻九毀鬼王，不要和無間鬼帝爭鬥。但如今看着九毀鬼王，這話他怎麼都說不出口。
這麼一位宗師之輩，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又怎麼會輕易被旁人勸阻？
說與不說，結果都不會有什麼變化。九毀鬼王要做的事情，不會因爲一番言語就此罷休。
愣了愣神，絕鬼道：“我，我並非宗師的弟子，門人，這九毀山不該給我。要得這九毀山，也是真正得了宗師衣鉢的許先生纔有資格。”
九毀山本就是一塊寶地，又被九毀鬼王經營了多年，其中禁制完備。若是有心抗敵，即便元神修士都無法攻入其中，反要受到禁制的反擊。不管是將此作爲自己的洞府，還是一個宗門的道場，都是十分合適的。
但，絕鬼自問自己沒接受這九毀山的資格。
論及資格，顯然是那站在一旁，得了九毀鬼王種種自創法門，繼承了他所學的許先生更有資格。
既然勸不得九毀鬼王和無間鬼帝之間的爭鬥，絕鬼也只好在這件事情稍稍勸誡九毀鬼王了。
“他？哈！”
九毀鬼王看了看身旁的許七，輕笑了一聲，道：“今日的事情之後，他是否還有一條性命都是未必，如何接掌九毀山？給你了，你接着就是了。”
“這，這……”絕鬼看着一旁一直沒有言語的許七，再看看九毀鬼王，徹底弄不清楚眼下的情形了。
若說九毀鬼王是要挑戰無間鬼帝，又不想自己萬一身死敗亡之，一身法門無人傳承，便找了這位許先生做爲弟子，傳授衣鉢，這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樣一來，不管日後九毀鬼王是生是死，一身法門總算是有了後來人繼承。若是後來人開闢宗門，必以九毀鬼王爲立派宗祖，九毀鬼王即便身死，也會因爲這個宗門、這些傳人的存在而不被人輕易遺忘。
但如今聽來，事情卻並非如此。
九毀鬼王大有將他這個剛剛收下的門人、得了他衣鉢的許先生，一起扯入這件事情中來！
看看面色淡然的許七，絕鬼心中才明白一直橫在心中的那種古怪感覺是怎麼回事：這位許先生一直只是旁觀，並無半點言語。如今看他聽九毀鬼王的言語，也是面色淡然，絲毫不覺意外。
想來，這些事情他心中早就清清楚楚，有了準備。正因如此，今日九毀鬼王做這種種安排時，他纔不發一言相勸。
“絕鬼先生。”
看看有些茫然的絕鬼，許七想了想，道：“日後如何，還是未知的事情。但若日後百鬼窟陷入將要被滅的局面，你可離開百鬼
窟，自立一個宗門。”
“這個宗門的修煉手段、法門，都可照抄百鬼窟。但有一點，絕鬼先生你要記得。”
“你創立的這宗門，要立下規矩，決不可殺傷、欺壓沒有修爲在身的尋常百姓。若是能做到這一點，就是避過了百鬼窟覆滅的根源。”
又一笑，許七道：“這種事情終究是未知的事情，百鬼窟日後是否存在，是否有覆滅那一日，眼下難說的很。我向絕鬼先生說這個，也只是給絕鬼先生提個醒，日後若出現了這樣的情形，絕鬼先生也好提前有個準備。”
九毀鬼王在一旁微微點頭，向絕鬼說道：“他這一番話，你要記在心裡。”
絕鬼或許聽不明白許七的言語，九毀鬼王卻是清清楚楚。
許七先前便說過，百鬼窟的行事、作爲不合他的心思。日後若有機會，一定會將百鬼窟連根拔起。
今日他跟絕鬼提起這個，也算是給絕鬼提個醒，免得日後許七不得不將絕鬼一道滅了。
許七對於絕鬼本人的印象還不錯，之前在雲嶺國中的一番爭鬥裡，絕鬼並非將爭鬥波及常人，可見並非百鬼窟中那些當真不能留存的修士。
之後九毀鬼王也曾說過，絕鬼一身修爲的根基打的穩固，並未運用那些攝取常人性命、生魂的快捷手段，來成就自己的修爲。
這樣去做，或許和絕鬼本性無關，只是他不想讓自己的修行根基不穩，積累下日後難以根治的雜質。所以，那些要以常人性命爲引子的手段便沒有碰過。
許七也不管他本心如何，只看他做了什麼。
如今提醒他，也是讓絕鬼心中有個把握。
因爲種種緣故，一人可以不去作惡，這是自律。但若無強硬的規矩，又哪兒能讓門下所有弟子都如他一樣的自律？
唯有有了這樣一個明確的規矩，而後嚴厲執行，才能確保不出差錯。
聽九毀鬼王也這麼說，絕鬼連忙應道：“是，是。”
他心中不清不楚，卻也知道這話從九毀鬼王口中說出，到底有多大的份量。
即便想不明白，但依照這位許先生的言語，做個十成十，想來也不就不會出錯了。
“唔……諸事已了，走了，走了。”
九毀鬼王看看絕鬼，擺了擺手。
話音未落，九毀鬼王和許七身上騰起兩團磷火。磷火轉動了幾息功夫，便消散無蹤。
九毀山外，只剩下了有些茫然、有些無措的絕鬼。
虛實相間的小世界中，九毀鬼王操縱着小千世界，不斷疾行。
從小世界中向外去看，現世中的一切光影都變得混亂、扭曲起來，分不清此刻身在何處。
許七向九毀鬼王問道：“有了消息了？”
“嗯。”九毀鬼王一身氣息熊熊烈烈，竅穴中的法力、真氣盡數運轉開來，做着爭鬥的準備：“他的一道元神親臨九毀山，約我相見。”
說到這，九毀鬼王搖了搖頭，有些不屑的笑道：“本就是一個心念轉動的事情，何必非要將元神親臨約戰？做的這麼一板一眼，實在是他在那位置上落下的臭毛病。”
九毀鬼王所言的“他”，自然就是如今掌管百鬼窟的無間鬼帝。
之前九毀鬼王離開小千世界，返回之後，便如交代後事一般向絕鬼|交代事情，許七心中就已經明白了。如今再問，也不過是做個最後的確認罷了。
九毀鬼王和無間鬼帝之間的爭鬥，終究是來了。
對此，許七心中早有準備。雖然這事情來的算是有些突然，但於許七而言也不算意外。
點了點頭，許七道：“鬼王，你還是想讓百鬼窟留存下的啊……”
“百鬼窟在元妙界中存世多年，雖然被斥爲邪道，但也算是一種法統。”
九毀鬼王並不否認，道：“你覺得百鬼窟所作所爲越過了你的底線，日後要將百鬼窟滅了，我沒那個可能去管，也不想對你的所爲有什麼指點。”
“但有了那絕鬼……他雖然不能繼承我的衣鉢，卻好歹能保存百鬼窟的傳承。日後百鬼窟若是真的被你滅了，這法統終歸是能留存下來。”
看看許七，九毀鬼王道：“你說過，若是事情全都有個了斷之後，會將百鬼窟法門在你所來的那個世界中傳續下去。這是極好的事情，但……若有一線可能，元妙界中的百鬼窟法統能不被徹底滅斷，我也是樂見的。”
說到這，九毀鬼王對許七點了點頭，道：“說起來，倒是謝謝你提點絕鬼，爲他日後指出了一條生路。”
“成人之美罷了。”許七笑着擺了擺手：“是否有那一日，還難說的很呢。”
他看的出來，九毀鬼王是想要通過絕鬼，將百鬼窟的宗門法統留存下來的。既然如此，許七也樂得成人之美，提醒絕鬼幾句。
日後若有真有那麼一天，絕鬼在百鬼窟之外建立的宗門又真能做到許七的要求，也就有了被留存下來的資格。
“哈哈。”九毀鬼王笑着點頭：“的確如此，的確如此……現在說這些事情，都是空談。若今日事敗，那自然是一切休提，再無可能。”
看了一旁的許七一眼，九毀鬼王微微搖頭：“我本以爲，這最後的一段路會是我自己走過，不會有同行者，沒想到，如今卻真的有了一人能夠和我同行。”
“若是今日事敗，你我一起身死；若是今日事成，或許是你送我一程，或許是我送你一程。”
“不管怎麼說，這最後一段路程，走的都不寂寞。”
言語之間，小世界停了下來，不再疾行。
從小世界中向外看去，現世中是綿延不斷的荒山。
陰雲蔽日，磷火亂涌，小世界之外的這處現世，恍如鬼世一般。
這就是九毀鬼王和無間鬼帝最後決戰的戰場了。
許七向九毀鬼王一拱手，含笑道：“誠如鬼王所言。這最後一段路程，不管是誰送誰，走的都不寂寞。”
“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恍如鬼域一般的荒山中，兩團磷火無端端的顯現。
磷火退去時，顯出的正是許七和九毀鬼王二人。
“你，來了。”
二人現身的同時，陰雲中響起一個沉沉的聲音。
（本章完）